京華,景山。
哪怕烈日炎炎,景山依然清爽怡人,滿山的蒼翠碧綠,與潺潺溪流交匯,林間鳥兒低鳴,水中魚兒暢遊,形成了一處絕佳的風景。
這是老幹部們退休後的住處,據說也是風水中“龍脈”所在,所以能住在這裏的人,皆有著昔日叱吒風雲的人物,有著非同凡響的身份。
楊雪駕著奔馳長驅直入,盡管奔馳上有景山出入通行證,但他仍然接受了三道關卡的檢查,楊雪腦海中不由得泛起一句詩,一入候門深似海。
在寸土寸金的京華,景山一處別墅,絕非金錢能夠買到的。
二十三號別墅前,勤務員趙安筆直的站立,直到楊雪車至近前,趙安方才上前拉開門,向楊雪敬了個軍禮,“楊書記,劉老在裏麵等你!”
“謝謝趙哥了!”
楊雪將鑰匙遞給趙安,順手親昵的拍了拍趙安的手臂,那是戰友們常有的鼓勵動作,趙安回以微笑,他喜歡這種親切卻又熟悉的動作。
趙安將車停好,帶著楊雪進入大院,卻見林清華坐在樹下的涼亭喝茶,聽到動靜,林清華望了一眼,臉色也倏地一變,招手道:“趙安,你過來一趟!”
趙安隻得請楊雪稍等,快步走至林清華的麵前,“林少有事嗎?”
“把我的茶換一下!就我房裏的龍井,記著用80度水把茶洗三分鍾!”
林清華漫不經心的吩咐道,趙安一愕,遠處的楊雪也看到,茶壺是滿的,而且熱氣四溢,分明是剛沏的。
“你愣什麽?沒聽到我的話?”林清華看趙安沒有動,麵色陡得一沉,“你他媽聾了?”
“林少,老爺子有客人,我是不是先把客人帶過去,再幫你泡茶?”
“就他?還客人?”林青華啪的一拍桌子,端起剛倒的一杯茶扔在趙安臉上,冷笑道:“你是他姓楊的勤務兵,還是劉家的勤務兵?別他媽給臉不要臉,趕緊去泡,老子現在就要喝!”
茶杯劃過趙安的臉龐,掛了一道血印,茶水順著趙安的臉往下流,趙安抹了把臉,不知道是在抹茶水,還是在抹自己的屈辱,然後默默的蹲下撿起了茶杯……
楊雪走了過去,他知道林清華在借題發揮,以羞辱趙安來給他難堪,當然也不會坐視不理,“林大少,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如果泡壺茶就能給你帶來所謂的威風和快感,那這壺茶我來幫你泡!”
林清華哼了一聲,沒有言語,趙安是劉家的勤務兵,他可以隨意的羞辱,但楊雪是外公的客人,孰輕孰重,這個分寸他還知道。
“那怎麽行?楊書記,您是客人!”
趙安向楊雪報以感激的眼神,連忙去拿茶壺,但他慢了一步,茶壺被楊雪拿在手中,楊雪故作驚奇,“喲,茶怎麽還是滿的?林少,你這不浪費了嗎?要不你喝了再泡?”
“關你屁事……”
林清華話未說完,便尖叫著一跳而起,楊雪猶自執著茶壺,臉上滿是冷笑。
滾燙的水,順著林清華的頭澆了下去,水與茶葉的殘渣順著林清華的頭發往下淌,頸口、肩頭、衣服上比比皆是,猶自冒著熱氣,龍井茶香四散開來,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趙安嚇了一跳,雖然楊雪在幫他出氣,可這是劉家,劉華祺老人是林清華的外公。
“林少,你沒事吧?”
趙安趕緊上前幫林清華整理,卻被林清華一把推開,林清華指著楊雪,鐵青著臉道:“你有種,姓楊的,咱們走著瞧!”
“對,這才有點大少的樣子!”楊雪嘖嘖讚道,“我等著你!”
哼!林清華轉身而去,看著林清華狼狽不堪的模樣,趙安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雖然折辱林清華的是楊雪,但楊雪是在幫他出氣,睚眥必報的林清華必然遷怒於他,隻要他在劉家一日,林清華就絕不會放過他。
但即便如此,趙安還是側過頭,向楊雪道:“謝謝楊書記了!”
“不必客氣!”楊雪說著,伸手幫趙安整了整軍帽,一字一頓的道:“我們是兵,我們的職責是保家衛國,不是伺候人的仆人!”
“是!”趙安敬了個軍禮,“謝謝楊書記的教誨!”
楊雪拍拍趙安,向大院走去,這一刻,他的心裏百味交集,為這豪門大院,也為趙安這普通一兵。
楊雪當然看得出趙安複雜的心思,能在老一輩領導人身邊做勤務兵,都是各個部隊的精英,出類拔萃的僥僥者,甚至兵王,但是在權力麵前,他們不得不俯下身軀,開門,端茶,倒水,服侍的對象不僅僅是領導人,還有領導人的家人。
當然,這樣做並非沒有益處,在領導身邊呆的久了,在臨去時,領導總會給予妥善的安排,而這樣的老領導開口,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等閑視之。
利與弊,得到與失去,總是相連相通的,想要得到,總要付出一些。
哪怕是尊嚴,哪怕並不情願。
別墅的二樓上,劉華祺老人與柳南天站在窗前,目睹著發生的一切,雖然相距甚遠,但不妨礙兩人弄清事實的真相,柳南天感慨道:“劉老,看來這個小趙留不住了啊!”
劉華祺沒有言語,隻是望著遠方,天高雲淡,風卷雲舒,比起柳南天,他想得無疑更遠,“是啊,但這又何嚐不是一種鍛煉?比起我們年輕時的刀光劍影,浴血奮戰,他們連這小小的挫折都無法忍受,還如何能擔起重任?”
“那倒也是!”柳南天哈哈大笑,“我記得那年在華東作戰,你敗得連褲子都跑掉了……”
“可老子還不是翻過來了?”劉華祺斜晲著柳南天,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所以說,軍人就應該是鐵和血鑄成的!鋼筋鐵骨,無堅不摧!”
“說得好!”
柳南天的誇讚聲中,兩人相視大笑,剛才的一幕,對於經曆過槍林彈雨、血色年代的他們而言,不過是一樁再小不過的事,榮也罷,辱也好,很難令他們引起共鳴,但是,誰又知道他們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尤其是楊雪,他為趙安出頭,將茶水澆在林清華頭上的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劉華祺老人的心中。
如果說戰爭年代,要的是鐵血軍魂的話,那麽和平年代,要的就是鐵骨仁心,心係蒼生、心係天下的幹部,能夠將一切扛在肩上,又能為一切俯下身軀。
而楊雪的身上,二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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