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族嗣……”在望清,珈漣的麵貌後。駐守在碼頭的士兵頓時露出了驚喜交集的神情,幾名感慨萬分的下極軍官更是當場暈厥在地,隨即在蘇醒後放聲大哭起來。
隨後,幾名衛兵在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後,便以衝刺的速度趕往城中報信,若不是石不語及時攔下他們,提醒應當騎馬,隻怕這幾位壯士,要跑到吐血而亡了。
片刻的等待後,一向以懶散著稱的水族迎接隊伍。已抬著數頂紅色軟轎,一路吹吹打打、鑼鼓喧天而來。據珈漣所說,這是族中流傳下來的一種習俗,隻用於迎接最為尊貴的客人,名為“迎親”,意味著迎接親人……隻不過,在一旁就見慣了這種場麵的男子看來,這似乎更象是某種結婚的習俗吧!
不過,質疑並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在水族左丞珊渡——一位老年文士的帶隊下,石不語眾人被半強迫的塞進轎裏,照舊一路吹打顛簸而回。於海上航行數日都未感不適的一幹人等,在這短短的路程中,卻全部宣告暈厥,以至於在到達紫竹城門之時,最為頭暈眼花的某位男性,竟然理直氣壯的告知立在身旁的珊渡道:“人年紀大,就別晃來晃去,我看著難受!”
到了此時,遠遠望見站在城門外娘親身影的淩波,也顧不上替尷尬的同伴解圍,提著襟擺小跑而去,一頭撞進那中年美婦的懷中,當著數萬熱淚盈眶的族民之麵,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
“水族之美,果然名不虛傳!”趁著這陣閑暇,暫時無所是事的一幹人等,幹脆便在先行登島的凝寒指引下,站在一旁觀望起眼前城市的秀美來。即使是處在倭賊不斷進逼的嚴峻局勢下,這座素有“海上仙城”之稱的紫竹,卻依舊保持著千年以來的從容、安定與幽雅。
城內的所有建築一律以島上特產的檀木為材,於翠綠的自然之外,又隱隱散發出檀木特有的輕香,令人心曠神怡;而更難得是,或許是天性中對於美感的追求,在這些建築的梁柱上,竟是相當奢侈的鑲嵌了南海獨有的熒珠——這種珠子,據說乃是海底的一種熒魚屍骨所化,光芒閃爍,且能安逸人心,在大興城,已賣至百兩一顆,而此處,卻如此糟蹋的用來……
“現在我能理解,為何水族會一再受挫於外敵了!”紅拂輕歎著,與身旁的莫愁交流了一個眼神……即便是凶悍之極的猛獸,一旦身處安逸而又食物充足的環境中,也會慢慢消磨爪牙,失去原來的野性。水族的祖先,或許為了在這海上的創業,也付出了許多的血汗與犧牲,隻不過,他們的後代,在如此富庶優美的環境中生活得習慣了,又哪還有戰鬥的勇氣與能力?
對於兩人的對話,性子直率的悠白卻是無能理解的。在確定自己無法明了兩位女性的哲學思想後,搖著頭的國寶幹脆便轉移注意力,詢問起自己最拿手的問題來:
“咦?老板怎麽不見了?”
“喵喵的!為何這塊熒珠會挖不下來?”被搜尋的某人,正和南蘭頓在某根巨大的木柱腳下,努力撬著上方的裝飾物。從大汗淋漓的情況來看,無良的主仆二人組,已進行了相當長時間的挖掘工作,並且所獲甚小。好在南蘭還保持著一絲理智,沒有打算變身進行直接摧毀,否則,倭賊會相當感謝他們的……
“爹爹,你在做什麽?”被暫時扔在一旁的清荷,有些疑惑的抿著小指,蹲下身子問道。
“啊?這個嘛,事實上,我是在寶寶你準備未來的嫁妝啊!”
“嫁、嫁妝?好吃嗎?”
“……味道相當不錯,所以,寶寶要來幫忙嗎?”
“好!”
過了許久,總算將一幕言情劇上演完畢的水族母女,終於憶起迎接數位被冷落一旁的恩人。
“諸位恩德,妾身莫齒難忘。若有所需所求,我族自當竭力,敢不殊死效命!”在打量眾人一番後,徐徐開口的族長,除了微紅的眼眸外,已全然恢複了一位王者應有的儀態。
“由其女,便可想見其母啊!”石不語躬身還禮,內心卻帶著些陰暗的讚歎起來。比起年輕的女兒來,這位人到中年的母親,的確別有,別有一種風韻綽約的味道。
他正有些走神,一旁的紅拂已出列接口道:“族長不必客氣,我等與珈漣份屬好友,自當出手相救。況且日後,恐怕石不語那處也有些運輸之事,要借助貴族之力。”
“這是自然!”聽得對方的要求如此直接而又簡單,族長先是略感驚愕,隨即滿口答應,隨即輕輕拉著玉頰生煙的女兒。眼波流動,已望向了一旁猶然有些愕然的男子,似笑非笑道:“想來,此位便是石不語公子?”
“正、正是小生!”石不語輕曳羽扇,微笑示禮,心中卻忽的生了不祥之感。果然,那美人族長盯著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許久,忽的側過身去去,朝著一旁的珈漣極其微小的點了點頭,後者頓時麵色轉晴,長長的舒了口氣。
“什、什麽?”在凝寒的黯然神情中,被注視的男子卻仍然一臉愕然,不知所解。
“恭喜老板……”南蘭徐徐行過,不動聲色的給了他一肘,“你過關了。”
因為一路勞頓的緣故,眾人在入城之後,便婉拒了水族的宴席邀請,在珈漣的引導下,在臨時安排的宅院歇息。得到陪同前來的水族官員散去,一直麵上帶著喜色的石不語,頓時黯然了麵容,匆匆向漪靈的房間行去。
“逝!”見他入內,正在照顧沉眠少女的凝寒,徐徐立起身來,古井不波的顏容上,忽的多了一絲羞澀。自從那日的雙手相握之後,她以往清冷的外衣,卻在每每見到心中眷戀的男子時,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石不語報以一個微笑,向著床上平躺的漪靈努努嘴:“師父,她可有起色麽?”
“恩。氣息很是平穩,丹田中的妖力也在逐漸凝聚,想必再過幾日便會醒來了吧!”
“是嗎?那樣就好,那樣就好……”雖然如此說著,與話語中的欣慰不同,喃喃低語的男子,卻依然眉頭緊皺,一副煩惱的表情。
“怎麽了?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凝寒卻是知曉他的心意,輕輕撫上了他的短發。
“……是吧,不過,想得差不多了。”石不語很是享受這對待小貓的舉動,深深的吐了口氣。
“那麽,要不要和我說說?”
“恩……好啊!”
水族的雅興,不僅表現於他們的藝術與文學上,也時不時的在這宅院布局的構思中體現出來。例如,石不語與凝寒麵前的這泓小池,便在並不寬敞的水麵上,設置了曲折的蜿蜒,又配上多種海外的花草,倒使得人身處其中,不覺得狹小擁擠,反倒陷於那精巧的讚歎與迷戀中。
“師父,你會不會覺得……”觀賞片刻後,心情略微好轉的男子,向著身旁的玉人猶豫道。
“恩?沒事的,你盡管說吧!”
“唉!”石不語拍拍手,歎息了一聲,“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太隨意、懶散了一些?”
“怎會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凝寒有些訝異,“記得當初相遇不久時,你還笑著說‘隨意與懶散,是大智慧者的專利’。”
“是這樣嗎?”石不語有些尷尬的摸著下巴,“我隻是漸漸覺得,如果我從開始便勤奮一些,更加積極主動一些,或許……”
“逝!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凝寒微微笑著,將他的手擁在自己的手心中,柔聲道,“其實,漪靈的事和你沒有太大關係。敵我雙方的實力差距擺在那兒,是什麽都彌補不了的,你不用太自責。”
“我也知道,不過,身為男性,卻要身旁的女子為自己而犧牲,實在是……”
“朋友之間,本來就應該是互相幫助的,哪有什麽為你為我的區別?”凝寒搖了搖頭,輕輕拍著他的手背,“其實,你的性子很好,我們與你在一起,都覺著很快樂,又何必去勉強自己改變呢?”
“是,是這樣嗎?”
“當然啊!這個世上,已有了太多的英雄、勇者、野心家。或許有人會更加崇拜那種人吧。不過,我嘛,隻要逝你平平安安、舒心快樂的,永遠在這裏陪著我,便心滿意足了……”說到最後一句時,不由自主吐露了心意的女性,漸漸放低聲音,紅了麵頰。
如此的旖旎之景,便是這麵前憂慮滿腹的男子,也不由得暫時放下心頭大石,翻過手掌,反將對方的柔荑包含在自己的手中。隻是,所謂的永遠,又究竟能有多遠呢?
片刻的溫存後,珈漣漸漸從眷戀中蘇醒過來,繼續著方才的話題:“我總覺得,一個人的性子如何,並不代表什麽。懶散也好,隨遇而安也好,主要在麵對抉擇的時候,能夠擔起自己應擔的責任,那便夠了。這樣的人,即使他平日裏多麽的滑稽可笑,即使他總是喜歡扮演小醜、說些傻話,又打什麽緊,在我心中,他永遠是個真正的男子!”
而麵對這一席仿佛特意為自己量身定做的話兒,在那脈脈注視下的石不語,終於徐徐溶解開心中鬱結,過得許久,他忽的展顏笑道:“不錯,不錯,便是這個道理,我又不是那種雷同的穿越者!不去征服能征服的,隻守護該守護的……或許,我應該做的,是這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