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做戲做全套?
餘慈帶著點兒不那麽純粹的想法,將視線移過去。
陸青撕下裙擺後,正將手放在寶蘊平滑的小腹處,隻不過,再沒有什麽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麵,隨著靈光滲入,餘慈看到,有一圈細密複雜的紋路,便像是交纏的枝蔓,在寶蘊肌膚上蔓延開來,色澤發青,觸目詭奇妖異。
“這是什麽?”
寶蘊已漸漸嘶啞的慘呼聲,算是一個比較好的掩護,陸青卻是長話短說:
“一種禁製。”
“呃,陸坊主……呃,我是說陸道友,都這時候了,有些話何必再藏著掩著?”
餘慈覺得必須給陸青挑明態度了:“如今陸素華滿天下地在尋你,那已經連累到我了,否則我何必改頭換麵?再說,那個什麽‘混氣淆靈’,你難道就不給我個解釋?”
聽到“混氣淆靈”這個詞兒,陸青終於抬頭看他,仍顯得陌生的麵孔上,帶了點兒疑惑,隨後又垂下眼瞼:
“你知道了……抱歉。”
“這個我接受,畢竟是拿命換的。”
陸青又是沉默,而此時,寶蘊的嘶喊聲也漸漸弱下,小腹處枝蔓交纏的異景開始消褪,眼看著室內又要恢複到靜寂狀態,陸青終於開口:
“陸素華將坊內十人,下了不同種類的禁製,發賣到北荒各地……”
“這不合情理啊。”
餘慈就奇怪,香餌撒在一處,才有重心,才好布置,可陸素華這一手,也許是想讓陸青四處奔波吧,但卻給自己造了更大的麻煩。而且,現在看來,陸青的困難是可以克服的,倒是陸素華,一不小心,真可能讓陸青脫了鉤。
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這十個人,都要救?”
他問得比較冷酷,畢竟親疏有別,除了萬全和寶蘊之外,餘慈對紅牙坊其他人,連個印象沒有,這種情況下,讓他冒險出力,他心裏是有點兒保守趨向的。
陸青沒有即刻回應。
應該是在掙紮吧,這種時候,愈發可見得人心之艱難。就本心而言,餘慈希望陸青做出一個聰明的決斷,但也做好了對所謂“愚蠢”的寬容準備。
可是,當他看到陸青那對眸子,忽然發現,他之前的判斷出了很大的岔子。
陸青漆黑的瞳眸幽沉無底,情緒就像是深澗中呼嘯的冷風,飄忽翻轉。
常年把握猜度人心,餘慈知道,想要單純從眼眸中見出對方的心思情緒,無異天方夜譚,更多的還是結合著整個麵部的細微表情,以資判斷。
可這回,情況卻不太一樣,那情緒是如此激烈,以至於視線交擊的瞬間,餘慈心中便有感應,這是……
恐懼嗎?
便在疑惑中,他聽到陸青莫名低啞的嗓音:“要救。”
餘慈眉頭一皺,覺得麵對這樣的陸青,有必要堅持自己的意見:“你這是落入了陸素華的圈套,若是不慎被她抓著線索,別說救人,就是自己也要搭裏麵去。”
陸青搖頭:“不會,在我救下這十人之前,她不會出手。”
“呃?”
“先前我還奇怪,為何她竟是那般好騙,輕易就去了北邊。如今看來,她是有恃無恐。”
陸青為寶蘊合上衣物:“這是‘十魔內禁’之術,禁分十重,分別設在十人身上。卻是隻能有一人來救。每解一重,都有一道魔意上身,直至十魔齊全,解禁之人將受十魔困鎖,更與設禁之人氣機繞纏,再難分割。那時,她也無需費力,便能找上門來。”
餘慈聽得不知該用什麽表情才好,末了幹脆就笑起來,當然,其中殊無喜悅之意:
“你就這麽上道兒?”
“因為我不解禁製,後果會更糟糕。”陸青淡淡應道,“我生來神魂便有殘缺……”
餘慈愕然。
陸青語氣平淡,沒有什麽起伏:“由於殘缺之故,神魂隨時可能崩解,隻餘下行屍走肉一具。後經高人指點,到北荒設下紅牙坊,收容寶蘊等人,以秘法借用他們的神魂之力,形成‘支架’,穩固自家神魂結構……不想陸素華竟然將他們全都挑揀出來,一一下了禁製,我若不救,真讓他們死去,秘法反噬,神魂必將全麵崩潰,相比之下,十魔困鎖又算什麽?”
還有這麽一說?
餘慈深深吸氣,人心就是這麽奇怪,之前他還希望陸青腦子要“冷靜”,但眼下,他倒更想讓陸青用那種“愚蠢”的方式來回答。
細細思索,他隻覺得這裏麵針鋒相對的手段,詭譎妖異,確像是魔門一脈。不過另一方麵,陸青雖然說了很多,可其中關鍵性的問題,比如殘缺在何處、什麽秘法、其間怎麽個對應,依舊語焉不詳。
他絞盡腦汁,想到其中一個問題:“你的意思是,陸素華設下十魔內禁,不是想讓你完成,而是想讓你半途而廢?”
陸青如此回答:“若是十魔困鎖,我與她之前,還要有一戰,就算是天差地別,終究還有變數;但若我半途而廢,她便是全勝。”
原來如此,什麽戰不戰的且不說,陸素華將十個目標發賣到北荒各地,其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
麵對如此兩難境地,越是複雜艱難的過程,越可能引起陸青的心思波動,而解禁本身恐怕還有許多難處,由此使她失敗的可能性不斷增加,陸素華也就坐等收割勝利果實。
可那“果實”,又是什麽?
這個問題到嘴邊,卻見陸青伸手撫上寶蘊額頭,這有著倔強小性兒的美人兒終於是徹底昏迷,禁製暫時中止,體溫在也下降。陸青輕聲道:
“為那一戰,我暫時不能解她的封禁,且需覓地潛修,若餘道友真願意幫我,便請這些時日代我照顧一二。”
餘慈點頭應承:“寶蘊和萬全都算是熟識,便是陸道友不說,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陸青靜默一下,聲音卻是更低:“萬全怕不在十人之列。”
“呃?”
陸青那長而媚的眼眸,真似化為無底沉淵,不見半點兒光亮:“以寶蘊身上禁製看,他應是寶蘊封禁的一部分。他死,寶蘊才能活!”
碧紗櫥內,空氣冰凝。
餘慈張開了嘴,頭一次啞口無言。
許久,他反應過來,這不正是陸素華設下的另一個難越的坎兒?
他咬著牙:“陸素華她……”
陸青看他一眼,忽爾一笑:“她與我一母……同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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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難寫啊,而且晚上那事兒,挺緊張的……大夥兒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