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似乎並無變化。
祭煉的層次依舊在崩解,基本的架構都麵目全非,速度還越來越快,轉眼之間,已到了最後一重天,再崩下去,就代表餘慈數十日來的辛苦,盡付流水。
然而,他分身不為所動,隻是默頌經句;他本體也不為所動,依舊在勾畫符紋。但也就是從頌經的那一刻起,他畫出的符紋,差錯越來越少,到後來,已幾乎杜絕。
每一條紋路,都與當前情況完美契合,落下之後,便引動分身軀殼、玄黃殺劍的氣機,多方勾連,正因為如此,才具有強大韌性,任幹擾如何強大,都不會輕易崩毀,便是偶爾有承受不住的,後麵早有數倍於它的紋路畫下。
而這並非是餘慈符法造詣突飛猛進,細看過去,實是符紋分布範圍有了較大變化。之前,餘慈勾畫符紋,是以玄黃劍符為中心,輻射分身軀殼的每一個角落,便是後者霧化之後,也是如此。
可如今,符紋顯現的位置,卻是無限地貼近天龍真形之氣外圍,倒像是以此堡壘為依托,修建起的防線。
其實,這不關天龍真形之氣什麽事,
真正的關鍵,是以他投影分身為中心的一片狹小區域——剛剛漫過天龍真形之氣的範圍,就在這裏麵,起了變化。
在其中,本體每放出來一道符紋,落下時,方位、力度、形狀,都會比原定的計劃大大改變,這不是遲疑、猶豫,而是在計算,是自覺地運用解析神通,瞬間演化千百次,進行修正。
到最後計算的過程也模糊了,每一筆落下,都有絕對強大的信念支撐,他知道,他肯定是對的。
要知受到跨界力量的幹擾,外界環境每一刻都在起變化,不能盡為他所知,那狂暴混亂、全無節奏的變化,是不可能被預判的,解析神通在此種情況下,發揮不出任何效用。
所有的失誤,都源自於此。
可現如今,什麽狂暴、混亂、無節奏,隻要是進入到這塊小小的區域內,都會被某種奇妙的力量壓製,任它如何混亂,其壓製本身,就是一種節奏和規律。
正因為如此,在此間,跨界力量的幹擾,就再沒有任何作用可言。隨著解析神通發動,在這塊區域內,餘慈可謂明見全知,自然不惑不疑。
這塊區域還在擴張,速度不算快,卻抵抗住了所有的幹擾,漸漸在霧化的分身軀殼中,占據了一定的比例。等這比例越過了某個標準線,一直在混亂外力中搖蕩翻滾的玄黃劍符,嗡聲顫鳴,受到這邊力量的牽引,直接飛入其中。
此時的玄黃劍符,比之先前,又有大變。無疑,這是根據玄黃殺劍的變化,做出的應對。
目前的情況下,餘慈已不可能攔住血殺之氣的散溢,他也不知道,沒有血殺之氣的玄黃殺劍,會是什麽樣子。可越是如此,玄黃劍符越需要改變,縱然這劍符有幾處分形,本就源自於對血殺之氣衝擊的摹畫。
玄黃殺劍就是靠血殺之氣麽?其劍意之精髓,僅此而已?
分身不負責思考這種問題,餘慈隻看到,祭煉一直沒有中斷,玄黃劍符持續在變化,每一個竅眼、分形的存滅,都有感悟在其中,不是似是而非,而是清楚明白,每一次變形,就是對玄黃殺劍的全新認識。而作為貫通人劍的樞紐,其作用也一直穩定存在。
餘慈分身安靜地感受這一些,也依舊默頌經文。
經文中字字句句,都是闡發心中難言之妙,挖掘出內心埋藏已久的寶藏,使之明白顯化。但他深知,其玄奧不在經文本身,而是來自於一篇與此全無幹係的文字。
那文字及其化生的異相,深印在他神魂中。精光亂眼,八角垂芒,橫亙在九門十柱的牌坊之上,正是碧落通幽十二重天。
這經文是對碧落通幽十二重天某段文字的解讀,那些個受多重禁製影響的文字,不是眼見口誦便能解析,非要有特殊機緣、感悟莫辦。
真正解悟出來,再用人能夠理解懂的文字複述,並不簡單。
莫看餘慈頌經容易,其實潛意識中,已經遍溯所有記憶,最終還是借花獻佛,從當年共享的十方慈光佛的片斷記憶中,找出一句佛經,才真正與其真義契合無礙。
可真的找到了合適的語句,就是頓悟,就是大光明。
對於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餘慈心中朗照,已無片雲絲縷遮蔽。
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自知。
不管此經文在佛經中如何解釋,在餘慈這裏,在解讀碧落通幽十二重天的文義時,便可解釋為:
在人身這樣一個相對封閉的體係中,由身心所蘊之特質,形成一個能夠自洽的道理,可以用這個道理,去解釋身心之中,所有的已發生、正發生、未發生的一切,不會出現任何錯失。
這便是“是故身中,不起諸漏;心成法界,神化無礙”。
或可謂之“演化天地,不假外求”。
此亦碧落通幽十二重天中“自信”之妙詣。
是的,這就是那些邁入長生,超拔塵俗之輩所特具的能力:
一人一世界,一法一天地。
如此,可謂界域!
真人界域。
終於,界域越過了最關鍵的那條線,它覆蓋了分身軀殼的全部。
血殺之氣依舊流散,在熔岩湖中稀釋消失,可這又如何?
玄黃殺劍陡然發出尖銳的顫音,四尺青鋒寒光凜冽,像是當年握持它的劍仙,彈劍發嘯,不可一世。
餘慈分身心念自然延伸而出,與劍意匯同一處,直刺到熔岩湖底。
“挽!”
無岸的長嗥聲再起,如風暴海嘯,來自異界的妖魔,正將它的力量肆無忌憚地碾壓過來。
在汙濁的熔岩之中,那力量已經自行演化出它最適宜的環境,最常用的形象,便等於是長生真人之界域,隻不過更類於地獄九幽,更適於在人們噩夢中出現。
熔岩中,有巨大的虛影漸漸凝實,那是無岸透界而來的投影。
或許是自成濁海,常在其中活動的緣故,無岸確是一個海魚的形象。隻不過頭有九目,巨口無牙,鱗片大若磨盤,上麵有著青灰的紋路。
從兩腮後方,一直延續到背脊之上,扯出一排林立的觸手,最長的超過百丈,觸手前端卻都是凝成了臉孔形狀,有的類似於人,但更多的還是醜陋妖異,當是根據血獄鬼府的原住民所化。
尾部無鱗無肉,露出長有二十餘丈的尾骨,魚骨森森。甩擊間,擊中海麵浮屍,當即腐蝕,化入巨骨之中,濁煙四溢。
似乎是感受到劍意威脅,還有餘慈的注視,那濁海上萬千浮屍,空洞死寂之瞳眸,齊齊睜開,昏黃之光,破界而出,鼎蓋之上,妖府靈旗,獵獵作響,純血色的旗麵上,慢慢勾勒出無岸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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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不好寫,明天更新還是推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