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真能用?餘慈反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了。
太乙煙都星火符操控起來並不容易,因為那是由無數細小的星火組合而成,聚合解離都要有一定的技巧,很容易打亂既有的戰鬥節奏。正是這個緣故,雖說此符威力甚強,餘慈用的次數也並不多。
可如今,一個此前完全沒有接觸過該靈符的小小鬼修,用起來竟是流暢順手——它憑什麽?
“十力難製一巧,十巧不敵一信。”這是影鬼在感歎。
什麽?
餘慈沒聽清楚,但不管餘慈如何困惑,事實勝於雄辯,寇楮確實借著太乙煙都星火符之力,威風八麵,當者披靡。一時想不通,餘慈就暫將此事擱下,轉而提醒有些忘形的寇楮:
“別浪費時間!”
語氣略加嚴厲,寇楮就是一縮,乖乖地收了將要再度出手的星火,趁著外麵一片混亂,窺了個縫隙便走。
黑狗等它遠去了,才敢現身,他是真怕了那詭異的符火了。
然而擒殺寇楮,詢問、試探盧遁一行來曆,是上麵布置的任務,他此時已經辦砸掉,除了表現態度端正,他還能做什麽?無奈之下,隻好盡力呼喚周邊人手,力求合圍。
黑狗隻是閻羅堂外圍的小頭目,能夠調動、影響的力量非常有限,從全城的大勢來看,正和長青門放對的閻羅堂,就算擺脫不了強梁習氣,卻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不入流的鬼修,派出精幹力量,這就給了寇楮極大的活動空間,
它以太乙煙都星火符和解殺錐攻堅開路,一時間四麵匯聚的幾十號人竟是一次次地被它殺散,無論如何都形不成包圍圈子,卻讓這一片聚集區雞飛狗跳。
這裏畢竟是北荒,多的是桀驁不馴的“渾不吝”,真給惹惱了,管你是誰?當下有不少人鼓嘈鬧事,更有的直接和閻羅堂人馬幹起來,這片城郊聚集區,很快進入了混亂之中,
這時候寇楮卻在餘慈的指點下,見好就收,餘慈為保險起見,也為了心中一點兒好奇,送來了第三個符籙:出有入無飛鬥符。
此符本就是隱身、遁術兼能,寇楮又是鬼體,用起來最是得心應手,靈光加持上去,寇楮鬼體便近乎透明,收斂氣息後,閻羅堂人馬轉眼就失了他的蹤跡,為之陣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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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楮藏身在木屋裏,外麵是一處偏僻的街道,等著鐵闌大人過來接應。此時,鐵闌已經到了百裏之內,不久便可到達。
今兒它叫一個揚眉吐氣,自修以來,何曾鬧出過這麽大的場麵?上仙果然是神通廣大,遙隔三百裏,將法力輸入它體內,竟也有千軍辟易的能耐,它老寇總算是眼睛不瞎,跟對人了!
遙想今後,隻覺得光輝燦爛,那前景激得他鬼體打顫,難以自抑。
外麵的聲息忽起忽落,有時極遠,有時極近,它卻一點兒不怵,大不了,借上仙法力,再殺一回!當然,情況也沒那麽糟,透過窗欞縫隙向外看,偶爾有幾個麵色不善的人物匆匆過去,卻都沒生出任何感應,出有入無飛鬥符正起著效用。
正嘿嘿偷笑的時候,街上又走來一個人,黑袍裹體,步履匆匆,讓人看不清臉麵,這人一看就不是閻羅堂的,倒像是犯了事的“難友”。這種人,華嚴城裏哪天不見上幾個?寇楮也沒在意。
哪知這人從它棲身的房前走過時,猛地一驚,淩厲的眼神直刺過來。
僥是寇楮受法力灌輸,狀態正佳,也覺得心頭悸動,整個鬼體都為之一麻。
“高手!”
念頭剛生出來,街上那人的目光中便似透出一道寒光,寇楮鬼體驟沉,明明無聲無息,耳畔卻似響了一聲轟天雷,震得鬼體欲散。
“以目光殺人……這是還丹高手!”
寇楮沒即時死掉,已是幸運,大驚之下,它怎敢留手?用了小半的銀白火焰呼地一聲脫手飛出,隨後身形急退,
“嘭”地一聲悶響,銀白火焰被震得漫天四散,可翻湧的氣流就是“火油”一類,刹那間,這處偏僻的街道,就爆起一團奪目的火球,映得十裏透亮。
不用說,這是誰也瞞不過了。
下一刻,人影衝開火焰,尖銳的殺意直抵心頭,竟是不依不饒。飛掠的過程中,火焰將來人的罩袍化為飛灰,但往更裏層燒過去的時候,卻被極具爆發力的真煞反衝硬生生壓滅,這正是對付太乙煙都星火符的好辦法。
寇楮不想對方這麽簡單就破了自己的絕招,它縱有出有入無飛鬥符加持,也無法抹平巨大的速度差距,眼看著那人衝過來,一時間駭然失色,正狂叫上仙護估的時候,對麵那人卻是輕咦一聲:
“是你?”
黑袍化灰,裏麵的華美裙服就此顯現,盡展修短合度的身姿,環佩叮當,香氣幽遠,與這處破漏的木屋廢墟完全不搭調,寇楮,以及它身後三百裏外的餘慈,也都怔住,目光不自覺落在對方姣麗精致的麵容上。
“活菩薩?”
寇楮話音落下的時候,周圍已經有大批人馬被爆燃的火光吸引過來,這裏麵當然有閻羅堂的嘍羅們,但也有一些閑人,以及……
那衣裝華美的佳人再看寇楮一眼,止了殺手,身形一轉,從另一個方向破牆而出,剛出去沒多久,尖銳的嘶嘯聲驟起,澎湃的真煞橫掃數裏方圓,大片的慘叫聲隨即連成一片。
這是還丹級數的對戰啊……
寇楮也在這範圍中,無論是天河祈禳咒還是出有入無飛鬥符,都不是護體的符籙,眼看著周圍殘破的木牆被碾成飛灰,他欲避已是不能!
值此要命的時刻,半空一股絕大吸力罩下,將寇楮往上吸。鬼修不驚反喜,是鐵闌大人!
鐵闌將寇楮護住,隨即化煙流逝,但事實上,它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形成的戰場上繞了一圈兒,這才遠離。
它繞這一圈,自然是餘慈的命令,借此機會,餘慈已將戰場的局麵盡收眼底。此時戰場已經是三方混戰了,當然,真正戰起來的還是那位美人兒和另一撥來曆不明的家夥,閻羅堂那群嘍羅,純粹是做了一回最悲慘的路人,頃刻間戰鬥餘波掃滅幹淨。
在鐵闌護持下的寇楮,就看到那個黑狗運氣不再,被真煞衝擊夾殺,轉眼就爆成了漫天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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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遊蕊啊。
三百裏外的蔡府,餘慈就奇怪,這女人怎麽突然就成了過街老鼠?她不是和三家坊關係密切嗎?
這事兒讓他有些疑惑,不過他更在意自家的變故。
看著鐵闌和寇楮回返,餘慈用的仍是那個俯瞰的視角,同時有一根五彩光絲從他的視角方位延伸出來,進入寇楮腦宮位置,非常奇妙。
要說他近期是有類似的經曆的。那是在他在法壇上,以地氣治療傷腿的時候。當時,趙子曰手中的金屬碎片從數百裏外飛來,和他手中那塊合在一起,形成金屬飛蛾,內裏意識亂流終被降伏。
他進入金屬飛蛾中的意識空間,發現了裏麵行將熄滅的十多個小光點,那些小光點後麵,都是受金屬碎片控製的修士,便是現在,也還剩下一個。他在觀察這些修士的時候,切入的就是俯瞰式的視角,也有五彩光絲連接,和當前情形一模一樣。
金屬飛蛾把寇楮控製了?
類似的念頭剛生出來,就被餘慈否了,因為這不合情理。相反,另一種可能,看起來更實際一些。
如果仔細去看,在探入寇楮腦宮的五彩光絲末端,連接著一顆星芒,那不是別的,正是餘慈幾天前植入寇楮腦宮的神意星芒。
而在心內虛空中,照神銅鑒和金屬飛蛾二者的氣機明確相接,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樣物件,卻都經過了餘慈的祭煉和控製,又同樣映入心內虛空,具備了最基本的聯係。
他開始懷疑,兩樣寶物的功能,有了結合。這不是沒有前例的,如今他祭煉的幾樣法器,如道經師寶印、十陰化芒紗、捆仙索等,其實都整合在魚龍外相之上,化煙成爪,渾若一體。
具體怎麽結合,當然還要再研究。
“對了,你之前說什麽來著?”
餘慈問的是影鬼,之前他聽到這家夥感喟一聲,卻沒聽清楚。
“是‘十力不如一巧,十巧不如一信’。”
影鬼確實有些感慨,它回應道:“信者,純也。就是說信眾對神祗虔誠之心,純粹無瑕,便如個透明的琉璃,什麽都能原原本本地映射出去,最能體現神主威能。落實在修行上,隻需將‘信’化為‘純’,正是劍意純化之意……”
餘慈不是聽它來授課的,直接抓著最關鍵的一處,問道:“你說信眾?”
“你沒覺得,那個寇楮有點兒這個意思?”
“唔……”餘慈沒有立刻回答。
沒多久,鐵闌便將寇楮帶回,來去如煙,蔡府上下竟然一無所覺。
看著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鬼修,餘慈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還是好奇。
“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這是他首度親口確認和寇楮的關係,鬼修聞言就是狂喜,叩頭叩得餘慈都覺得頭痛。
這就是信眾……呃,隻算是信徒吧?
對他有意義嗎?餘慈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