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宗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起來,史彌遠在經過了這次的事情之後,也加速了他廢黜太子的計劃。
高懷遠現在不得不被正式拖入了這個事情之中,因為他在一天晚上,突然間被史彌遠招至了相府之中。
本來高懷遠這些天還在忙活著關注京東局勢,因為李全這次的無力要求被朝廷拒絕之後,大為不快,對徐晞稷也不似以前那麽恭敬了,幾乎天天跑去找徐晞稷抱怨、威脅,搞得徐晞稷不勝其煩,隻能拿朝廷決斷來推脫此事。
李全於是便從兗州抽調軍隊,回到楚州一帶,作出了一副威脅要南下的態勢,使北方局勢驟然緊張了起來。
徐晞稷這次也忍無可忍,當即離開了楚州城,到了駐守在楚州以南的宋軍大營之中,並且從建康抽調兩萬駐屯軍,駐守於楚州以南,洪澤湖一帶,和李全軍形成了對峙狀態。
李全雖然囂張,但是也沒敢真的就發兵和南宋軍打一場,所以轉而開始集結重兵攻向了海州付大全的地盤,誓要報恩州的一箭之仇。
於是自九月底開始,李全軍和付大全的飛虎軍便在沭陽一帶展開了一場大戰,高懷遠對這次沭陽之戰非常關注,恨不得能親自飛到沭陽,指揮著屬於他的兵馬,和李全拚上一陣。
但是他自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賈奇住所便成了他的遠程指揮所,每天隻要沒事,就趴在賈奇那裏,關注著不斷飛來的有關沭陽之戰的各種消息。
沭陽之戰一開始,雙方就打得十分激烈,付大全也知道這一仗關乎他飛虎軍以後在京東路的生死,秋收之前假如讓李全軍攻入他的轄地之內,那麽明年他的大軍就可能出現嚴重的糧荒,故此非常忠實的執行了高懷遠的指示,禦敵於境外,率軍進入沭陽境內,和李全大軍展開了一場大戰。
李全軍動用了超過五萬兵馬,發動了對飛虎軍的進攻,而飛虎軍也不客氣,拿出了兩三萬最精銳的兵馬,陳兵於沭陽境內,和李全軍打了個難解難分。
雙方集結在很窄的一個戰線上,幾乎每天都要進行一次大戰,李全軍要攻入海州境內,而付大全不許他們前進半步,所以戰鬥打得十分激烈,而李全軍的主將這次也是付大全的死對頭李福,李福恨付大全恨到了極點,親自上陣督戰,連連對付大全軍發動進攻。
而這一戰飛虎軍的訓練優勢算是徹底顯現了出來,兩軍從開戰伊始,飛虎軍便牢牢掌握著戰場的主動權,而且飛虎軍裝備水平在打完了濟南、青州、密州之後,得到了大批器甲,所以雖然兵力比李全軍少許多,但是素質和士氣方麵,卻都要強過李全軍,所以開打之後,絲毫不落於下風。
更加上飛虎軍十分重視弓弩兵的力量,每一戰下來,李全軍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就這麽一連打了將近十天,李福率軍打得筋疲力盡,也未能突破飛虎軍的防線,不得不向李全求援兵,於是李全便著令劉慶福再次引兵兩萬,兵發沭陽,協助李福攻打飛虎軍。
本來按照飛虎軍和彭義斌的約定,彭義斌這次應該在滕州方向,策應飛虎軍的行動,牽製李全的兵力的,但是這次卻因為金國方麵看到了機會,悍然發兵出博州進擊彭義斌控製的濟南府、泰安州一帶,逼得彭義斌不得不調兵應戰,而無法從側翼幫助飛虎軍牽製李全軍,以至於隻能由飛虎軍一己之力,力抗李全軍的進攻。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李全已經轉而為金國所用,實質上已經變質成為了金國的幫凶,高懷遠恨得也是咬牙切齒,但是因為史彌遠始終不願意和李全撕破臉,故此飛虎軍得不到朝廷這邊的策應,好在經過朝中這麽一鬧之後,朝廷調撥給了飛虎軍一萬五千人的糧秣器甲,倒是也稍稍緩解了一下飛虎軍的壓力,才令飛虎軍在沭陽沒有因為糧秣短缺發生崩潰。
而劉成義和周俊二人則趁著付大全領兵在沭陽和李全軍大戰之際,分頭由劉成義組織轄地之內的民夫搶收田地裏麵的秋糧,周俊則率領鎮守軍大興土木,加固海州城的城牆等設施,並且連番整訓相對實力較弱的鎮守軍,使海州鎮守軍的戰力得以了相當的提高。
眼看李全又派來劉慶福兩萬多兵馬之後,雙方在沭陽的實力開始變得懸殊了起來之後,付大全得到劉成義的消息,說海州境內秋糧已經搶收完成,於是這才突然對李福的兵營發動了一次突擊之後,立即撤出了沭陽境,全軍返回了海州城。
沿途付大全和劉成義合兵一處,在海州實行了堅壁清野的政策,將所有歸附於飛虎軍的老百姓也盡數北遷,遠離戰場,清空了海州城附近的村莊,連一顆黃豆也不給李全軍留下。
李福和劉慶福合兵一處之後,立即朝海州方向追擊,並且最終抵達了海州城下,將海州城三麵圍住,試圖一舉殲滅海州城的付大全軍。
但是他們卻低估了付大全的實力,因為付大全這次退守海州城,已經在城中集結飛虎軍、鎮守軍將近四萬兵馬,而且付大全軍中現在戰將如雲,又多了周俊這樣一個久經戰陣之人的協助,而且他們軍中軍紀嚴明,很受當地百姓的歡迎,所以海州已經被他們經營成了一個堅固的壁壘,加上新收的秋糧,使他們兵糧無憂,大可和李全軍來一個長期作戰,基本上完成了當初高懷遠的戰略設想。
至此高懷遠才算是放心了下來,不再為這一仗能否打贏而擔心了。
而這個時候,高懷遠得到了通知,史彌遠要他前往相府見他一麵,於是高懷遠隻得暫時放下了海州那邊的戰事,連忙趕到了史彌遠的相府之中。
走在路上的時候,高懷遠不知道這次史彌遠找他做什麽,還以為是他攛掇鄭清之等人反對史彌遠當初的決定,被他發現了,所以路上頗有點惴惴不安,心裏麵還在琢磨著各種托詞,來應對史彌遠的責問。
但是當他進入相府之後,被人領到了史彌遠的住處,才覺得可能不像他想的那樣,看樣子史彌遠應該不會是專門責問他什麽的,於是在報了名之後,才被史彌遠招入了書房之中。
高懷遠對坐在書案後麵的史彌遠施禮之後,才發現屋子裏麵居然隻有他和史彌遠兩人,這樣的情況以前他可是沒有遇到過的,史彌遠為人小心謹慎,身邊從來不會少了侍衛或者家奴,但是今天這是怎麽了?居然隻有他一個人在屋子裏麵。
高懷遠心裏麵還真是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幹脆趁著這個機會,把史彌遠這個老賊給掐死拉倒,省的他繼續禍害下去,但是隨即他便收起了這個邪念,因為這麽做的話,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沒有一點好處可言,貴誠還未上台,他需要史彌遠這棵大樹,把貴誠扶上去,要不然的話,他這一年多來,豈不是在京城白玩了嗎?何況掐死這老賊,他也跑不出去,同樣要以全家給老賊抵命,犯不著做這個賠本買賣。
“下官參見相爺大人,不知相爺這麽晚要下官前來,有何吩咐?”高懷遠恭恭敬敬的對史彌遠見禮到。
史彌遠用一種不好琢磨的眼神看著站在他麵前的高懷遠,長時間以來,他覺得已經看清楚了這個年輕人,但是今天將高懷遠招到他這裏的時候,史彌遠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太放心了起來。
在高懷遠對史彌遠見禮之後,屋子裏麵忽然陷入了一種令高懷遠不安的沉默之中,史彌遠不說話,他連直起來腰都不能,隻能弓著腰像蝦米一般的立在史彌遠書案前麵。
“老夫今天叫你過來,是想要問你一個問題,那就是老夫可以信任你嗎?”史彌遠透過鼻梁上的那副水晶鏡片,審視著高懷遠,忽然間對高懷遠問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高懷遠聽罷之後,心裏麵咯噔一下,腦子急轉了幾下之後,趕緊露出一副激動的神色,再次抱拳答道:“回相爺的話,小的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相爺,相爺對小的可以說恩重如山,想來小的以前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尉,不足一年之中便擢升為禦龍直統製,這全拜相爺所賜,小的心中對相爺感恩戴德,可以說是對相爺的恩典沒齒難忘,假如相爺要用下官的話,小的雖萬死也不能報答相爺對下官的恩典,能否信任小的,可以說全憑相爺一念,隻要相爺用得著小的的地方,小的即便是肝腦塗地也再所不辭!”
聽罷了高懷遠的話之後,史彌遠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看不出高懷遠有口是心非的神態,覺得高懷遠應該是發自內心才說出這些話的,於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於是他點了點頭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