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史彌遠宣讀詔書,大慶殿之中立即響起了一片嗡嗡的交頭接耳的聲音,這件事雖然這些天大家都已經有所預料,但是真的當史彌遠宣讀了這份詔書的時候,有些朝臣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當即有人便哭了起來,趙竑這個時候也剛好被夏震引領著走入了大慶殿,聽聞到史彌遠宣讀的這份詔書,並且抬眼看到了龍椅上端坐的趙昀之後,立即呆立當場。
雖然朝中諸臣不少人都覺得這份詔書來的實在可疑,趙擴病重已久,在他彌留之際,並未聽聞過趙擴答應了要另立新君,可是短短幾天時間,隨著內城的宵禁開始,先帝趙擴便突然改了主意嗎?這件事實在是令人懷疑,但是朝中大臣們也知道此事已經是木已成舟,何況新君趙昀已經登上了皇位,即便他們不服,心中存疑,也已經說什麽都晚了,於是在史彌遠宣召之後,大慶殿之中的百官也隻能接受這個事實,開始紛紛跪下,口呼萬歲,恭賀新皇帝趙昀登基,否則的話,現在蹦出來反對,少不得要落得一個妖言惑眾謀反之罪。
可就在這片百官朝賀的聲音之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個極不協調的聲音:“不可能!我才是皇太子,帝位本該本宮繼承,他不過隻是一個皇室的偏支,何有繼承大統之能?我不服!……”
跪在朝堂上的百官立即扭頭望去,卻忽然見到趙竑如同瘋了一般的要衝上大殿,口中大聲的叫嚷著,但是卻被殿前都指揮使夏震死死的拉住,使他不能從殿門處衝入大殿。
“濟王,先帝有詔如此,難不成你要抗旨不成?新帝已經登基,還不快快跪下朝賀,卻要如此儹越,實在有失皇家之儀!還不跪下?”夏震也被趙竑這個舉動嚇了一跳,一邊死死拉住趙竑,不讓趙竑衝到前麵,這個時候他也看出趙竑幾乎要瘋了一般,一個不小心的話,讓他衝上去,保不準他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呢!那樣的話這場繼位大典就算是徹底被攪和亂套了,所以他一邊拉著趙竑,一邊大聲嗬斥趙竑道。
趙昀也沒想到趙竑的反應居然如此激烈,當場便呆坐在了龍椅上,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對於他這個剛剛登基的皇上來說,還沒有學會如何應付這樣的情況。
高懷遠低頭跪在殿門之處,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如同瘋癲一般的趙竑,心中對這個前任太子還是充滿了歉意和憐憫之情的,不管怎麽說,趙竑才是真正的皇位繼承人,可是現在坐上皇位的卻不是他,可想而知他現在的心情了。
史彌遠將他一手炮製出來的先帝遺詔收起來之後,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門前哭鬧的趙竑,冷聲喝道:“成何體統?此詔乃是先帝遺詔,濟王豈敢如此攪鬧大殿!實在是有失皇家儀態,夏大人還不快快請濟王參謁新君更待何時?難不成要讓濟王如此胡鬧下去嗎?”
夏震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個時候再也顧不得什麽儹越之說了,上前一把按住了趙竑的脖頸,奮力將他的頭按下去。
夏震到底是一個武夫出身,兩膀起碼有幾百斤的力氣,要不然的話僅憑他趨炎附勢隻能,恐怕也當不上這個殿前都指揮使的,而趙竑從小就貴為皇親貴戚,哪兒有他的力氣大呀!所以無論他如何掙紮,不願下跪稱臣,但是卻還是抵不住夏震一身的蠻力,很快便被夏震給強行按倒在了大殿的地麵上,並且壓著他的頭,連續對坐在大殿上手龍椅上的趙昀磕了幾個頭,勉強算是讓趙竑行完了叩拜大禮。
而朝中大臣們無不噤若寒蟬,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殿中發生的這一幕,不少人心裏麵對夏震和史彌遠等人恨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但是卻又都敢怒不敢言,於是在殿內都知的指揮下,一步一步的將朝賀進行了下去。
而夏震在強行按倒趙竑行完大禮之後,便立即將趙竑拖出了大慶殿,拉到了大殿以外的一個偏殿之中,令人將趙竑看押了起來,省的趙竑再在大殿之上攪鬧不已,壞了史彌遠的大計。
隨著都知的唱喏完畢,大殿之中早已準備好的鼓樂隨之齊鳴了起來,趙昀的繼位大典便在這樣的鬧劇之中登基完畢,成為了南宋史上的第五位皇帝。
高懷遠雖然身在其中,卻一直在冷眼觀看著這場鬧劇,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也未上前幫夏震的忙,這一次他看著趙竑的悲憤欲絕,不由得心生憐憫之情,另外一個他耍了一個滑頭,在這樣的百官麵前,他還不想成為以後朝中的眾矢之的,單單是按倒趙竑強行跪拜這一條上,就足矣將朝野百官給得罪一個遍,這一點夏震明顯就不如他聰明了,恐怕隻要史彌遠一倒,夏震這廝就要成為千夫所指,他的下場一定好不到哪兒去,故此高懷遠來了個視而不見,隻管好他分內之事,對於趙竑,他未作出任何儹越之事。
隨著趙擴的駕崩,趙昀的登基,南宋終於進入了另一個時代之中,但是朝野之中對於這件事的議論,卻並未因為趙昀的登基而平息下來,各種各樣的議論充斥了坊間,特別是坊間對於失敗者趙竑,輿論上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態勢,大家覺得這次趙昀登基為帝,背後肯定是史彌遠一黨的陰謀,但是輿論歸輿論,趙昀登基為帝的這個事實卻已經無人可以改變了,一個國家的皇帝既然登基了,那麽就不能跟菜市場挑揀白菜一般的想換就換,所以對於這個結局來說,不喜的隻能暗自不喜,史彌遠一黨卻是功德圓滿,終於達到了他們的目的。
而高懷遠雖然也終於達到了目的,但是心中卻還是有一個遺憾,方書達這幾天雖然在外城大肆進行了一番搜捕,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抓到伏擊他的肖涼等殺手,這件事成為高懷遠心中的一個疙瘩,他的幾個親衛就這麽白死在了肖涼手中嗎?而且肖涼的脫逃,對於他來說也成了一種暗中的威脅,這廝隻要不死,遲早還會來找他報仇的,所以以後的日子裏,他也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在這場廢立的紛爭過去一些日子之後,一天趙昀托著下巴,一臉不喜的坐在軟榻上,將手肘支在軟榻上的小幾上,心事重重,半晌沒有說話。
而高懷遠則恭謹的站在軟榻前麵,同樣也默不作聲,直到趙昀自己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沉悶氣氛,直起頭對高懷遠說道:“你說朕現在這個皇帝當著又有何趣?史相一意要讓太後垂簾聽政,又要我這個皇帝何用?”
高懷遠從貴誠的話之中聽出了濃濃的怨氣,輕輕咳嗽了一聲,走到門口令幾個侍衛遠離了這間寢殿,令任何人在他離開之前,不得靠近這裏,這才返回寢殿之中恭敬的對趙昀答道:“孟子有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其中含義官家自然都清楚!
眼下以臣之所見,當是官家韜光養晦之時,尚不可急著幹政為好!史黨之所以扶官家上位,其心所想是何原因,官家其實也心知肚明,故此官家不妨先由其所願,先扶植一些朝臣為您所用之後,再圖親政不遲!
而史相請太後聽政,其所想也隻是要討好於太後,官家不妨就順其自然,暫請太後聽政又有何妨?
官家要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暫時忍讓並非是驕縱,臣下記得有人曾經說過,佛若想要誰死亡,就先令其瘋狂!
史黨現在可以說在您上位之後,已經權傾朝野,而眼下官家登基之事朝野議論紛紛,所有矛頭並未直指官家您,而是全部指向了史黨,這其實是件好事,待到他們成為萬夫所指之時,自然是官家親政誅除奸黨之時!故不可急於一時!”
貴誠這些日子簡直如同一個木偶一般的被史黨使喚著忙活個不停,但是卻連一點政事也不讓他管,朝中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由史彌遠一手把持,這樣的日子令趙昀非常不快,從內心裏說,他以為當他做了這個皇帝之後,即便史彌遠權傾朝野,起碼也要在政務方麵,和他有所商議才行,畢竟他現在才是大宋的皇帝,沒想到現實和理想居然差距如此之大,現在他才知道,當一個傀儡皇帝的苦衷。
聽罷了高懷遠的勸慰之後,趙昀從軟榻上下來,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歎道:“眼下朕能說話的也隻有你一人了,鄭清之這段時間也很少過來和朕交談,不知忙些什麽,我也知道你說的都對,但是還是覺得這樣的皇帝當得實在窩囊!
既然他們要太後聽政,那麽就依著他們好了,眼下朕又有什麽辦法呢?該死!早知如此,我就不當這個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