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十月初八的日子一天天的臨近,高懷遠也開始再次繃緊了神經,這一天起事隻有他最核心的人知道,即便是連趙昀也沒有告訴,鄭清之那邊也隻知是年前左右,具體時間也不是很清楚,他必須要保證提前絕不會走露消息。
這些天來,他不斷的關注著各種準備的事情到位的情況,隨著手底下華嶽這幫將領們的匯報,他也越來越有了底氣,當十月初八早晨到來的時候,一切準備工作全部都已經到位了。
高懷遠當天早晨起來,便吩咐府中之人嚴守高府,不得讓任何人闖入高府之中,禍及府中之人,本來小丫頭秋桐也想假扮成他的侍衛,跟著他一起出去,但是高懷遠少有的強硬的對她下令道:“你老實呆在府中,現在府中唯有你功夫最好,而且今天是什麽日子你自己也清楚,入夜之後城中將會大亂,你家嫂嫂我就交給你負責照顧了!還有下午我一些手下會進入府中暫避,一旦我事敗的話,你務必要第一時間將府中之人救出城去!家中就拜托你了!”
看著高懷遠嚴肅的表情,秋桐沒由來的有點怕了,本想要頂高懷遠幾句,但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最終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答道:“師兄!我知道這些天沒少惹你煩,但是今天你隻管去做你的事吧!府中就交給我吧!隻要我在,嫂嫂他們便不會有事!但是你也要保證,一定成功回來!”
柳兒這個時候捧著一杆長長的包裹,交給了隨同高懷遠的李若虎,對李若虎交代道:“若虎,你跟著你家少爺時間最長了,這是少爺的那柄威勝刀,你攜上,務必要保護好少爺!拜托你了!”
李若虎點點頭,將這把威勝陌刀持在了手中,心裏麵也沉甸甸的,他用力點點頭道:“夫人放心,隻要若虎尚有一口氣在,便確保少爺毫發無傷!”
高懷遠嗬嗬笑道:“莫要搞得跟生死離別一般,今日過後,大宋便一片清明!我不敢說一定成功,但是起碼也有九成把握,你們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說罷之後,高懷遠出門翻身上馬,帶著他的一行侍衛,朝著殿前司方向而去,城中到處依舊是一片喧囂的聲音,絲毫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氣氛,但是一場暴風雨卻早已在臨安城醞釀,隻有少數人才知道,今天將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一天,不管成敗,這一天都將會被永載史冊。
殿前司之中看似也如同以往一般平靜,但是卻掩飾不住一些人眼中的興奮,高懷遠在到達殿前司之後,例行點卯,不做任何特別的吩咐,隻是交代了一下眾人晚上換防的事情,然後裝作不小心將令箭壺碰倒,這個動作落在華嶽等人的眼中,卻讓他們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義,無不眼中精光一閃,紛紛接令退下。
而像陳浪等親近史彌遠一黨之人,卻並未察覺出今日和往日有何不同,不就是正常的輪值嗎?他們現在對高懷遠在殿前司搞得厲兵秣馬的這一套很不感興趣,雖然他們為將者,當以兵務為重,但是眼下金國也偃旗息鼓了,京東名義上也已經歸大宋了,濟王兵敗逃沒影了,搞這麽緊張的操練用到哪兒呀!
故此這些人很有點看不慣高懷遠等人的做法,覺得高懷遠和華嶽這些人簡直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小題大做!故此懶洋洋的和其他將領一起躬身接令,轉身退下各繼續到他們在殿前司的地方閑聊去了,反正這種事不幹他們的事情,高懷遠現在殿前司一人獨大,他們這些人是一幫閑人了。
但是他們卻沒有注意到,殿前司之中今天的衙兵卻換了許多新麵孔,暗中將整個殿前司給控製了起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這些人的眼中,幾個偏僻的屋子之中更是躲了不少全副武裝的兵卒,在這裏閉目養神,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高懷遠不動聲色的出了殿前司,隻帶了二十名親兵,徑自來到了神勇軍駐地之中,現任神勇軍統製的陳震聞聽之後立即出賬將高懷遠迎入了他的大帳之中,而高懷遠的親兵立即便將大帳給圍了起來,另外一個神勇軍正將帶著一隊兵卒將大營的轅門給牢牢的控製了起來,所有人隻許進不許出。
陳震並不在高懷遠的核心集團之中,但是因為他也是護聖軍出身,在殿前司係統之中也算是高懷遠一係之人,故此這半年多來一直算是很聽從高懷遠的調度的,無論是操練還是肅清方麵,都依照高懷遠的指示行事,並無什麽抵觸的作為,故此高懷遠即便因為陳浪的關係,也未將陳震當作外人看待,依然比較信任。
陳震自己也把他自己當作高懷遠的人,故此今日高懷遠前來神勇軍,他也隻當是一般性的視察,未曾多想什麽。
待高懷遠入賬之後,李若虎立即便將帳簾放下,並且親自立於門前,不得任何人再靠近帳子,直到這個時候,陳震才感覺到一絲異樣,心中突突跳了幾下,立即躬身對高懷遠問道:“不知殿帥大人今日前來神勇軍大營有何貴幹?”
高懷遠看了一下大帳之中的擺設,扭過頭表情十分嚴肅的對陳震說道:“難不成無事本官便不能來神勇軍之中嗎?”
陳震從高懷遠的神色和語氣之中讀出了於往日的不同,今天的高懷遠身上帶著一種殺氣,讓他有點頗為不自在,於是趕緊低頭道:“不敢,神勇軍也乃是殿帥麾下,豈有不歡迎殿帥之理?隻是今日乃換防之日,下官正待要去和護聖軍交接防務之事,怕耽擱了軍務罷了!”
高懷遠用眼睛打量著陳震,良久沒有說話,把陳震看的有點心中發毛,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麽事情,讓高懷遠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於是趕緊又低了一下頭。
“陳震,今日我前來就是要告訴你,今晚本官將會在京中發動兵變,為官家一舉誅除奸黨,特來這裏想聽一下陳都統的心意!”高懷遠忽然間開口,直言不諱的將這件事告知了陳震。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差點沒將陳震給驚得坐到了地上,陳震第一個念頭便是高懷遠要造反,本能的退了兩步,一隻手便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驚懼的抬頭看著高懷遠驚道:“殿帥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你……你這是……”
高懷遠並未伸手去摸自己腰間的刀柄,而是依舊保持著放鬆的狀態,背著手盯著陳震的眼睛,冷笑道:“造反?何為造反?造誰的反?陳都統莫忘了我們乃是為誰做事,我等乃是宋軍將領,效忠的乃是當今聖上,又何來造反之說?”
陳震這會兒已經被驚得麵色蒼白了,腦子裏麵亂哄哄的一片,各種念頭如同潮水一般的湧上了心頭,隻見他的手握著刀柄時緊時鬆,便可知他心裏麵的劇烈的思想鬥爭。
而高懷遠始終在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陳震的手,假如陳震今日不同意參加他的兵變的話,那麽不管他們以前關係多好,為了兵變的成功,陳震今天都不再可能走出這個大帳。
陳震腦海中湧出無數念頭,但是漸漸的他也冷靜了下來,他已經明白高懷遠今日的話絕非玩笑,現在他走入大帳告訴他這些事情,說明他已經暗中安排好了一切,隻差今晚發動了,而至今史彌遠那邊卻還是沒有一點動靜,便說明史黨至今還未曾察覺異狀,這次兵變到了這種地步,成功的可能性已經很大了!
眼下他必須麵臨著兩種抉擇,要麽選擇跟著高懷遠一同起事,將史彌遠一黨剪除,要麽現在他就抽刀將高懷遠拿下,交給史相邀功!
可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斤兩,別說憑他自己拿下高懷遠了,恐怕以他的功夫,在高懷遠麵前能否走上兩招都很困難,何況現在大帳外麵已經讓高懷遠的親衛控製住了,他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了。
於是陳震在從最初的震驚之中冷靜下來之後,便開始衡量起來眼下的局麵和可能的得失來,雖然高懷遠這麽做冒了很大的風險,但是也不見得他就不能成功,畢竟殿前司在他手中經營的這大半年來,已經經過了一場清洗,陳震很清楚高懷遠已經基本上掌控了殿前司諸軍,軍力上高懷遠已經擁有了可以和史黨那邊抗衡的力量,假如這次他們以有備攻無備的話,成功的可能性還真是很大。
而他在認識高懷遠這麽長時間以來,也看出了高懷遠這個人心思乃是十分縝密之人,從奪取護聖軍兵權開始,一步步的走到現在,高懷遠其實是個十分善於謀劃之人,現如今既然他說要發動兵變,那麽便有充足的把握。
所以陳震想到了這裏之後,按在刀柄上的手便緩緩的離開刀柄垂在了身邊,抬頭盯著高懷遠的眼睛開口問道:“高殿帥有把握兵變成功嗎?”
高懷遠看陳震的手離開了刀柄之後,心知陳震已經拿定了主意,於是微笑了一下點點頭道:“萬無一失!”
陳震於是立即單膝跪倒在高懷遠麵前道:“末將願意追隨殿帥大人起事,隨肝腦塗地,也再所不辭!”
高懷遠低頭看著陳震,並未立即讓他起來,而是沉聲對他問道:“我能相信陳都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