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遠點點頭表示同意,和鄭清之、紀先成相比,他見的死人多了,雖然對老賊的突然死亡他也沒有思想準備,但是他卻並不感到有半點負疚或者是害怕的感覺。
而鄭清之顯然有點見不得有人死在他麵前,不敢扭頭看史彌遠猙獰的死相,搖搖頭道:“可歎呀!想他一生榮耀,卻是如此一個死法!罷了!罷了!既然他已經死了,一切功過隻有交給後人評說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呀!”
說罷便扭頭朝牢房外麵走去,高懷遠和紀先成又扭頭看了看老賊,確定老賊已經斷氣,絕無複生之理後,這才跟著鄭清之出了牢房,至於剩下的那些奸黨,他們也失去了去看他們的興趣,轉身回到了殿前司大堂之中。
像這樣大的事情,高懷遠想了一下之後,覺得還是要盡快報知趙昀,故此交代了一下手頭的事情,便和鄭清之一起領著紀先成朝皇宮而去。
趙昀自從知道了兵變成功的消息之後,便興奮的有點不知所措,雖然他也一夜未睡,但是一天卻毫無睡意,好不容易在安傑的勸撫下,剛剛決定休息一下,便聽聞高懷遠和鄭清之在殿外求見。
於是趙昀擔心宮外出什麽變故,強撐著襲來的睡意,讓高懷遠和鄭清之入殿。
當他看到高懷遠還領著一個陌生人一起入宮之後,便大致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坐在龍椅上揮手道:“你們不必多禮了,想必此位便是紀愛卿吧!”
紀先成和趙昀不熟,雖然他這些年在高懷遠手下做事,性格頗為豪放不羈,但是當他被帶入以前他想都沒想過此生還會進入的皇宮之後,特別是見到了當今的聖上之後,還是多少有點緊張,上前拜倒對趙昀口呼萬歲,向趙昀請安。
接著說道:“罪臣紀先成參見陛下!恭祝陛下龍體聖安!”
“免禮平身!紀愛卿不要拘謹,高愛卿已經將你的事情盡告知朕了!你當年乃是蒙冤被貶,並無罪可言!朕正要抽空召見於你,今日你既然來了,正好讓朕見見你也好!隻是讓紀愛卿這些年受委屈了!”趙昀看罷紀先成之後,看他長的頗為清雅,而且頗有點不卑不亢的架勢,眼神也十分清澈,於是便頓時心生好感,開口對紀先成說道。
紀先成聽罷了趙昀的話之後,心中頓時澎湃不已,這麽多年以來,他不就等著這一天嗎?時到今日,從當今官家口中說出了這番話,其實就等於已經替他平反了!再想想他這麽多年以來的隱忍,忽然間覺得一切都值了。
紀先成立即再次拜倒,大聲對趙昀稱謝,在趙昀的安撫下,他才站了起來。
“既然紀先生今日入宮,那麽擇日不如撞日,從高愛卿那裏,朕已經得知了紀愛卿的品德和才學都非同一般,故此今日朕便破格授你左諫議大夫一職,明日便上任,輔佐朕治理天下!”趙昀現在的心情可以說跟三伏天的小扇子扇著一般,想起來他答應高懷遠的事情,於是當即便賜官給了紀先成。
紀先成聞聽之後,趕緊再次謝恩,他當然清楚左諫議大夫是什麽樣的官職了,而趙昀今日封他為左諫議大夫,不用說肯定是高懷遠為他求來的,要不然的話,像他這樣的人,即便平反昭雪,以他當年的品序,至多也就是恢複他當年的官職,一個小小的文書官罷了!而現在他可以說一步便邁入了朝廷中至關重要的位置上,便可見現在趙昀對高懷遠的寵信程度了!
而趙昀的這種做法,讓鄭清之有點始料不及,大感突然,左諫議大夫可是他以前就盯著的位置,雖然他不屑當這個官,但是也想選一個他認為合適的人選來接任這個職位,但是今天沒成想趙昀上嘴皮一碰下嘴皮,這個左諫議大夫的帽子便落在了紀先成的頭上,不由得讓鄭清之有些感到錯愕,甚至覺得趙昀有點太過兒戲了一點。
但是他也看出趙昀現在正在興頭上,何況他是皇帝,既然說出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立即便收回來,這件事何況還有高懷遠在這裏站著,他根本就無法當麵提出反對意見,於是楞了一下之後,還是有些勉強的上前對紀先成道賀。
高懷遠自然也立即向紀先成道賀,紀先成微微的瞪了高懷遠一眼,意思很清楚,那是說你這個家夥,連我的意見都不問一下,就給我求官!
高懷遠呲牙笑了起來,丟了個眼神給紀先成,讓他隻管接了這個位置,有事出宮之後再說。
待到紀先成謝恩受命之後,高懷遠這才對趙昀說道:“啟奏陛下,今日我等前來,並非隻為向陛下引薦紀大人!而是有要事要稟報陛下!剛才我等在去審問史彌遠的時候,老賊突然間倒地而死,此事事關重大,故此我等不敢怠慢,特來向陛下稟報!”
這個消息也讓趙昀吃了一驚,趙昀楞了一下立即問道:“什麽?老賊死了?怎麽死的?”
鄭清之不好說他們幾個去活活把老賊氣死了,幹咳了一聲沒有答話,還是高懷遠躬身答道:“老賊自知罪孽深重,入獄之後驚恐萬狀,當剛剛看到我等去提審於他的時候,便立即驚懼倒地而死!畢竟老賊已經老邁,近期身體不佳,故此才會被自己活活嚇死!也算是便宜了老賊了!”
趙昀聽罷之後想想也是,近來一直風傳老賊有恙在身,已經好久沒有出過相府了,這次兵變被抓,想必是驚嚇的夠嗆,死的也不奇怪,故此不再多問,而是歎道:“老賊這麽死去,可謂是天理循環,也算是對他的報應了!以你等所見,該如何處置老賊的後事呢?”
以高懷遠的意思,既然老賊一死,拉出去找個地方丟了喂狗拉倒,也夠省事,正要開口說話,倒是剛剛當官的紀先成開口搶在了他的前麵。
“以微臣來看,陛下當將史賊風光厚葬才是!”紀先成這會兒已經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腦子又開始急轉了起來。
他的話立即讓鄭清之和高懷遠為之側目,連趙昀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老賊死了就死了,這都已經夠便宜他了,怎麽紀先成居然還提出來要風光大葬了這老家夥呢?難不成他剛剛封官,太過激動得了失心瘋不成?
“紀愛卿何出此言呢?”趙昀頗有點不解的對紀先成問道。
鄭清之也側目看著紀先成,等著他來解釋,高懷遠更是眼睛瞪得老大,想聽聽紀先成這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
紀先成這會兒已經徹底從最初入宮時候的惶恐之中恢複了過來,坦然一笑道:“想必陛下一定會覺得微臣在說胡話吧!那麽便且聽微臣道來便是!
微臣之所以提議將老賊厚葬,確實是為陛下著想,現如今朝野之中對於陛下登基之事,還有所風言風語,微臣這段時間一直在野,自然會比較清楚,而濟王趙竑尚未落網,一旦聖上徹底將史賊所做一切推翻的話,實乃不智之舉!
這麽一來豈不等於告知天下,連陛下登基一事,也乃他的陰謀不成?雖然我等知道陛下登基乃是眾望所歸,但是天下芸芸眾生卻並不都這麽認為!
故此微臣以為,史賊既然已死,他以前所做之事,一切便揭過罷了!倒不如給他一個虛名,風光厚葬了他,這麽做對陛下的根基來說,會有莫大的好處!
至於他手下的那些黨羽,倒是可以論罪懲處,如此以來,對於陛下登基一事,天下就再也無人敢說三道四了!”
聽罷了紀先成的話之後,趙昀和高懷遠鄭清之三人頓時恍然大悟,不由得各個都暗自翹起大拇指,對紀先成的遠見深感佩服。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趙昀是如何登基做了皇帝的,可以說他這個皇帝當的是名不正言不順,是史彌遠主持著生生將皇位從趙竑手中奪了過來,這件事上大家都有點心虛,朝野之中對於此事也頗有非議,要不然的話趙竑年初也不至於在湖州鬧出那麽大的亂子。
而這次兵變之後,假如徹底的將史彌遠所作所為全盤推翻的話,豈不等於就告訴了天下人,連趙昀當皇帝這件事也乃是一件陰謀,這便給了趙竑一個口實,一旦趙竑再站出來鬧事的話,那麽天下可能會有不少人倒向趙竑那邊,如此一來對趙昀來說,那可是件大大的壞事,對大宋來說,更是一件莫大的壞事!
雖然紀先成說的有點隱晦,但是大家還是都立即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不由得不佩服紀先成的見識,趙昀更是覺得高懷遠這次給他找來了一個堪做肱骨的明臣,連連點頭表示同意紀先成的意見。
“紀愛卿所言極是!不錯不錯!確實是我們沒有想到!雖然朕登基乃是眾望所歸,但是確實此事有史賊居中謀劃過,如此說來,倒還真不易草草處置了老賊!紀愛卿果真乃是清醒之人呀!這件事就以紀愛卿所說的辦吧!老賊既然已死,一切便揭過去吧!你們隻需嚴辦老賊的黨羽便可,對於史賊來說,就莫要再論他的功過是非了!”趙昀想明白了這件事之後,馬上便對紀先成的這個提議表示讚同,並且立即改了口風,要求不再追究史彌遠的功過了,往往事情一牽扯到一個人的自身利益之後,黑的也能變成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