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宋

第二百零五章 河中府解圍

聽著城南方向的轟隆聲和喊殺聲,完顏仲德的臉色變得煞白了起來,他再也做不出鎮定的神態了,注意力也從城外收了回來,朝著城南方向望去。

“完顏大帥!南門已經被宋軍攻破了,請將軍定奪!”一個滿臉是血的金兵搖搖晃晃的衝到了成西門下麵,撲通一聲撲倒在城門樓內的地上,哭叫著對城上的完顏仲德叫道。

完顏仲德這些天來一直堅挺的肩膀忽然間垮了下來,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當場跌倒,要不是伸手扶住女牆的話,他險一些一頭栽下城牆,旁邊親兵趕緊攙住完顏仲德驚呼道:“大帥!……”

令人驚奇的是完顏仲德遭此打擊之後,居然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緊了一下身上甲胄之後,緩緩的抽出了腰間寶劍,低聲的吩咐道:“召集人手,跟我來!”然後便大踏步的走下了城牆,率先朝著城南方向走去。

一群群金軍看到了完顏仲德的表率之後,默默的拿起了刀槍,跟在了完顏仲德的背後,一起朝著城南方向走去,逐漸的匯聚起了上千金兵……

城中的喊殺聲一直又持續了兩天時間,才徹底的平靜了下來,孟珙率領部將走在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的蔡州城的街道上,鮮血在街旁低窪處匯聚起來,如同一窪窪的小血潭一般。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不時有宋軍官兵押解著一隊隊的金軍降兵走過他們身邊,不停的有官兵躬身對孟珙施禮。

孟珙微微點頭還禮,但是心情卻十分沉重,此戰他將忠順軍押在了最前麵,雖然最終攻克了蔡州城,但是隨即而來完顏仲德帶著一批效忠金主的金兵便進行了一場血腥的反撲,試圖將宋軍再一次逼出蔡州城,但是何乃宋軍進入城中的兵力也在增長,最終還是壓垮了完顏仲德的金軍。

完顏仲德陣亡於亂軍之中,全身上下布滿了數十處傷口,在他死前,全身的血幾乎都要流光了,以至於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身上的傷口已經沒血流出,至死他還握著一把已經折斷的寶劍,可謂是死的十分壯烈,即便是作為他的敵人的宋軍在他死後,也沒有人去侮辱他的屍體,完顏仲德以他的死,闡述了一個金國武將對於他們國家的忠誠和勇敢,這種勇氣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孟珙在控製住蔡州城全城之後,下令厚葬完顏仲德,並且找石匠為其立碑以作紀念,一個勇士不管是誰,都會敬仰的。

由於完顏仲德的忠誠和勇武,宋軍在攻克蔡州一戰之中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最大的損失卻是黃旭的陣亡。

黃旭第一批領兩千忠順軍攻入城中,不但控製住了南門,而且抵禦住了完顏仲德率軍數次的反撲,兩千忠順軍幾乎死傷過半,最終都沒有丟掉已經得手的南門,為後續宋軍的入城巷戰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而小將黃旭也渾身上下受重傷多處,一直堅持不退,率軍多次和完顏仲德死拚,最終在孟珙入城之後,才力竭倒下,不待將他送至醫營,便與世長辭,付出了他年輕的生命,甚至死前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這麽悄然的走了。

宋軍上下對黃旭的死都非常悲痛,鄂州軍之中幾乎無人不知道黃嚴是誰,很多人也都知道黃嚴有這麽一個同樣善戰的親弟弟,作為黃嚴的親弟弟來說,黃旭其實根本不用搶著接這樣艱巨的任務的,他已經率軍奪取了唐州,對他來說已經算是足以彪炳於世的大功了,這一戰他完全可以留在後麵,讓別人來幹,但是最終他還是站出來搶了孟珙這道軍令,承擔了第一支攻入蔡州的突擊任務。

當聽聞黃旭的死訊之後,即便是像孟珙這樣見多了戰場上生死的鐵漢,也差點忍不住熱淚縱橫,孟珙是強忍了好長時間,才顫抖著說道:“黃旭!真漢子也!妥善收斂黃旭的遺體,運回大冶交給他的家人厚葬!送信給黃嚴,告訴他,我孟珙對不住他了!”

說罷之後,孟珙才轉過身去,偷偷的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黃嚴是在很多天之後,才在河中府宋軍大營裏麵收到了弟弟黃旭的死訊的,但是他沒有掉淚,而是露出了一副難得的正經像,默默的捧著孟珙親筆寫給他的那封信,看了又看。

最終黃嚴輕輕的疊起來這封信,小心的收入到懷中,歎息了一聲這才直起頭對旁邊拍他肩膀的華嶽笑道:“我這弟弟沒丟他兄長的人!也沒丟我們黃家人的臉!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我要讓這消息都告訴軍中的弟兄們,我們黃家沒有孬種!”

“不錯!黃家都是好漢!這一點我相信!”華嶽用力的點點頭道。

自從宋蒙反目之後,河中府一帶局勢就很混亂,金軍龜縮在河中府城中不出,宋蒙兩軍都沒空攻城,在城外打的熱鬧,這半個月來,宋蒙兩軍大大小小也打了數仗,雙方可以說各有勝負,但是也都未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所以局勢就這麽僵持了下來。

因為宋軍采取守勢,始終粘著蒙古軍,蒙古軍多次攻打宋軍大營,結果是都沒取得理想的戰果,每每都被宋軍以大炮給轟退,損失明顯要大於宋軍許多。

窩闊台至此才真正了解到了宋軍的厲害,也了解到了宋軍為何兩次都把他那個善戰的弟弟拖雷給打得落花流水的原因了,現在他兵力超過宋軍不少,但是也拿這支宋軍沒有一點辦法。

這半個月來,窩闊台可算是機關算盡,強攻、襲擾、偷襲……幾乎是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把這支該死的宋軍給幹掉,但是宋軍仿佛跟一顆釘子一般,死死釘在河中府以南的這片區域之中,將他一次次的進攻化解掉,除了偶爾的小敗,丟掉一些無關緊要的陣地之外,始終都沒有撤離這裏的意思。

半個月下來之後,除了損兵折將之外,窩闊台什麽都沒有得到,這一下他算是也黔驢技窮了,不得不消停下來,考慮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但是很快他收到一個對他很不利的消息,那就是處於他大軍側後方金軍所控的延安府終於被宋軍攻克,一支宋軍不但攻克了延安府,而且還在延安府出發,東渡黃河,朝著平陽府方向攻去。

這個消息頓時讓窩闊台大吃一驚,平陽府正處於河中府東北方向,是他轉運各種糧秣物資的重要基地,本來他們蒙古大軍行軍打仗對於後勤依賴程度不高,途經一地便攻掠一地,靠的是劫掠敵人的百姓來補充他們的給養,但是這一次他領兵攻打河中府,帶得可不都是騎兵,還帶來了相當多的步軍,而且到了這裏之後,戰事也很不順利,碰上了一支牛皮糖一般的宋軍,打又打不走,滅又滅不掉,就這麽拖住了他們,使他們無法繼續攻打河中府,同時也牽製住了他們大量的有生力量,使之無法就近以戰養戰,靠著劫掠地方物資來充作軍需之用。

現如今他們蒙古軍和宋軍打得不可開交,所以幾萬人吃的用的,也不得不從平陽府朝河中府運送,這一次宋軍居然對平陽府下手,那麽一旦糧道被斷,他們這幾萬大軍,就要吃屎去了!

所以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窩闊台根本就沒多想,便立即宣布回援平陽府,傳令讓麾下大將先行率領五千精騎,以最快速度趕回平陽府,雖然他還不太清楚這一次宋軍攻打平陽府派去了多少兵馬,但是他也不敢小看宋軍了,先頭兵馬一走,他便宣布撤軍,先退守平陽府,再謀進攻中原,至此窩闊台這一路攻打中原的蒙古軍算是基本上放棄了原定的計劃。

蒙古軍尚未開始大批撤走,黃嚴所部就先開始了行動,一支支騎兵立即被黃嚴派出了大營,從兩翼超越了蒙古大軍的後軍,如同鉗子一般的鉗住了蒙古軍的近兩萬後軍,拖住了他們北還的步伐。

而華嶽親率兩萬宋軍主力,根本不管河中府的金兵,大搖大擺的便從河中府城西方向開了過去,直追蒙古軍的尾巴,便通過了河中府。

草火訛可帶著他的弟弟板子訛可和王敢等金軍主將趕至城西方向觀摩宋軍的武裝大遊行,當看著一隊隊精銳宋軍旗幡招展、士氣昂揚的通過城西的時候,幾個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從宋軍到了河中府一帶開始,蒙古軍便停止了對河中府的攻擊行動,讓城中草火訛可這幫金軍得以了喘息的機會,但是他們的心卻都一直提到嗓子眼了,因為他們都知道,蒙古軍和宋軍都不是他們的友軍,這次來都是想取得河中府這塊地方,他們誰也招惹不起。

從心理上來說,草火訛可這些金將還是對宋軍印象要好許多的,畢竟這兩年宋朝給他們輸送了不少的糧食器甲,讓他們多次擊退了蒙古軍的進襲,而且宋軍軍紀森嚴,絕少出現劫掠地方的情況,更不可能出現屠城這樣的野蠻行徑。

而蒙古軍則大大不同,因為是金人都知道,蒙古軍隻要攻克城池,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屠城來炫耀他們的武力,即便是不屠城,也會縱兵搶掠,城中的兵將能活下來的可能性非常小,年輕女人更是極有可能被蒙古人掠去,肆意的侮辱。

這也正是草火訛可等金軍玩了命的抗擊蒙古軍的進攻的原因,因為他們知道,即便是放下武器投降,最終他們活下來的可能性也很小,還不如和蒙古軍拚了,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倆還賺一個。

特別是當他們最危險的時候,宋軍卻趕來了,使得岌岌可危的河中府的局勢又得以穩定了下來,城中不管是草火訛可這樣的大將還是普通老百姓都暗自心中感激宋軍,期待著宋軍能趕走凶神一般的蒙古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