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了這份聖旨之後,鴉雀無聲的大殿之中終於還是亂了起來,大家起初雖然對趙昀的命運進行了一定的猜測,但是大家基本上都一致認為這一次高懷遠畢竟不在朝中,而是遠在千裏之外的許州城中,即便是支持他的手下們重新奪權成功,但是起碼也會維持一個表麵上的穩定,繼續讓趙昀當一個傀儡皇帝罷了,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高懷遠的手下居然做的這麽決絕,直接就把趙昀趕下了皇位,幹脆將趙昀的親弟弟趙於芮扶出來,當了這個傀儡皇帝,高懷遠的手下這樣做的手筆是不是太大了些呢?
朝臣們終於還是忍不住紛紛議論了起來,雖然宋朝以來禪位也不是沒有過,兄長把皇位傳給弟弟也不是沒有過,徽宗便是繼承了他兄長哲宗的皇位稱帝的,在靖康年間,徽宗趙佶眼看汴梁不保,又活著的時候禪位給了太子趙桓,但是像今天這樣禪位的情況對於朝中大臣們來說,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更何況這是皇帝讓賢,趙昀總該出來說一聲,搞個什麽儀式吧!怎麽能一張聖旨便搞定這麽大一件事呢?這也有點太兒戲了吧!於是忍不住還是議論了起來。
這個時候在上麵宣讀聖旨的那個小黃門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聲大聲說道:“肅靜!諸位大人還是恭迎新君登殿吧!”
隨著小黃門這一聲喊之後,大殿上立即便又安靜了下來,以真德秀為首的一眾大臣們楞了一下之後,便紛紛跪倒了下去,除了因為真德秀的表率作用之外,這些朝臣們也真的怕了,怕再鬧出什麽事情來,他們這些人還要跟著倒黴。
其實這會兒在大殿裏麵的朝臣們都很清楚,他們之所以在這場大亂之中能得以幸免,說白了,就是大家都曾經通過各種途徑表示過他們支持高懷遠,所以他們在經曆臨安城這三天的*之中,得以保全下來,否則的話,他們很可能這會兒也被暴民們衝入府中給殺掉了!所以不管這樣的聖旨像不像話,他們都不會跳出來說不行的。
就在小黃門高呼著:“皇上駕到……”的聲音中,一群宮女和太監簇擁著一個身穿龍袍的年輕人在後麵走了出來。
這個年輕人大家很少有人認識,但是個別人還是曾經見過此人,當即便認出此人正是趙昀在紹興的親弟弟趙於芮,心中不由得哀歎一聲,這高懷遠的手下還真是敢想敢幹呀!居然這麽就換掉了一個皇帝,那麽還有什麽他們不敢做的呢?
趙於芮在眾人簇擁下走出來的時候顯得十分緊張,而且還有些拘謹,甚至慌張的有些不知道先邁那條腿更好了,就這樣緩緩的走上了大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龍椅前麵。
趙於芮站在龍椅前麵呆立了很長時間,好像是在下什麽決心一般,最終還是努力的轉身坐在了龍椅上麵,將目光投注在了大殿上的諸臣臉上。
“五黃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大殿上響起了一片朝臣們的稱頌之聲。
就此趙於芮便接替了趙昀,成為了大宋新任的皇帝,在他受讓當日,趙於芮還帶著這些殘餘的朝臣來到了宗廟,祭奠了宗廟,算是馬馬虎虎的完成了受讓的大禮。
真德秀這一次之所以沒有加任何異議,就這麽帶領大臣們接受了這個事實,其實也是受到了賈奇的威脅,在保皇派鬧事的時候,真德秀選擇了沉默,總算是保住了他右相的位置,這麽做無疑對他來說,是一個汙點,而現在他也隻能更加沉默下去了,因為趙昀在奪權的一個多月時間的所作所為也實在讓他涼了心了,所以在賈奇找到他的時候,真德秀再無像上一次高懷遠兵諫時候那樣的硬氣了,當即便答應了賈奇的所有要求。
曆經一個多月的混亂之後,在賈奇發動的新的一場兵變之中,大權再一次回到了高懷遠一派的手中,而經過三天時間的混亂之後,臨安城中的皇親國戚幾乎全部人間蒸發,連同在趙昀作亂之中起到了相當推波助瀾作用的太學,也在這場作亂之中被付之一炬,太學暫時就此關閉,數百鐵杆支持保皇派的太學生也同時消失在了這場混亂之中,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餘天錫,也在賈奇率軍入宮的時候被當場抓住,連同數百名直接參與保皇派作亂的那些人皆被拉出臨安城,在一個山穀之中集體活埋掉!餘天錫更是在賈奇的指使下,身受千刀萬剮之苦後,才痛苦的流幹了最後一滴血,緩緩的死去!保皇派在這場動亂之中更是遭受了沉重的打擊,稱之為一場浩劫也絲毫不過分一點,總之臨安城中的保皇派算是被連根拔起,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會跳出來幫趙昀說話了。
沒有人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京城裏麵到底死了多少人,因為這三天之中死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以至於後世一些參與朝城外運送屍體的人回憶起這件事的時候,都無法說清楚他們到底運出城了多少屍體,直到這個事件過去很長時間之後,人們還無法忘記那三天的血火,原本繁華無匹的臨安城,也在這一場為時一個多月的混亂之中變得蕭瑟了許多。
八月十三,也就是在新皇趙於芮受讓登基的當天晚上,皇宮的德壽宮再一次突然間燃起了衝天大火,沒有人說得清這場大火因何而起,總之這場大火整整燃燒了三天時間之後,才被宮中的侍衛們撲滅,而大火之後,據說有人在火場之中撿拾出了一具被徹底燒焦的屍骸,而這具屍骸早已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先皇趙昀的屍體了,隻是在他的手邊,掉落著一個別大火燒變形的燭台,顯然這場火就是這個人自己點燃起來的。
具後來在宮中的人回憶,說在德壽宮起火之時,新皇趙於芮曾經哭嚎著奔至德壽宮,並且在德壽宮被“護駕”之人攔下,才沒有撲進火場,新皇趙於芮曾經抓住一個人的衣服大吼著問道:“你不是答應過我,留他一條性命嗎?為什麽?為什麽你卻要食言?快點救火呀!快呀!把他救出來!”
而那個被新皇趙於芮喝問之人,遠遠的看著燃起熊熊大火的德壽宮,卻不許任何人前去救火,隻是要求人們控製住火勢,不得讓火勢朝著周圍宮殿蔓延,當新皇趙於芮瘋了一般的抓住他的前襟的時候,他才淡淡的答道:“我並未食言!這隻是他自己的選擇罷了!我並未殺他!更何況天下不容兩皇並立,他去了你方可坐定這個皇座!”
望著噴出烈焰的德壽宮,新皇趙於芮頹然坐在了地上,很快便被人攙扶了下去,而那個人卻連頭都沒有扭一下,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扭頭朝著北方望去,歎息了一聲小聲說道:“主公!你不能做的,就讓我做了吧!現在這個人再也不能給你搗亂了!你可要堅持住呀!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說罷這些話之後,這個人才轉身緩緩的走出了皇宮,隱沒在了臨安城中。
就此曾經篡位登基的一代宋帝趙昀,便就此永遠的謝幕了,死後因其崇尚理教,而被新皇賜廟號理宗,舉國大喪。
在賈奇重新奪權成功之後,大宋的政治機器也再一次運作了起來,一道道由新皇趙於芮下發的聖旨,又如同雪片一般的飛出了臨安城,下發到了各地,原本混亂的政局,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開始逐步的穩定了下來,各地轉運使隨即便全麵又恢複了對北伐諸軍的後勤供應。
但是賈奇放出的信鴿卻鬼使神差的未能飛到許州城中,以至於兵變勝利的消息根本就不被困守於許州城的高懷遠所知,而許州城到這個時候,也終於迎來了最危急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