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試閱8

第七章首次出山

一夜無話,第二天淩晨三更左右,小院裏就亮起了鬆明,雲敞先起來叫醒了明誌,明媽、雲裳跟著慌裏慌張地從榻上起來,操辦大事一樣為兩人準備行程。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哈。”明媽在一旁不停地交代,雲裳把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係在明誌背上,包袱裏裝有炒麥、幹果和一隻昨晚煮熟的雞公。

“放心吧,天擦黑前一定回來,你們在家要當心,注意,別亂開門。”

雲敞抄了一條棍棒,打開院門走出去。棍棒既能防身也能當作拄杖,實是山裏人最稱手的家什。明誌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笑,抓起柴斧掖在腰間,跟在雲敞身後出了小院。

“嶽父大人,出山後我們往哪去?”

明誌趕上雲裳,興衝衝地問。離天亮還早,好在明亮亮的雪光將道路映照得分明,不用擔心摸黑,兩人一邊埋頭前行一邊開始嘮叨。

“往義陽方向吧。武勝關是兵營,貿然過去很危險;義陽是郡治所在,打聽消息方便。”

“嶽父大人,替漢的那個新朝皇帝叫什麽名字?”

“天鳳皇帝姓王,諱字莽,表字巨君。”

“原來是叫王莽啊。他以新朝代漢,篡位謀逆,應該是個大奸臣吧?”

“誰說天鳳帝是大奸臣!”

平和敘談的雲敞語氣忽然轉厲,怒聲教訓道:“自高祖稱帝至平帝,二百餘年間,劉氏子孫繁衍兩萬餘人,封侯封國者成百上千,整個天下十有六七成了劉氏子孫之私產,天下萬民大半淪為劉氏子孫之家奴。當時世事艱難,民間怨聲載道,全天下人都盼著大漢劉氏滅亡,五十萬人上書請求天鳳帝‘更受命’替代漢室,天鳳帝順應民心,乃是大善之舉,怎地成了謀逆的大奸臣?”

“啊?怎麽會是這樣?”

明誌愕然不已,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曆史上排名第一的大奸臣王莽會是個好人,有些不服地辨道:“聽雲裳說,叛軍攻進關中之時,沒有人願意抵抗,長安內外的人都反了。王莽若真的英明不凡順應民心,上百萬的大軍怎麽會老打敗仗?長安軍民怎麽會投靠燒殺搶掠無惡不做的叛軍?他又怎會將天下輸給荒唐無比的更始帝?”

“這個。。。。。。”

雲敞一窒,眼中閃過迷茫的光芒,下意識地說道:“這個原因很複雜,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天鳳帝是把自己當作聖人,而且要求天下人都要向他一樣成為聖人。天下願意當聖人的太少了,所以最後都反了。”

“聖人!?”明誌更加錯愕,天下第一的大奸臣怎麽可能和聖人畫上等號。

“是啊,天鳳帝一心想成為聖人,他也是這麽做得。。。。。。”

雲敞回答的很肯定,隻語氣帶著濃濃的悵惘:“。。。。。。漢室傳到平帝時,已經徹底崩壞;天鳳帝興辟雍建明堂,推行禮樂教化;以己為典範;兒子犯罪,可以毫不留情地殺掉;錢財布帛願意分給黎庶平民;爵位榮耀謙讓給他人。錢財名望都能不動心的人不是聖人是什麽?可惜人性有私,天鳳帝願意當聖人,別人不願意。當時天下土地財富盡歸劉氏王侯私有,天鳳帝推行王田製,想把土地收歸朝廷,均分給平民;同時強令貴族不得任意買賣奴婢,結果把天下有權有勢的人得罪完了,各郡國王侯官吏沒人遵照朝廷律令行事。黎庶平民因此得不到朝廷許下的均田,生活還是很艱難,跟著也都不願意,遇上災荒就反起來了。就這樣,天下人都反了。。。。。。”

“啊?怎麽是這樣?”

明誌大吃一驚,按照雲敞的說法,王莽不僅不是個奸臣,還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好人。可惜曲高和寡,這個大好人有善心卻沒本事幹成好事。

“當然是這樣,我在新朝任了十幾年職,天鳳帝的一切都看在眼裏。。。。。。哦,出山了。”

兩人一路家常,不知不覺走了近三十裏山路,出了雞翅山,上了義陽連通武勝關的馳道;雲敞停下腳步,向兩邊看了看,這時東邊天空上斜掛一輪毛絨絨的沒點暖氣的太陽,天將近午了。

“走——”雲敞揮了揮手,向右手方向拐去。

出來的山口距離義陽有七八十裏,距離武勝關隻十餘裏。雲敞害怕惹禍,不敢靠近大兵駐守之地武勝關,以他想兵寨附近肯定沒多少平民居住,打聽消息還不如到義陽方向。

聽說王莽、綠林軍、赤眉軍這些名字之後,不用出山明誌就能猜到外麵會是和平盛世,天下該被劉秀統一了;他隻是山裏待久了憋悶,想貪新鮮出來溜達一下,到哪都是一樣,當下無可無不可地跟上去。

腳下的馳道位於東邊雞翅山和西邊桐柏山相夾的山穀,仍然屬於人煙稀少的山區,兩人一口氣走了十來裏,四周山頭才平緩低矮下來,漸漸能看到大塊的平原了,隻是看不見田地人煙。

就在這時候,意外發生了。西邊山林裏喀喇一響,一個黑糊糊的影子從中躥出躍上馳道,攔住了兩人去路。

明誌定睛看去,發現黑影是隻牛犢子般大小的獨狼。

獨狼血口大張,獠牙畢露,涎水落到雪地上滴答滴答作響,汙濁的皮毛刺蝟樣豎起,猩紅的眼珠惡狠狠地瞪視二人,塌腰屈腿,作勢就要撲上來。

“紅眼狼!小誌,快到我身後躲著。”雲敞高聲驚呼,提著棍棒搶到明誌前麵。

山裏人有句俗話:寧遇下山虎,別碰紅眼狼。野獸都怕人,老虎下山覓食時還保持著驚醒,山裏人有時虛張聲勢地嚇唬一番就能將它攆走。紅眼狼不同,就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瘋狗一樣,完全不知道懼怕,哪怕麵對比它強大得多的敵手,依舊會不顧一切地進行凶殘而又瘋狂的攻擊。

嗥——

低嚎聲中,烏光一閃,紅眼狼騰空而起,迅疾撲了過來。

“唉呀。。。。。。”

雲敞驚慌大叫,手忙腳亂地揚起棍棒向紅眼狼頭上打去,試圖擋住紅眼狼撲擊勢頭。隻是他的搏鬥之術實在讓人無法恭維,這一棍慢吞吞,軟綿綿,不僅毫無力道還沒點準頭,斜斜地從紅眼狼耳朵上掃了過去。

沒能打中狼頭擋住對方撲擊不說,可憐的雲敞反而因為力道落空,身子失去了平衡,一個趔趄向前摔出去,竟是主動投身喂狼。

腥臭的狼吻清晰可聞,血紅的眼珠近在眼前,紅眼狼猙獰的麵目急速向雲敞貼近。萬分緊張之際,他做不出別的反應,隻能驚恐地瞪大雙目哀聲大叫:“我命休矣——”

就在這時,一隻稚嫩的小手突然從背後探出來,向狼頭抓去;動作看似不快,實則迅速無比。雲敞剛剛看見小手出現,眼睛一花,小手已經貼到紅眼狼額頭之上了,至於如何貼上去的,他竟是沒有看清。

“呀!”

清亮亮、脆生生的喝聲驀然在耳邊炸響,大喊聲中,雲敞看見貼在狼額上的手猛然向下一拽,半空中的紅眼狼改變了撲擊方向,順著下拽的力道從他身邊斜斜跌落,騰地一聲結結實實砸在雪地上。

“嗥——”

紅眼狼狂躁地嗥叫,身子一挨到地麵,四肢一彈,再度躥起來。隻是它的身子離地剛剛尺許,嗚——一聲急驟的風聲響起,一把掄得如車輪般的柴斧憑空出現,噗地一聲悶響,不偏不倚、實實在在地砸上狼腰。

“嗥~~~”

紅眼狼哀聲慘號,頭尾部分倏地上翹、中間的腰身喀嚓一聲塌陷下去,緊接著全身一癱,軟倒在雪地上簌簌抖動,再也爬不起來了。

銅頭鐵尾豆腐腰,狼的腰椎骨最是脆弱;這一斧恰恰砸斷了紅眼狼的腰椎骨,此時它空有利爪獠牙和瘋狂的鬥誌,卻再沒半點反抗攻擊之力。

“唉呀——”

雲敞驚叫,踉蹌跌出三步,匆忙間手中棍棒在雪地上一撐,這才止住跌勢,不等站穩,他迅疾扭身回頭,卻見明誌拎著柴斧正圍著紅眼狼打轉,欣喜地嘟囔道:“幸好用得是斧背,皮毛沒受到大的損傷。可惜沒刀,不知道用斧子能不能剝一張完整的狼皮。。。。。。”

雲敞左右打量,沒在馳道上看見一個人影,他終於張了張嘴,呆呆地問:“小誌,剛才莫非是你。。。。。”

明誌還沉浸在如何取得完整狼皮的思緒裏,看著雲敞悶悶地問:“嶽父大人,你會用斧子剝狼皮啦?哦——算了,當我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