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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收縮、放鬆;再收縮,再放鬆;再再收縮,再再放鬆。。。。。。

控製尿意一樣,明誌一收一吸控製全身肌肉在繃緊和鬆弛之間來回轉換,有意識的控製能讓僵臥太久的四肢不至於麻木。時至正午,在肌肉有規律地的彈動中,他趴在草葉間透過望遠鏡向山坡下打量。

坡下的山間公路難得見到過往車輛,七八棟民居稀稀疏疏地散在公路兩側,山民大多出門打工了,閑置下來的民居很少有人出進。他的目標——掩映在林木中荒廢下來的罐頭廠大院鏽鐵門依舊緊閉著,不見絲毫動靜。

鏡頭向東偏移,明誌的視線從鏽鐵門挪到左側罐頭廠的兩層小樓上。

小樓底層被院牆擋住了,看不見具體情形。二樓有七個房間,六間後窗大開,透過窗子可以看見,裏麵空空洞洞沒有居住的痕跡;隻有最北首靠近樓梯的那一間窗子緊閉著,發黃的糊窗紙擋住了視線。。。。。。

視線在糊窗紙上緩緩搜尋之時,明誌心中生出一絲被人窺探的感覺,警惕方生,他趴在枯草叢中的身子便倏地一動,蛇一樣向後急退,直到完全縮進土崖的凹陷部之後,這才抬頭向四周的山頂搜尋。

初秋時分的桐柏山完全被死寂所占據,闐靜幽深,無聲無息的沒一絲生命氣息。目光在山巒曲線、密林、草叢等可疑地帶逡巡了一陣,明誌卻沒發現異常。

“江湖歲月催人老,越混越膽小。老囉——見不得半點風吹草動。”揶揄了一番,明誌自嘲一笑,彎下腰,身子再度鑽進枯草叢端起望遠鏡向下瞭望。

距離明誌所在三百米外的山頂上,一個滿臉油光的漢子和一個麵目陰鷙的年青人縮在一塊巨大的山石後,滿臉油光的漢子嘖嘖稱奇:“奶奶的,這小子毛都沒長齊,咋就這麽精!老子隻多盯一眼差點就被發覺了。”

“單騎獵人的名號是容易闖出來的?”

陰鷙青年麵色不動地一哂,謹慎地勸告同伴:“單騎獵人出道五年,舉報查實的案子平均每年有案值千萬以上的一起,五百至一千萬的八起,一百萬至五百萬元的二十六起;當然,百萬以下的一起也無,隻因為單騎獵人看不上幾萬塊錢的賞金。李大哥!這戰績可全是拿命拚出來的,這小子紮手得很呢。哼哼——我們這鋪活錢看著錢多卻不那麽容易拿啊。”

“也是——奇怪了,單騎獵手怎麽就專門盯上製假販假這行了?聽說這一行被他整得家破人亡的不下十來家,難怪這麽多人花高價要買他的命。”滿麵油光的漢子心有戚戚,無話找話地咕噥了一句。

“小弟多少知道一點原因,聽說這小子原是個老實巴交的高中仔,五年前他爹媽被一輛衝關的販煙卡車給撞死了,經此一事這小子不知怎的就發了狠,書也不念了,一門心思要找人報仇。找不到原主,就和製假販假整個行當為了敵,最後闖出這個單騎獵人的名號。”

說到這兒,陰鷙青年臉皮牽動,譏諷地笑道:“消息傳出去以後,製假一行的幾個大佬為了平息這個煞星的怒火,私下裏打聽當年是誰撞死他爹媽的,尋思把人交出去了事,可惜沒能找到願主。嗬嗬。。。。。。。這才有了我們兄弟這鋪一百萬的買賣。”

“奶奶的,活到這份上,這小子死了也值。”油光漢子砸吧了兩下嘴巴,下意思地向山坡下掃了一眼,旋即一蹦而起,低聲嚷道:“兄弟。快!出來了,出來了。。。。。。”

山坡下罐頭廠鏽跡斑斑的鐵門打開,一輛後八輪廂式大卡車從裏麵駛出來,向左一轉,上了通往武——鄭公路的盤山路。

廂式大卡車順著蜿蜒曲折的山路向下行駛,經過一個三叉路口時,一輛黑色的宗申125摩托車從岔路裏躥出來,遙遙跟上大卡車,黑色宗申上路不久,一輛墨綠色越野敞篷吉普也從岔路裏駛出,不疾不徐地跟在摩托車後麵。

三輛不同型號的車彼此間隔一兩裏在山路上行駛了二十來分鍾,然後大卡車首先進入九裏彎。九裏彎是環繞筆杆山盤了三大圈的一段盤山路,盡頭下去就是寬闊、平坦、直穿桐柏山的武——鄭公路。

繞過第一個大圈。明誌掏出手機,按下直通桐柏市煙草稽查大隊的快捷鍵。對於賞金獵人來說,舉報時機的選擇很重要。明誌選擇的時機剛剛好,五分鍾後,前麵的目標就會進入封閉的武——鄭公路,從而成為甕中之鱉;就算內線提前通風報信,也沒時間逃脫了。

“你好。這裏是桐柏市煙草稽查大隊,請問。。。。。。。”輕騎沿著彎道平穩轉向,熟悉的接聽聲在耳機裏回響,明誌拿捏著嗓子正準備應答,就在這時,他心頭一顫,一種極其強烈的危險感覺驟然襲上心頭,一下子擷住了他的心房。

這次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得讓明誌不敢有任何猶豫,下意識地就做出了反應,眼光迅疾一掃,落到後視鏡上,明亮的鏡麵中,一輛敞篷吉普飛速衝了過來,墨綠色的身影瞬間漲滿了整個鏡麵。

“該死!”明誌惱怒地咒罵,雙手一帶,操縱輕騎斜轉,向山道邊緣靠過去。

盤山公路彎道很急,為了開闊視野,輕騎在山道外線行駛,敞篷吉普時機拿捏的很準,逼上來的方位也非常巧妙,利刃般橫向切過山道外弧,從內線斜向外逼上,試圖用鋼鐵軀體將宗申摩托擠撞下山道;山道下則是陡直的高達百米的懸崖峭壁。

敞篷吉普來得迅猛快捷,轉眼間車頭就將抵上輕騎噴氣管,雙方距離太近,輕騎已沒有足夠的時間啟動備用發動機加速了;不想被對方撞中的話,山道邊緣是唯一的躲避方向。

山道邊緣鑄有五十公分長寬的正方形隔離墩,隔離墩彼此相距約莫一米五。宗申摩托斜斜從兩個隔離墩之間插進去,前輪即將衝出山道之際,明誌猛地一踩刹車,改裝的刹車此時體現出物有所值的價值,吱地一聲響,輕騎前輪前半部分淩空懸在山道外穩穩停下。

明誌動作不停,雙手順勢一扭,前輪向左一偏,輪胎邊緣點在隔離墩上,自此,兩米二長的宗申摩托車斜卡在兩座隔離墩之間狹窄的空隙中,隻車尾有八公分長的一小部分伸出隔離墩外。

明誌相信,對方駕駛技術再是精湛,高速行駛下也沒把握把吉普和隔離墩的間距控製在十公分以內,隻要對方在意自己的性命,就會與隔離墩拉開至少二十公分的距離。車尾探出八公分在安全距離內。

嗚——

勁風獵獵作響,敞篷吉普倏然而至,車頭與輕騎交錯的那一刻,明誌從後視鏡裏看得清清楚楚,結果和料想的一般無二,對方車頭最外沿距離隔離墩至少有二十幾公分。見到這番情景,他輕輕鬆了口氣,隻需一秒。。。。。。不!隻需堅持半秒,整個敞篷吉普車身就會依照慣性越過輕騎,最危險的時刻算是過去了。

需要堅持的是摩托車的平衡。刹車之後的輕騎沒有多餘支撐,隻依靠前輪抵在隔離墩上的那一點力量維係著沒向兩邊歪倒。若是歪倒的話,向外的結果是墜落山崖,向內則是被疾馳的敞篷吉普刮上,最終仍然會被彈下山崖。

斂息屏氣,明誌身子一動不動,竭力維持輕騎的平衡。就在這時,他雙目忽然大睜,震駭地瞪向後視鏡。

隨著敞篷吉普的移動,吉普車鬥部分從後視鏡裏顯露出來,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站在車鬥上的麵目陰鷙的年青人。這人如同一個技藝高超的棒球手,冷靜而又精準地揮舞著鋼管向明誌後頸砸過來。這一棍計算周密、角度刁鑽,讓躲在狹窄角落裏的明誌動也是死,不動也是死,所有的生機退路竟是完全斷絕了。

“靠*你媽!想老子死,哪恁便宜!”

對手的毒辣刺激得明誌怒火蒸騰,他腦袋一熱,再不顧及生死,大吼聲中,雙足用力一蹬,雙手在車把上借力一按,身子騰空躍了起來。

咣當——摩托車掉下山崖。

砸向頸部的鋼管因為明誌的躍升襲到了腰間,就在鋼管即將臨身之際,明誌右手閃電般向後一撈,鐵鉗般箍住對方手腕。咚地一聲悶響,盡管抓住了對方手腕,他卻無法阻止鋼管前衝的勢頭,腰間被結結實實砸了一棍。

這一棍砸得明誌兩眼發黑,腰骨似乎裂成了無數碎片,徹骨的痛疼讓他更加憤怒。“一起死吧——”,嘶吼聲中,明誌右手用力一拽,麵目陰鷙的年青人被拖出車鬥,和他一起墜下山崖。。。。。。

嗵!

身子一震,如被萬斤大錘敲了一記,隻是還未來得及體驗痛疼,明誌就覺得身子一輕,飄飄然飛了起來,似乎成了風中的飛絮,載沉載浮,無根無蒂地四處飄蕩。

暈暈乎乎之中,明誌感覺自己沒死,隻是不知置身何在;眼前一片黑暗,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更沒有太陽,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他想睜大眼睛仔細觀察,這才驚覺自己感覺不到眼睛的存在,他試著動動手腳,同樣也沒感覺到手腳的存在;這種感覺讓他非常困惑、非常惶恐。就在他驚駭不安之時,黑暗深處隱隱傳來一絲絲縹緲的呼喚:“小誌,醒醒,小誌,快醒醒。。。。。。”

呼喚是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很陌生,隻是其中透出的關切眷念卻極其濃烈,濃烈得讓明誌忍不住有些向往。“誰在叫我?是媽媽嗎?”想到媽媽,他精神一振,努力向聲音發出的地方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