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下了死令,左敬亭不敢馬虎,親率敢死之士衝在第一線;桓衝乃是荊州軍中少有的猛將,兼且年輕氣盛,怎肯向對手示弱?五千民軍和五千荊州軍在兩員猛將的指揮下,拚死搏殺,混戰成一團。
戰場附近,石青率部迂回到左敬亭部左翼,桓溫的一萬人馬緊跟著到了桓衝部右翼,防止親衛騎衝擊。戰馬的速度雖然快多了,奈何荊州軍迂回路途短,趕過來的速度不比親衛騎慢上多少,竟是沒有多少破綻可尋。
“走!回去,看看荊州軍能運動到幾時。”
石青幹脆地一撥馬,欲待再回到戰場東邊。這時,一小隊遊騎兵飛奔而來,揚聲稟報道:“報——大將軍,荊州軍大營內集結了大隊人馬,正整裝待命,隨時有出營作戰的打算。”
“哦?”石青勒住戰馬,恍然憶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民軍此行不過是虛張聲勢,並沒有做對陣硬撼的準備,荊州軍恰恰相反,竟是做好了一戰而決的打算。這種態勢下決戰,對民軍太不利了。
“傳令左敬亭回撤——”
石青很快做出了決定。“何三娃,你帶弓騎兵過去掩護左敬亭撤走,弓蠔和小耗子率槍騎兵隨我阻擊桓溫。”
三千親衛騎一分為三,弓騎兵向東北迂回,弓蠔率一千槍騎兵向東南方桓溫部右翼逼近,石青和小耗子率一千槍騎兵向桓溫部中鋒逼近。左敬亭接到後撤的命令,停止了向前衝擊的態勢,開始穩固陣腳。
桓溫很快做出了反應。“右翼、中鋒衝上去,纏住敵騎!左翼向東北方向包抄,阻斷敵騎後路。”
荊州軍三個步卒戰陣毫不示弱,中鋒、右翼迎著親衛騎殺上來,左翼側轉,斜斜切向親衛騎後路,意圖用數量上的優勢將親衛騎纏在己方軍陣之中。
桓溫感覺到難得的重創對手良機的到來,連聲下令道:“傳令桓衝,不可顧慮隻管向前掩殺。傳令孫盛,即刻率後軍殺出營。中軍騎兵——隨本公殺敵衝陣!”
桓溫躍馬挺槍率領中軍騎隊向前掩殺,準備接應可能會被親衛騎衝散的步卒。就在這時桓豁快馬飛馳來報:“兄長且慢,朝廷有使前來,詔令荊州水軍即刻東下,協防建康。”
“協防建康?”
桓溫愕然間勒住戰馬,沉聲喝問:“使者是誰?揚州出了什麽事?為什麽要荊州水軍協防建康?”
桓豁喘著氣回道:“朝廷宣詔使是吏部侍郎中王薈,王薈說揚州戰事不妙,廣陵城岌岌可危,國丈褚衰和揚州刺史殷浩聯名向朝廷求救,請朝廷發兵救援揚州軍脫困。朝廷水軍一部分被困寶應湖,剩下的需要謹守長江門戶,沒有多餘戰船水手用於裝載掩護渡江作戰大軍,是以想敦請荊州水軍東下馳援。”
“三萬多人馬被兩三萬對手堵在城中動也不敢動,褚衰、殷浩也好意思求援。”桓豁說罷,桓溫一股怒火湧上來,惡聲惡氣地咒罵一句,截然說道:“汝隻管看好大營,不要理會這些汙糟事。諸兒郎!隨本公殺敵——”聲音未落,他撇下桓豁,率領一千馬隊迎著民軍親衛騎殺去。
桓溫、桓衝一萬五千人馬膏藥一樣沾上來,孫盛的一萬五千後隊也衝出大營,荊州軍不惜代價地想把民軍八千馬步人馬留下來決戰。事態的發展完全超乎出石青意料,虛張聲勢不僅沒能成功,反而暴露出己方不願硬拚的弱點,但他還是無奈地選擇了後退。“傳令弓蠔,不要纏戰,遲滯敵軍追擊速度即刻!”
騎兵畢竟有機動優勢,荊州軍步卒向前衝殺的同時無法進行箭矢打擊,親衛騎因此可以在不承擔大量傷亡情況下,和對方前鋒進行稍沾即退的接觸。
“殺——”
兩千槍騎兵在荊州軍衝突前方橫向來回奔馳,逼得對方不得不放慢腳步鞏固防禦。一千弓騎兵抵近左敬亭、桓衝兩部衝突的中線附近,用弓箭騷擾荊州軍,掩護己方步卒後撤。開始桓衝強行命令部眾頂著箭矢追擊,追擊了一段距離後,他發現桓溫部被遲滯,自己遠遠脫離了兄長的掩護,側翼正暴露在弓騎兵和對方槍騎兵回程的路上,隨即放慢了腳步。對方騎兵能輕易與兄長脫離接觸,自己再若向前,很可能會成為對方步騎夾擊蹂躪的命運。
桓衝的遲疑給了左敬亭一個機會,在弓騎兵的掩護下,民軍步卒迅速脫離了和荊州軍的接觸。
桓溫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急在心頭,一時也沒有好辦法。民軍久經沙場訓練有素,進退皆由章法,石青臨陣應變迅速果斷,根本沒有荊州軍可以鑽的空子。想了一想,桓溫命人傳令,讓桓衝放棄左敬亭部,率部向西攻擊敵軍騎兵側翼,爭取和向東包抄的三千步卒會合,合圍斷後阻截的兩千敵騎。
石青沒有參與衝殺,他一直在注意荊州軍的動向,待桓衝部剛剛調轉方向,便即命令弓蠔部脫離戰鬥,趕過來與小耗子會合。
號角聲中,馬蹄奔騰,兩千騎兵會合一處,呼哨一聲,在荊州軍合圍之前,從北邊的縫隙竄出去,向宛城絕塵而去。望著親衛騎遠去的背影,桓溫發了一陣呆,喝令全軍收兵回營。這一戰對桓溫的影響極其深刻,從此刻起他便下定決心,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建立一支編製騎兵,否則所謂的北伐就是空談。
石青垂頭喪氣地進了宛城,將召集眾將到王朗的大帳,然後凝重地說道:“石某準備今晚啟程北上,到鄴城耽擱兩天,處理些事務順帶再組織一支人馬,然後就北上去救援冀州,爭取入秋前擊敗慕容氏,將燕軍趕回幽州。燕軍騎兵眾多,石某原打算帶上親衛騎回轉,如此對陣之時多點倚仗,隻是桓溫用兵老辣,心思細密,石某擔心沒有騎兵護衛,宛城可能有失,是以決定把親衛騎留下來,暫歸王將軍麾下,進行統一指揮調度。”
王朗插言道:“有魏將軍、左將軍襄助,宛城固若金湯;大將軍勿須在意,請帶親衛騎一起走吧。”
石青擺擺手,憂慮地說道:“四月初戰事開啟,中原受到燕國、大晉三麵夾攻,一個多月來,我軍有攻有守,應對的非常好,眼前的局麵可算是很不錯;盡管如此,我方在戰局中依舊處於劣勢,真正的轉折還未到來,苦戰的日子還很長。石某走後,可能一兩個月內都不會有援兵過來,宛城戰事需要各位獨力支撐了。這是一場艱辛而又漫長的戰事,每多一個士卒,力量就會增大一分,親衛騎留下來很有必要。石某在此需要告誡的是,中原非常空虛,荊州軍一旦深入豫州,後患無窮;諸位務必小心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用心守好宛城就是,切切不可因為急躁貪功中了桓溫之計。”
左敬亭和王朗、魏統同時起身,肅然應道:“謹遵大將軍之令。”說罷,他沒有即刻歸座,卻一摸腦袋嗬嗬憨笑道:“大將軍這個稱呼該改一改了,回鄴城以後,大將軍先進了王號再去對陣燕軍,嗬嗬,免得在慕容俊麵前低了身份。”
“對啊!大將軍該當進王了。”王朗、魏統猛然一悟,笑容滿麵地起身諫勸,連帶著弓蠔、小耗子、何三娃等小將也跟著湊熱鬧,一起嚷了起來。
石青笑了笑,道:“這次隻怕再躲不過去了,石某原說要在鄴城耽擱兩天,為的就是此事。戰事正緊之際,石某稱王該當會提振些士氣。”
向諸將交待完畢,當天晚上,石青帶了何三娃和兩百隨身親衛悄悄出了宛城,日夜兼程趕赴鄴城。
五月十七日下午,石青抵達許昌,並在此湊巧遇上了韋伯陽。韋伯陽是受麻姑、祖鳳兩人差遣到宛城向石青通報鄴城和對燕之戰諸般事務的。他主要向石青稟報了三件事:
一是在麻姑、祖鳳的維持下,鄴城很穩定,政務部、秘書監等正在籌備石青登基稱帝之事,並已遣使四方向天下士人昭告。二是征北大將軍府上下在王猛統帶下,進退有度,接連在安國、冀州城、無極三地大敗燕軍,自戰事開始以來,民軍以不到三萬的傷亡代價,斬殺俘獲燕軍近十萬,燕軍已經失去銳氣,在也無法威脅到民軍了。三是*的宿衛軍和蔣幹的宿衛軍合兵一處,除留下兩萬人馬衛護城防外,另外兩萬人馬聯手魏憬部混編騎、黎陽張溫部五千步卒一同啟程,準備南下救援宛城,如今已經到了汲縣。
韋伯陽剛把第一件事說出來,石青立馬安心了許多,冀州城有王猛在,所以他最擔心的不是對燕戰事,而是麻秋身死可能帶來什麽影響,群龍無首引發的混亂可大可小誰都無法預測,萬一引起中原地方上的叛亂,對現在的鄴城來說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對韋伯陽說得登基稱帝一事他倒不是很在意;作為有現代意識的穿越客,是稱王或是稱帝,更或者依舊保持大將軍的稱號,他並不很在意,他在意的是實打實的權力,隻要能將中原九州牢牢控製在手,隻要能讓中原士民按照自己的意誌行事,無論什麽名號都是浮雲啊。
韋伯陽說出第二件事後,石青徹底放下心來。盡管對王猛很有信心,但是對方的表現仍然給他帶來了許多出乎意料的驚喜。十餘萬人馬對陣三十萬大軍,這種情況下不僅擋住了對方的勢頭而且尋隙消耗了對方大量人馬,這絕非一般人能所為,石青甚至認為,就算換上自己,結果也不可能比這更好。
當韋伯陽說到第三件事時,石青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能令戰局出現轉折的方向。當即喚來何三娃吩咐道:“三娃子。連夜派人趕赴官渡浮橋,向張溫將軍傳令,南下援軍不用去宛城了,即刻轉道梁國,盡快抵達下邳,準備渡過淮河,進入揚州作戰。”鄴城新遣的三萬人馬暫時是由張溫統帶南下的。
何三娃答應一聲匆匆下去安排人手,韋伯陽詫異道:“大將軍,宛城是敵強我弱,揚州卻是我軍占據上風,大將軍為何不救援宛城,反倒去襄助不需要救援的揚州呢?”
石青得意地一笑道:“荊州軍驍勇善戰,不是易於之輩;就算張溫部三萬人馬到了宛城,短時間內依舊難以和荊州軍分出上下,很可能還是僵持的局麵,與其如此,不如從大晉最薄弱的揚州軍入手,傾盡全力奪取廣陵,徹底蕩平揚州軍。如此以來,我軍將同大晉共有江淮之險,以後攻略建康可就簡單多了。而且我軍一旦占據廣陵,建康肯定會嚇破膽,必將不顧一切地招回荊州軍救援,這樣的話,宛城之困不救便解。當然,桓溫若是一意孤行,抵死不肯退兵,石某就不會再和他客氣,到時率主力大舉回師,以壓到多數的兵力徹底擊潰荊州軍。”
“善!大善!大將軍運籌帷幄,妙算萬裏。屬下佩服。”韋伯陽喜笑顏開,趁機大拍馬屁。
石青嗬嗬一笑道:“伯陽。你不用忙著回鄴城了,明日和石某一道南下廣陵去吧。”
“能在大將軍身邊侍應,屬下幸甚。”韋伯陽大喜,繼而問道:“大將軍親自主持廣陵之戰嗎?這樣的話,隻怕會耽擱稱帝一事。”
石青無所謂地說道:“登基稱帝之事緩一緩無妨,眼下先把大晉的兩支人馬解決了,然後看看有沒有擊敗燕軍的機會再說,這才是最緊要得。”
“大將軍說得是。”韋伯陽老老實實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