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正午,*統帶戍衛軍抵達襄國,石青召開會議,向眾將宣達下一階段的行軍計劃和意圖,大軍隨後分為馬步兩路,步卒趕往東北的冀州城,騎兵則向正北的真定而去。
因為侵略冀州腹地燕軍騎兵的撤離,石青回返鄴城、率軍北上支援的消息早已傳到慕容俊、慕容恪耳中。在不明對手意圖的情況下,兩人顯得非常審慎,派出無數斥候在襄國一帶打探。七月初二上午,在房子歇宿了一夜的民軍混編騎剛剛啟程趕赴真定,燕軍斥候就將這一消息飛馬傳給慕容恪、慕容俊。
近在咫尺的慕容恪聞訊後當即停止攻打真定,整肅人馬小心防範民軍騎兵突襲,又派人前往無極,傳令慕容軍率騎兵向真定方向靠攏,幫助護衛西路軍,畢竟石青麾下有一萬六千多騎,西路軍隻有五千騎,而且還要照看盧奴到真定的通道。
民軍混編騎氣勢洶洶,一路北上,正午時分距離真定城僅有四十裏,至此,石青試圖對燕軍西路軍的不軌之心暴露無疑。慕容恪再派快馬,勒令慕容軍率騎兵趕來會合,爭取打石青一個冷不防。
就在這個時候,真定城南四十裏外的民軍混編騎分作了兩路,一路繼續大張旗鼓地撲向真定,一路悄悄向東北的無極繞過去。
“景略兄。現階段無極、安國兩城守軍主要目的是牽製,佯裝隨時可能向東、西兩方麵突襲,牽製燕軍騎兵,使其不能前往魯口主戰場助戰。到了中旬,兩城守軍的任務將會改變,特別是安國,距離幽州最近,阻撓敵軍最為便利,到時就是追擊敵軍、挺近幽州的最佳先鋒。另外,進入中旬之後,景略兄小心在意燕軍動靜,若見敵軍反應異常,可自行決定是否出擊追殺。畢竟從魯口傳令遷延時日,可能會貽誤上佳戰機。”
兩軍分頭而行的三岔路口,石青握著王猛雙手,殷殷叮嚀。
王猛早已過了感動的階段,死心塌地地說道:“大將軍放心。屬下到無極後,會把兩城守軍分作三部,一部用作在西北威脅燕軍西路軍的退路,一部用作搶奪浮橋,巡弋滹沱河,隔斷博陵郡燕軍退路;另一部將輕裝急進,殺向幽州,呼應薊城。隻要中旬時燕軍稍有異動,三部民軍便一起出擊,定不會為對手留下可趁之機。”
石青默默點頭,拍了拍王猛的手,回身上了馬,向前追趕前鋒去了。
混編騎來到真定城南之時,已經是午後申初時分,真定城四周顯得很安靜,燕軍縮在東、北兩座大營裏,沒有和混編騎對陣的打算,城頭上的守軍似乎疲憊了,正趁沒有攻擊的間隙休憩。這時候斥候來報,言道大約有一萬燕軍騎兵正從東北方的無極趕來,距離真定還有二十裏。
“三娃子!挑選一百名勁卒悍馬,把大旗給石某亮出來,隨石某巡城去——李崇!率主力在城東歇息,順便監視燕軍動向,石某巡城結束大軍回撤——”
吩咐下來之後,石青一抖戰馬韁繩,大喝一聲“走!”,當先沿著護城壕溝向前奔馳。
“石大將軍駕臨真定!”一百精悍騎士高舉大旗,大聲呼喝,呼嘯跟了上去。
城頭上的守軍聽到動靜,接著認出迎風招展的大旗乃是石青的大將軍旗號,登時發出鼓噪的歡呼,跟著人影奔走四下傳告。待石青從城南轉到城東之時,城頭已經擠滿了聞訊趕來的民軍將士。數千將士一起高聲呐喊:“大將軍!石大將軍來了!”
石青長槍向天一舉,高聲喝道:“諸位將士,能否守住真定!”
何三娃指揮親衛齊聲喝問:“諸位將士,能否守軍真定!”
“能。。。可以。。。守得住。。。”城頭上響起各種不同的回答。
戰馬風馳電掣般向前馳騁,蠍尾槍高高舉起,石青連聲大喝:“民軍好男兒!汝等好生堅守,無需半月,待石某擒下慕容俊即便過來誅拿慕容恪!”
“擒下慕容俊!誅拿慕容恪!”真定城上城下一片歡呼。
真定城五裏外的燕軍大營,慕容恪手扶柵欄,麵沉似水,望著縱橫來去的石青身影凝神思索,隱約傳來的民軍歡呼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輔國將軍!”悅綰匆匆趕來,焦慮地稟報道:“斥候來報,民軍騎兵突然少了四五千騎。”
“沒什麽。禦難將軍不用擔心,自調整部署以來,我軍以騎兵遊擊牽製,步卒集中攻城或防衛,沒有間隙可為敵所趁,四五千騎兵再折騰也無法形成威脅。”
慕容恪收回目光,轉身下了營柵土壘,目注悅綰,若有所思地說道:“石青大張旗鼓地過來,卻不準備與我對陣,而是放話要去對陣王兄。我懷疑他是看出我軍沒有破綻,所以虛虛實實故布疑陣,以調動我軍,希翼從中找出破綻並趁隙突破。”
“對啊!還是輔國將軍看得透,我猜石青八成就是打得這主意。”悅綰恍然醒悟。
慕容恪思慮道:“開戰至今將近三個月,各地民軍糧草也該完了。隻要能保持住眼下局勢,也許不要半個月,戰事結果就會見分曉。這半個月關係重大,我軍當以靜製動,竭力維持,不可輕舉妄動,中了石青的圈套。”
悅綰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禦難將軍能明白這點,我就可以放心地把真定交給將軍了。”
慕容恪注目悅綰,一字一頓地叮嚀道:“石青絕不是孤身回來的,他身後必有從南方過來赴援的大隊人馬。從江淮到博陵郡,走徐州、青州、樂陵一線最近,南方援軍肯定會走這條路線,石青最先在平原郡出現就是這個原因。我軍距離樂陵最近的是正在攻打魯口的東路軍;石青在真定虛晃一槍,且揚言要去對陣王兄的中路軍,唯獨不提魯口和我東路軍。這種舉止太反常了,以我估計他真正的目標應該是我東路軍。。。。。。”
“。。。。。。石青之所以將東路軍視作挽回局勢之突破口,不僅因為魯口距離比較近,也不因為魯口危急,更重要的原因是,一旦擊敗東路軍,南方援軍就可以順著滹沱河逆流而上,向西邊的蠡縣、安平和滹沱河浮橋推進,與安國、無極民軍形成呼應夾擊的態勢;如此以來,不僅我中路軍會陷入危險境地,安國、無極的民軍也可因此脫困,我軍苦熬三月的戰果自此付之東流。”
“。。。。。。說實話,叔父大人文才武略原是頂尖之人,隻是石青這人太過難纏,單獨讓東路軍與之相抗,很難讓人放心。所以,我打算率西路軍主力東走魯口,會合東路軍共抗石青。這裏交給禦難將軍,我給將軍留五千騎兵,一萬五千步卒,有兩萬人馬在手,隻要將軍不貪功,隻和敵軍對峙拚消耗,想來無論是真定守軍的反撲,還是無極民軍偷襲,都應該奈何不了將軍。”
絮絮叨叨說到這裏,慕容恪終於閉上了嘴巴。
悅綰知道,換作以前輔國將軍絕不會這麽瑣碎地叮囑自己,隻因在無極大敗一場,自己讓輔國將軍感到不很放心了。咬了咬牙,他抬起雙眼,目光直視慕容恪平靜地說道:“輔國將軍放心。悅綰絕不會讓無極之敗再出現。”
慕容恪無聲地笑了笑,目光轉到營寨外。遠處,石青剛剛結束了巡城之行,一萬多混編騎騷動著看似有轉身離開真定的打算。
“輔國將軍打算何時率主力離開?”悅綰在一邊問了一聲。
“明天吧,確認敵軍騎兵離開真定後再說。我等勿須著急,石青雖然回來了,隻是眼前的局勢並沒有發生轉變,我方占據絕對優勢,隻要小心穩妥地應對,石青是不可能贏的。”望著遠方漸漸離去的民軍混編騎,慕容恪充滿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