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66死戰1

那些士卒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卒,生死間打慣了滾的,雖然眼前目標不過一人,陳允又許下了重賞,倒是並不著急冒進,前排的士卒都手持橫刀大盾徐徐而進,其餘的都隱藏在盾牌後麵,也看不清在做什麽勾當。

徐自喜卻好似沒有看到身後那些士卒一般,坐在馬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陳允。胯下的馬匹好似也感覺到了森然的殺氣,一麵不安的嘶鳴著,一麵不住的邁著小碎步。徐自喜知道今日能夠生還的關鍵便是胯下的馬兒,他深知眼前的陳允武功之高,若是被他纏住了,一旦加上後麵的那數十名披甲健卒圍上來,自己隻有一件皮甲,一把橫刀,無論如何也隻有力戰身亡的下場,隻有憑借胯下的駿馬衝出包圍,畢竟這是在廣陵城外,是楊行密的核心區域,自己身為王茂章的幕僚,任憑呂方如何大膽也不敢公然遣兵追殺自己,可後麵是披甲士卒,左麵便是寬闊的邗溝,右邊是兩三丈高的土坡,一時間也爬不上去,唯一一條生路恰好被陳允攔住了。

想到這裏,徐自喜也不再猶豫,反手拔出腰間橫刀,猛地一踢胯下駿馬的馬腹,那馬兒一聲嘶鳴,猛地向陳允衝去,徐自喜口中大喝,借著馬勢,一刀便向眼前故友砍去。

馬速本來就快,徐自喜這一刀又使盡了平生的氣力,鋒利的刀刃破開空氣,發出的破空聲好似鬼鳴一般,攝人魂魄。徐自喜知道陳允武功不過略勝自己,可自己借了馬勢,對方手無寸鐵,決計抵擋不住自己這一刀,隻要對方一讓開,自己便可快馬加鞭衝回城去,就算對方追趕,晚起步了這一會,便再也追不上了。

陳允見縱馬猛衝,也不抵擋,錯身跳到一旁,讓開一條大路來。徐自喜心中一喜,反手用刀背拍了一下馬屁股,加速衝了過去,眼角的餘光卻看見陳允臉上並沒有強敵逃脫的沮喪,卻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來。

“不好。”徐自喜心頭閃過一絲警兆,說時遲那時快,道路上猛然拉起一條繩索來,徐自喜猛地一拉馬韁繩,可是已經晚了,隻聽得一聲嘶鳴,那一騎一人已經橫跌了出去,徐自喜還好眼明手快,記得收回了腿,沒有讓馬匹壓住,趕緊站起身來,想要扶起馬兒,卻隻見馬兒的兩條前腿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扭曲著,顯然已經折斷了,隻得反手一刀刺入馬頭,結束了它的生命,省得徒然再受苦楚。

這是道旁兩邊衝出了二十餘名士卒,揮舞著兵刃猛撲上來,原來陳允先前布置時,為防止徐自喜從觀中衝殺出來,便留了一半人在觀外來時路上,拉了絆馬索準備伏擊,沒想到那徐自喜精明的很,竟然沒有進觀便發現了。他也是機變無雙的人物,於是便先發出信號讓觀中潛伏的士卒殺出來,一來吸引徐自喜的注意,讓其不再注意道路旁的第二批伏兵;二來則是逼得對方往自己這個方向突圍,落入包圍之中。徐自喜一時情急,竟然又著了他的道兒。

這些士卒都是慣於群戰的好手,之間極有默契,並沒有一擁而上,那樣能夠與敵人廝殺的不過三四人罷了,人數再多也無法施展開來,容易傷了自己人。他們閃開成方圓三四丈的一個大圈子,緩緩的繞著徐自喜轉動,一邊呼喝斥罵,不時有人揮舞兵刃作勢欲要攻擊,消耗對方的精力,便如同狼群圍住了公牛一般。

徐自喜站在當中,一開始還想拔刀衝出包圍圈,可每當他靠近敵兵之時,當麵的對手卻隻是後退,並不與他交手,隻是讓兩旁身後的人用長矛攢刺,他雖然武功極高,但也無法突出圍去,偶爾砍中一兩人,可都穿了盔甲,並不致命,立刻被搶了出去,換了人過來,有次心急使險招,卻差點受了重傷,隻得退回圈中。

徐自喜在包圍圈中,便如同被獵人包圍的雄獅一般,雖然呼喝叱吒,千人辟易,可要時刻繃緊精神對抗四周的攻擊騷擾,便是鐵打的人也抵擋不住,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覺得一陣氣喘,胸口的心髒跳得快的仿佛要從口腔了跳出來一般。徐自喜心下大驚,他知道這是力竭的前兆,自從他武功大成以來,便從未有過這般體驗,莫非今日便要命喪在這陳允手上,那陸家滿門數百口的性命的大仇豈不是永世不報,閃念至此,徐自喜的胸中仿佛著了一團烈火一般,禁不住仰天嘶聲長嘯,四周包圍的士卒們麵麵相覷,這人莫非瘋了嗎?

兵眾中有一人善使長矛,在呂方的旗下精兵中也算的翹楚,眼前兩三丈外那人仰天長嘯,背對著自己,衣衫仿佛都觸手可及,想起方才陳先生許下的賞格,手心禁不住一陣陣的發燙,一咬牙,猛地上前兩步,一矛向對手背心猛紮過去,他打定了主意,這一矛使盡了全力,隻要一擊不中,也不收手,順勢便衝到對麵己方的圈內,想必對方也傷不得自己的性命。

那漢子搶上兩步,眼見得矛尖已經挨到了對方的背心衣衫,心頭大喜,幾乎已經看見了那些賞賜在想自己招手,正在此時,突然眼前人影一閃,便覺得脖子一涼,便人事不醒了。

四周的士卒看到袍澤偷襲即將得手,不由得發出一陣得手和羨慕的喊聲,那聲音剛出的口,卻隻見圈中對手身形好似鬼魅一般,突然一轉,那長矛便刺了個空,與此同時,隻看到白光一閃,那兵士便撲到在地,濺出一地的鮮血。眾人的呼喊聲便如同被鋼刀斬斷了一般,方才還滿是呼喝叫罵聲的場內頓時一片死寂,隻聽得到四周士卒的吸氣聲。

四周的士卒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物,按說一兩個人死在眼前又算得了什麽,可方才那鬼魅般的動作實在是懾住了眾人魂魄,此時太陽已經漸漸下山,在夕陽的照耀下,眼前那個疤臉漢子好似有了幾分鬼氣,想到這裏,不少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徐自喜殺了那偷襲者,慢慢坐了下來,連手中的橫刀也隨手扔到一旁。對四周的數十名凶神惡煞的持刀大漢好似沒有看到一般,再過一會兒,竟然閉上眼簾,如同僧人坐禪入定了一般。

四周的士卒大聲叫罵叱喝,可那徐自喜卻充耳不聞,好似睡著了一般,再罵了片刻,士卒們也覺得無趣,聲音逐漸小了起來。為首的隊正抬頭看了看站在道旁指揮的陳允,卻隻見陳允皺眉看著場中的徐自喜,也沒有下什麽命令,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不屑,暗想這陳先生也不過是個讀書人,出謀劃策是有幾分本事,像這等陣上廝殺,還是要靠自己這等廝殺漢。陳允在呂方軍營之中深居簡出,不曾曝露自己的武功,是以莫邪都軍中都以策士看待。

那隊正對身旁數人使了個眼色,揮手做了個砍殺的手勢。數人對視一眼,雖然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邪門,可軍令如山,再說這次莫邪都來了五十名旗下精兵,布置了圈套,不過要殺一個人,若是讓他逃出生天,這裏的弟兄們哪裏還有臉回去見軍中袍澤,想到這裏,那幾人膽氣便壯了起來,散開隊形圍了過去。

那三人行動之間頗有默契,幾乎是同時到了手中兵器的攻擊距離,對視了一眼,便或揮刀,或使矛,往徐自喜身上要害招呼過去,徐自喜坐在地上仿佛老僧入定,眼看便要身首異處,卻突然伸手往前一抓,使長矛那人卻突然覺得手中一沉,長矛前端竟已經被徐自喜抓住了,反手一橫,便將其餘二人手中的橫刀擋住了。

使長矛那人見狀大驚,正要用力回奪,徐自喜卻反手一掌擊在矛杆上,那人隻覺得一陣大力沿著矛杆傳來,隻覺得虎口一陣劇痛,手中矛杆已經把握不住,被對手奪了過去。其餘兩人趕緊上前揮刀要砍,卻被徐自喜搶入一人懷中,一掌擊在胸口,隻聽到一聲悶響,胸口骨骼盡碎,頓時喪命,反手一推,最後那人一刀便砍在袍澤肩上,接著便覺得一陣大力從對方屍體傳來,也被徐自喜施展“隔山打牛”的功夫擊殺了。

使矛那人見徐自喜呼吸間便空手擊殺兩名袍澤,輕鬆之極,竟被嚇得呆了,連轉身逃跑都忘了,隻是戟指指著徐自喜顫聲道:“你不是人,是鬼。”

徐自喜也不答話,他也知道若要將這數十名士卒盡數殺卻是決計做不到的,方才斬殺兩人看似輕鬆,他卻已經使盡了平生本事,那幾下內功,輕功,身法,眼力若是差上半點,便會形成纏鬥,那時外圍的數十名士卒湧上來,不要說揮刀舞槍,便是用擠也可以把自己擠死了。他方才故示之以虛就是為了看出敵眾中的首腦在哪裏,呂方這次遣來的士卒為了不露痕跡,穿著的甲胄全去除了標記,害的徐自喜方才看不出誰是軍官,方才他看到隊正下令,哪裏還不知道這便是對手的首腦,雙掌猛然發力,將那兩具屍體猛地向隊正方向推去。

那隊正能夠在旗下精兵當得首腦,自然有幾分本事,橫刀在胸前,向後退去,兩旁的士卒自然伸出長矛挑開屍首。那隊正正要下令手下上前圍攻,卻隻覺得胸口一痛,低頭一看,卻是一根長矛貫胸而入,將自己釘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