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23堤壩

越州城,趙引弓站在城門樓上,躊躇滿誌的的看著大隊的明州兵由下麵城門魚貫而入,在他身後站著的胡真臉色蒼白,閉口不言。這時身後傳來吳過氣喘籲籲的聲音:“稟告主公,武庫、刺史府還有其餘幾處城門已經被我軍控製,守兵都棄兵投降,按照您事先的囑咐,城中已經宵禁,禁止閑雜人等上街,眼下城中一片平靜。”

趙引弓轉身問道:“那我軍損傷了幾人?又殺了幾人?”

“那些守兵見勢不妙,除了幾個逃走的以外,都沒有抵抗,自然也沒有人死傷。”

趙引弓滿意的點了點頭,拍拍身後胡真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此時心中不痛快,可你看那些將士都有妻小家人,若兩軍交戰,也不知要多出多少孤兒寡母,這滿城百姓,並無一個損傷,這些都要拜你所賜。你平日裏以菜蔬度日,又豈是貪利買主之人,現在雖然有人說你閑話,日後時間久了,自然有公論。”

胡真聞言,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躬身拜了一拜,道:“眼下州城已定,主公當如何對付武勇都大軍呢?”

趙引弓一笑,道:“你當年在石城山與許再思也算是老相識了,其實當年若非董昌昏庸,自尋死路,將董真那等良將投閑置散,就算是顧全武,也討不得好去,眼下許再思兵不過四五千,就算兼並了浙東聯軍的降兵也不過萬人,又無軍糧器械,若是識相的,便引兵退去,還能保全性命,若是全軍來攻,我便先堅守城中,遣一別將領千餘精兵在外遊弋,彼軍糧不足,必定會分兵四掠鄉裏,定為我遊兵所乘,最多不過月餘,彼士卒定然一日不可再食,麵有饑色,那是許再思便是想要保全首級也難了。”

胡真不由得暗自點頭,古語有雲“兵法最毒莫過斷糧。”任你胸中有萬般韜略,士卒如何精悍,可若是軍糧不足,便是萬事皆休。許再思若想在鄉間打糧,就必須將自己的軍隊分散開來,那時這些分散的打糧隊便會成為明州軍的好靶子,以有心算無心,幾乎可以斷定明州軍已經贏定了,這些勝仗雖然武勇都不會損失多少實力,可頓兵堅城之下,本來軍隊士氣便很容易低落,又補給不足,連打敗仗,許再思想要不輸,便是孫吳複生想要贏這仗也難得很。

這時,絕大部分明州兵已經入城了,隻有擔任後衛的卻月都還在城外,已經到了地平線邊的夕陽照在士卒們手中長矛上擋血的纓絨上,仿佛沾滿了鮮血一般。趙引弓凝視著自己的精銳部隊,突然指向北方大聲喊道:“這隻是第一步,先是越州,然後便是浙東諸州,再就是杭州、湖州、蘇州,一直到長江,到潤州。”總有一天,我要盡複兩浙故土。”

杭州城中,呂方正在軍府中批閱文書,高奉天和陳允坐在一旁,準備回答呂方的疑問。

呂方突然皺起眉頭,問道“咦?在碼頭旁挖掘河溝,準備水車的事情不是在一個月前就開始動工了,怎麽到現在還在修建加寬道路,這進度也太慢了吧?”

一旁的高奉天趕緊應答道:“眼下正是農忙季節,無論是民力還是牲畜都十分緊缺,若是誤了農時,可不是小事,所以這一個月,那邊隻是讓些官奴在那邊拓寬道路,做些準備工作。”

原來呂方自從拿下杭州之後,便下定決心,將杭州城外的浙江沿岸,建設成自己的軍工基地,這裏不但水運方便,而且水流充沛,有足夠的動力來源,無論是煉鐵爐的水力鼓風機,未來的鑄炮廠所需的水力鍛錘,都準備選址與此處。作為一個穿越眾,對這個基地的建設自然是重視的很,將自己手中能拿得出的勞動力盡數派了過去,連府中伺候自己起居的家仆也隻留了幾個年老體衰的老婦。可比起要鋪開的攤子,能夠征發的勞動力實在是太少了。更不要說如果征發徭役,雖然不用付工錢,可夥食可得管飽管好,不然那可是民變和*的溫床,古代無數次農民起義的誘因都是徭役這可不是偶然,可一想起自己手中的存糧,呂方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高判官,我們手中還有多少糧食,今年秋收後若要征發徭役,可有足夠的糧食作為民夫口糧?”

高奉天的臉色一下子苦了起來:“這個,這個?若是小規模的也就罷了,若是大規模的,隻怕,隻怕。”說到這裏,高奉天就說不下去了,不過呂方也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一陣煩躁,大聲質問道:“這杭州乃是兩浙精華所在,昔日太平年間,兩浙之地每年漕運到長安的穀物便不下三十萬石,算上路途耗費,輸出的穀物不少於六十萬石,現在漕運斷絕,這些穀物全部都落在錢繆手中,這幾年累積下來,怎麽練點累積都沒有?”

“主公有所不知,兩浙雖然素來號稱富庶,無有水旱之害。可這些年連年戰亂,許多水利年久失修,已經大不如前了,加上錢繆前幾年修築杭州城,耗費了不少糧食,若要征發百姓徭役,糧食倒也勉強夠,可若是來年一旦有水害,穀物不登,無有積存,隻怕便會局麵大壞,不可收拾。”

呂方聽到這裏,突然想起來錢繆在死前對自己的諫言,叮囑要修築浙江兩岸的海塘,防止海潮倒灌之災害,趕緊問道:“那日錢繆死前說的修築海塘和那水害可有關係。”

高奉天聽到呂方提起錢繆遺言,舉手加額道:“主公果然是天縱之才,不學而明。一句話便抓住了這兩浙水害的要點。”說到這裏,他從一旁取出一卷帛書,打開一看,乃是杭州附近的分水圖,對這圖細細講解起來,原來這錢塘江流域冬季盛行西北風,天氣晴冷幹燥;夏季多東南風;夏秋之際多台風,由於季風環流的方向與主要山脈走向基本正交,山脈起著阻滯北方寒流和台風的作用,所以一旦有台風到達,往往便會在山脈前坡大量降水,水借風勢,將堤壩衝垮。而且雨量集中,尤其是4—6月間,幾占全年降水的一半,極其易發生洪、澇災害;而7~9月卻隻有全年五分之一的雨量,早災頻繁。江水隨著雨量豐儉年際變化極大。有時甚至達到五比一。更不要說錢塘潮水天下聞名,海潮倒灌之時,也易於衝垮堤壩,危害民生。

呂方聽到這裏,才知道自己手中問題的棘手,自古以來,修建水利都是勞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業,搞這種大型的公共事業,要征用大批的民夫,本來就是招人怨的事情,其雖然有大利,可百姓往往目光短淺,未見其利,心懷怨恨,一旦有小吏上下其手,盤剝百姓,由其中牟利,再有野心家振臂一呼,往往便是一個朝代滅亡了。前朝的隋煬帝便是殷鑒,其京杭大運河不能不說是於國於民都有大利的事業,可百姓也深受其苦,所以後世人有‘隋雖受其弊,然唐亦承其惠’之說。”想到這裏,不由得暗自佩服錢繆,此人在曆史上修繕了兩浙水利,百姓深受其惠,千載之後還傳頌其名,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自然是要把他的事業做得更好。想到這裏,便笑道:“也好,那便先把軍工基地的事情先放一放,待到農閑下來再修海堤便是。”

高奉天卻麵有難色,答道:“我看這恐非一年兩年的事情。”

呂方聽了一愣,仔細詢問才明白,這修建海堤民力耗費極大,隻憑自己兩州之力隻怕是不行的,過去都是兩岸數州之力聯合起來,分攤錢糧,才做得完的。

呂方聽到這裏,暗想莫非自己還得首先拿下這兩浙之地,才能大修水利不成,可現在那邊局勢複雜,廣陵對自己頗有敵意,哪裏能抽得出身,正思忖間,去聽到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允突然道:“某倒有辦法,能夠讓浙江的水災化為烏有。”

呂方聞言大喜,笑道:“陳書記你執掌機要,想不到連這等民務也懂得,快快說來。”

陳允笑道:“這辦法倒也簡單,說穿了半文錢也不值,隻需在易於發洪水的時候,派一隊兵卒到對岸越州那邊堤上,將對岸的堤壩掘開,自然我們這邊便淹不了了。”

聽到陳允這般說,高奉天臉色大變,隻差沒有開口大罵了,呂方在一旁卻是欲哭無淚,自己手下怎的出了這等人物,連以鄰為壑這等主意也出的來,可看陳允臉色卻不但毫無愧色,還頗有自得,仔細想想也對,畢竟再過幾十年,後梁便做出了將黃河決口,來阻擋後唐莊宗的鐵騎的主意,自己這招也不就是後世的分洪區的翻版罷了,眼下民力不足的時候,湊合試試也行,想到這裏,呂方正準備吩咐二人,將此事保密,不得泄露出去,卻聽到屋外有侍衛通報:“宣州田使君有秘使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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