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無忌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在地,他方才以為呂方不過是要將現場這二十餘人斬首,卻沒想到竟是要將武勇都中隊正以上的軍官盡數殺死,數量多了十倍不說,對武勇都這個武裝集團造成的打擊更可以說是毀滅性的,可以說是將脊梁骨當中打斷。
場中被俘的軍官聽到呂方所下的命令,立刻破口大罵起來,什麽“死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與汝俱亡”之類的話語充斥滿場,有的還強自站起身來,想要給呂方和許無忌好看。呂方卻好似充耳未聞一般,一雙眼睛隻是釘在許無忌身上,一旁的牙兵不待下令,衝入場中,兩三個對付一個,將那些俘虜拖了出去。
不過半盞茶功夫,場中二十多名俘虜便盡數被拖了出去,頓時當中多出空蕩蕩一片空地來,隻有許無忌一個人站在當中,突兀的很,兩廂裏鎮海軍數十將吏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臉上,隻見許無忌臉色蒼白,雙目無神,便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一般,外間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叫罵聲,顯然是那些被推到轅門外即將處死的叛軍將吏,這些聲音便好似一記記皮鞭抽打在許無忌的脊梁上。
“許虞侯,本帥令你馬上去轅門外監斬。”呂方沉聲道,一對眸子緊緊的盯著許無忌的臉龐。
許無忌身形晃了一下,躬身應道:“末將領命。”轉身向外麵走去,步履竟有些蹣跚。呂方看著此人離去的背影,目光深沉,便如同古井一般,看不出喜怒,雖然斬殺叛軍戰俘在當時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是一旁的鎮海軍將吏也不禁覺得一陣陣膽寒。
待到許無忌離去,呂方吩咐眾將吏退下,隻留下羅仁瓊一人,低聲道:“仁瓊,明日我領大軍進攻明州,你留下將叛軍降兵盡數打散,精悍者編入我軍中,老弱者分與田畝,轉為民籍。”
羅仁瓊趕緊躬身應喏,他也知道在當今這個亂世中,朝為部下,暮為叛臣的事情實在是司空見慣,居上位者無有不以權術攝下的,像許無忌這種和叛軍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特殊人物更是不同,呂方這般逼著許無忌去剪除那些叛軍渠首也不是簡單的好殺,其中卻有深意:一來可以借用鎮壓叛軍的機會,將武勇都這個排他性極強的武裝集團的中堅從肉體上消滅掉,為下一步消化吸收做好準備;其二這些被殺的軍官,在軍中肯定還有親信好友,在他們看來,許無忌賣身投靠呂方,掉過頭來屠殺自家兄弟,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這樣一來,便提前斬斷了許無忌收攏武勇都舊部軍心,重新成為這個武裝集團的頭領的道路,掃除了未來可能發生叛亂的苗頭;其三這番處置也給明州的叛軍一個信號,呂方並沒有違背先前發出的“隻誅首惡,脅從不問”的諾言,這些力戰被俘的叛軍普通士卒,被編入己方軍中,並沒有受到歧視,即使是老弱病殘也分與了田畝,歸入民籍。這樣一來,明州的叛軍將吏和士卒也不會一條心,上下之間便有了嫌隙,接下來的平定明州之役也會順利的多。
羅仁瓊這些年跟隨呂方,經曆的事情頗多,獨領一坊之後,更是方方麵麵的都要顧到,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武人,眼看現在兩浙十三州之地即將都是呂方囊中之物,他也算鎮海軍中的老人了,自濠州之役後便已經跟隨呂方,獨領一軍,執掌州郡的期望如果說沒有那是騙人的,眼下呂方領大兵進逼明州,自己留下來收編降兵,越州這新叛之地的鎮撫之任自然也是自己的了,若是做得好,在主上心裏留了個好印象,外放當個刺史留後之類的,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想到這裏,羅仁瓊隻覺得胸中一陣火熱,連手指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呂方說完後,猶豫了一下,伸手示意羅仁瓊來到身旁,附耳低聲道:“我前往明州後,會將那許無忌留在你這裏,當你的副手,你要小心相待,此人果毅隱忍,不可慢待了。”
羅仁瓊會意的點了點頭:“主公請放心,許副將乃當世大才,末將自當好生相待。”他這句話說得頗有機巧,這等亂世,各處軍閥對人才的態度都是不為我用,便先除掉,免得將來被旁人用來對付自己,羅仁瓊話語中的言下之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呂方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細細叮囑羅仁瓊鎮撫越州需要注意的諸般事項。從眼前來看,越州已平,徐綰授首,明州偏處一隅,趙引弓就算天大的本事也鬧不出什麽亂子來了,自己平定明州之後,順勢將台、溫、括三州拿下,一統兩浙的大局也就定下來了,就算楊行密那時平定了田、安之亂,自己也能與之相抗衡。那時自己隻要與福建王審知、江西鍾傳等人交好,勤修內政,割據東南,自保是絕對沒問題了,而且楊行密已經久病纏身,行將就木,諸子中無有賢者,麾下諸將卻多有桀驁不馴之人,稍微有點遠見之人便能看得出淮南眼下兵勢雖強,可卻有夭折之象,而北方糜爛,諸鎮無不是窮兵黷武,殘民以逞,也隻有朱溫稍有點氣象,偏生其有了篡奪之行,成了眾矢之的,疆域雖大,也已經有了疲態。想到這裏,呂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來,大有天下雖大,卻少有人能與自己抗手的感覺。
台州臨海城,殘瓦碎礫到處都是,幾座城門的城門早已被大火燒毀,空蕩蕩的城門就好似一張掉光了牙齒的大口,看著有些滲人,空氣中彌漫火焰燒灼過後的焦臭氣味,讓人聞之欲嘔。
趙引弓站在東門城樓上,俯瞰著城中景象,隻見三五成群的軍士在城中清理廢墟,想要徒勞的從找到些還可以用的上的生活用具,還有的兵士正在努力搬運城中房屋中燒剩的梁木房櫞,當做木柴使用。看到這般景象,趙引弓的臉色越發陰沉,好似就要滴出水來一般。
這時城下傳來一陣甲葉碰擊這聲,一名校尉從階梯上跑了上來,對趙引弓拱手行禮道:“西門那邊有間屋子牆壁都還完整,兒郎們已經搭上了屋頂,還請主公前往那邊歇息。”
趙引弓擺了擺手道:“罷了,這城中連水井都盡數填塞了,今夜便在城外河邊紮營吧。”
那校尉趕緊躬身領命下城去了,隻留下趙引弓陰沉著臉看著城中氣象,如今已是十一月的天氣,雖說台州不似北方那般苦寒,可一陣陣寒風吹在鐵甲上,還是一邊冰寒,趙引弓的臉色變好似他身上的鐵甲一般,越發冰寒,過了半響,他才喟歎了一聲,轉身往城下走去。
原來趙引弓領舟師抵達臨海城外海後,先是派出的哨探輕舟沒有了消息,於是趙引弓便派出一部分水軍逆水而上,進取州治臨海城,可是到了椒江渡便遇到了激烈的抵抗,敵軍先是用車輪去掉輪圈,隻留下鋒利的車輻,用竹索串接起來藏於水中,待前部過後,則突然拉起這些車輪,將明州水師分隔為兩段,緊接著前麵那段船隊遭到從岸邊的蘆葦叢中衝出大量裝滿魚膏柴草的火船猛攻,這江河之中,船隊隊形變化困難,躲避不及,頓時火光四起,前隊的十餘條大小明州戰船著火,其餘船隊情急之下躲避,又有多船自相撞擊沉沒的,淹死燒死的軍士更是無數,待到趙引弓統領的後軍摧毀了那些障礙物,前隊早已損失慘重,那些伏擊的敵軍更是跑的幹幹淨淨。明州軍隻得讓步兵上岸,沿著河道搜索,慢慢前行,一路上卻了無人跡,倒好似回到了太古之初,盤古初開的時代似得,待大軍到了臨海城,隻發現城中早已被燒成了一片白地,連水井都盡數填塞的嚴嚴實實。這大軍駐紮之地,首要就是水草豐裕,這臨海城離河道還有個三四裏遠,若是駐軍在城中,光運人畜飲水的車輛就不隻要多少,加上這城中剛剛被燒成了白地,連個遮掩的也沒有,趙引弓隻得將大軍駐紮在河邊,依舟築營,待到趙權統領的補給船隊趕到,再做商量。
可趙引弓在這臨海城邊築營數日,趙權的補給船隊卻連個蹤影也沒有,眼下明州大軍人數不下萬人,每日消耗的物質即使按一人兩升算,便要兩百石,他此次大軍中不過攜帶了十日左右的糧食,這幾日下來已經有了匱乏之虞,加上四野裏無有民居,連劫掠也沒有目標。大軍在外,求戰不得,後方消息斷絕,軍食匱乏,各種謠言便像野草一般瘋長了起來,趙引弓一連斬殺了十餘人,這才稍微好了點,可他也知道這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除非取得大勝或者後方獲得補給,動亂遲早會更猛烈地爆發。可軍食不足,就無法出兵侵攻,不出兵侵攻,就無法獲得補給,提高士氣,趙引弓陷入了這樣一個死循環中,於是他隻得一麵派出親信乘快船返回明州催促補給,一麵派出親信攜帶他的親筆書信前往台州各處豪強,或以好言厚賂,或以武力威脅,讓其運送糧食來,可收到他的書信的豪強們或者扣留他的時節,沒有回音,或者幹脆斬殺了他的使節,嚴詞拒絕。這樣一來,饒是趙引弓以多智慧自負,也覺得一籌莫展,難道這裏就是自己的死地了嗎?
例行的討紅票,討收藏、討打賞。這段時間寫培訓材料可把我給累死了,科裏麵都是老同誌真是悲劇呀,什麽活都堆到你一個人身上,還美名其曰,進步的機會大!更重要的是,寫那些玩意一毛錢都沒有,悲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