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極為美麗,又帶有一點俏皮性子的可愛女子!”想到窈娘,張易之不需要掩飾,眼中自然流露出真誠的讚美之色。
帷幕之中沉默了一會子,隨即,太平公主的聲音再次傳來:“被張郎這麽一說,我倒是也很想見見這個女子了!”
想見就好啊,一般來說,這是嫉妒的征兆,張易之心下暗喜。
“公主,其實,在下覺得,咱們似乎把話題扯得遠了一些吧,不如直入主題如何?”
“嗬嗬!”帷幕裏傳來輕笑:“張郎,你可知道,你坐的那個位置上,多少位高權重的大臣都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地說話嗎?”
張易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一臉無辜地左顧右盼做疑惑狀,道:“難道在下這個位置,有什麽古怪不成?”
他裝傻也就罷了,偏偏還裝得很假,給人的感覺是,他根本就是在調戲他對麵的女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堂堂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的聲音裏立即多了幾分無奈:“沒有!”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既然張郎要徑入主題,那便依你。據說張郎此次,是為你弟弟而來,對吧?張郎有事要見令弟?”
張易之強忍著迸到了喉嚨口的“廢話”二字,說道:“正是,還請公主成全!”
“可惜,你來晚了兩天,若是前幾日來此,還能見到他,今日再想見他就難了!”
“啊!”張易之心底一沉,那強裝出來的無所謂之色再也無法保持,他有些急切地說道:“不知舍弟犯了什麽過錯?若是不很嚴重的話,公主大可將他交給在下,在下一定好好懲戒他,不會讓公主失望!”
“過錯?”太平公主笑了,從聲音上聽來,這次的笑聲裏充滿了歡愉,乃是真心實意所致:“公子說笑了,令弟其實也是一個很不錯的人,說話行事很有分寸,莫說沒有什麽過錯,就算偶有紕漏,我也不會怪罪於他。”
張易之暗忖:“這就對了,都是床上好友了,想來你也不會輕易怪罪他的。”
就聽太平公主繼續說道:“我倒不是不願張郎和令弟想見,隻不過,他如今已經不在府裏了!”
張易之大喜,反而生出了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他沒有想到自己最為懸心的問題,根本不需要自己花費一點力氣就解決了,而他一直以為這會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當然,張易之臉上卻並無任何的喜色,反而是氤氳起濃濃的失望:“如此說來,倒是舍弟沒有福氣為公主效勞了。在下回去之後,一定會督促他好好學習技能,日後說不定還能再為公主效勞!”
這最後一句話,純粹的張易之的惡趣味了,他明知道張昌宗是做什麽的,這“學習技能”以及“效勞”之類的話,不過是他裝瘋賣傻之下的一種重口味調侃而已。不得不說,張易之前世本是一個膽小的人,但到了這個尊卑分別明顯的世道,他卻又顯得太過大膽了。如果太平公主惱羞成怒的話,他還真不知如何收場。
帷幕中,太平公主似乎並沒有聽出張易之話中的調侃之意,她不溫不火地說道:“張郎莫要這樣說,令弟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技能已經是很好的了,無需學習。而且,就算張郎想要督促他學習,恐怕也來不及了,因為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入宮了!”
“入宮了?!”
張易之猛的咳嗽起來。瞬息間,他隻覺得天昏地暗,就仿佛那輻照天下的太陽倏忽失去了所有的光澤一般,他隻聽見自己腦袋裏“嗡”的一下,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完了,完了,老子的性福啊,毀了,就這麽毀了!”
“張郎,你這是怎麽了?”
太平公主顯然早就預料到了張易之的失態,隻是沒有張易之失態的程度還是在很大程度上震驚了她,所以她的語氣裏,還是頗有些訝異。
心靈正處於深淵之中的張易之被這聲音拉回了現實,他定了定神,笑道:“沒什麽,隻是,太榮幸了,想不到舍弟那麽不成器的人,竟然也能得近天顏,這真是——公主恕罪,在下一時之間都不知說什麽好了!”
極度的失望和極度的得意,自然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但表現在神情上,反而會擁有一些共同之處。有時候,你很難從神情上分辨出這二者來。正因為如此,太平公主似乎也隻是以為張易之隻是興奮過度了,並沒有看出任何的異樣。
“令弟是一個很細心,很有才華的人,我想,他在聖皇身邊,一定會如魚得水的。”
聽得此言,張易之才算是徹底明白了今天為什麽會這麽“榮幸”,明明自己隻是上門見見自己老弟的,卻蒙太平公主這樣的貴人召見,原來這他媽的還是因為自己這位好弟弟的原因啊!
俗話說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張易之不知從古自今那些升天的雞犬是怎麽想的,但是作為一個最近升天的雞犬,他鴨梨是很大。
忽然之間,張易之又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太平公主雖然看在張昌宗的麵子上見了自己,但卻始終沒有露麵,這很可能是因為她對張昌宗並不感冒,她在心底下,其實是鄙視張昌宗這樣當麵首的男人的。
不過,張昌宗是通過太平公主的推薦而入宮的,他和太平公主之間應該有過一些合作的協議。不然的話,太平公主沒有理由將讓自己的便宜丈夫變成便宜老爹。
換言之,張昌宗和太平公主之間,就是互惠互利的合作關係——至少在他們的藍圖中,是這樣的。太平公主今天召見自己,應該也是為了鞏固這種利益聯盟。而既然是利益聯盟,當一方有需要的時候,向對方提點請求應該不算什麽過分的事情吧!
“公主過譽了。”既然想通了這一節,張易之就毫不客氣地開始提條件了:“在下和舍弟已經多日未見,實在對他有些掛念,要不然,今天也不會巴巴的跑來相見了,不知公主有沒有辦法,能讓在下和舍弟見上一麵呢?”
帷幕內的太平公主沉吟了一陣,然後才反問道:“公子到底是想見令弟,還是想見聖人呢?”
本來,按理來說,張易之此時應該客氣一些,不說太平公主身份是何等尊貴,隻說眼前的形勢,也是他有求於太平公主。但張易之此時已經被剛才那個震撼消息衝擊得有些失去理智,恰好太平公主這句問話又恰好觸及了他心中的痛處,他想也不想,反唇相譏道:“公主以為如何呢?難道你和令郎一樣,都覺得在下很像種總想靠不正的手段獲取富貴的人嗎?”
話一出口,張易之便後悔了。這話若是張文說出來,自然是理直氣壯,但眼前並沒有一個叫張文的,隻有張易之。這樣的話,從張易之的口中說出來,總有點心虛。再者,張易之這樣說,豈不是連張昌宗一起罵進去了嗎?
帳內傳來一聲驚奇的“咦”,隨即,便響起了太平公主略帶歉意的聲音:“張郎誤會了,我隻是隨便開個玩笑。至於犬子,若是他有什麽失禮之處,我這個做母親的在這裏代他向你致歉了。”
粉色的帷幔輕輕卷起,一個粉紅色的影子從裏麵緩緩地鑽了出來。
張易之不知為何一直躲在帷幕裏麵的太平公主這會子怎麽會忽然跑了出來,他也不願去想這麽深奧的問題,眼下他隻想好好看看這位曆史名人,萬一哪天穿越回去,還可向眾人描述一番。
眼前的太平公主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著一件寬袖襦裙,袖子的豔紅色的,上繡飛鳥山澗,下身是水紅色的,點綴著豔紅的格子。她手上還挽著一條淡綠色的披帛,盈盈而來,華貴之氣逼人。
太平公主的麵容,並不像很多小說寫的那樣國色天香,但也算得上一個美女,屬於比較標準的瓜子臉,但顯得圓潤了一些。她的身材則很符合唐朝人的審美觀,偏豐滿,當然即使在張易之這個和這個時代審美觀有些相悖的男人看來,也絕對稱不上胖。
而最令張易之驚奇的是,這位以廣蓄男寵出名的公主看起來並沒有半點嫵媚之態,反給人一種端莊矜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