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氏大吃一驚,慌慌張張地應了一聲:“在,在呢,有什麽事嗎?”
外麵王雪茹鬆了一口氣的輕吟,隨即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姐姐,你這澡洗得也太長了吧,這都快一個赤時辰了,害得我擔心死了!”
王氏急急忙忙地穿衣服,嘴裏心不在焉地應道:“我沒事。”
張易之也是一陣慌張,連忙把橫七豎八胡亂丟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穿上。
外麵的王雪茹卻並不理解屋內兩個人的惶急的心情,仍是不停地催促王氏開門。
手忙腳亂間,王氏率先穿好了衣服,又過來幫忙張易之穿好,才推著他,把他藏到了帷幔的背後,便轉身去開門。張易之一站到那個地方,嚇了一跳,可不正是那天自己藏身之處嗎?若是王雪茹進來,想不被發現都難啊。
他正要攔住王氏,讓她緩一些開門,對麵的那扇門卻已經發出了一陣“吱呀”,張易之之後放棄。
隨著一縷月光照射而入,門外那個秀美的少女的樣子,漸漸鑽進了張易之的眼簾。
“幾天不見,她好像的確是變了一個樣子,居然穿起這種紅綠相襯的花衣裙了,頭上還梳了這樣一個複雜的百合寰,這真不像她的風格。不過,這小娘子打扮起來,的確是又顯得漂亮了不少。”見到阻攔不及,張易之隻好把身子盡量往裏麵隱一點,眼睛卻是不由自主地向門外的王雪茹望去。
大門剛剛打開,王雪茹立即跨了進來,一把拉住她姐姐,前後細細地觀察了一遍,直看得王氏渾身不自在,問道:“你看什麽?”
王雪茹道:“我看看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洗個浴花了恁長時間!”
王氏囁嚅道:“許是有點倦了,方才在浴桶裏差點睡著。”
王雪茹很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王氏的臉,然後很認真地給出了自己的檢驗結果:“姐姐你的確是倦了,眉宇之間都藏著倦意哩,就好像方才並不是洗浴,而是與人狠狠地鬥了一架似的。”
這一下,不僅王氏臉色略變,就連張易之也不由得老臉一紅,真沒有想到,王雪茹的眼光竟是如此的銳利,王氏方才的確是和自己“鬥了一架”。
“哪,哪有啊!”王氏一方麵覺得總在這屋子裏呆著,實在不安全,萬一自己的妹子往前麵仔細看上一眼,立即就會發現張易之的存在;另外一方麵,她也想要擺脫眼前的這種尷尬。當下,她推了自己的妹妹一把,道:“咱們還是回臥房那邊說吧!”
王雪茹點點頭,道:“好哇——”下意識地抬頭一看,正好看見張易之,頓時便說不出話來了。
“你怎麽了?”王氏心中有鬼,對於妹妹的反應自然是特別的敏感,見到王雪茹忽然不說話,也不挪動身子,連忙試探著問道。
王雪茹反應倒也快,連忙應道:“沒,沒什麽啊!”她不可能知道方才張易之和王氏之間發生的那些事,還以為王氏並不知道張易之藏在這裏,心底盤算開了:“他在這裏應該已經藏了很久了,我倒要想個辦法單獨和他見上一麵,還不能讓姐姐知道才是!”
王氏有點疑惑地看了王雪茹一眼,直到確信她的確沒有異樣,才放下心來,說道:“走吧!”
現在這屋子裏三個人的狀態實在是很奇怪。王氏姐妹兩個都知道張易之的存在,卻都以為對方不知道,都努力想要掩飾,而且想要隱瞞張易之的存在,更生怕對方看出自己知道張易之的存在;而張易之呢,知道這兩姐妹都知道自己躲在這裏,卻還是隻能老老實實地躲著,不敢發出任何的響動。
這是一種詭異的平衡。
王雪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回過身去。猛地,她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忽然說道:“姐姐,我也要沐浴!”
王氏訝然地說道:“你不是剛沐浴完嗎,怎麽又要沐浴了?而且,你都把燒水丫鬟趕走了,你怎麽沐浴,難道用我用過的冷水嗎?”
“唔——”王雪茹頓時意識到自己找了一個並不高明的借口,啞口無言,隻好期期艾艾地說道:“忘記了!”
王氏更疑惑了,她知道自己的妹妹記憶力一向很好的,怎麽可能會連自己剛剛洗過浴這種事情都會忘記呢。帶著點憂慮看著自己的妹妹,王氏疑惑地問道:“妹妹你沒事吧?我看你似乎有點不對勁哩!”
王雪茹靈機一動,立即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道:“姐姐,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都怪那個負心薄幸的花心大蘿卜,這麽多天都過去了,一點音訊都沒有,我懷疑他早把我給忘記了,或者已經勾搭上別的女人,樂不思蜀了!”
王氏聽得這話,頓覺臉上火辣辣的,她知道妹妹這話並不針對說自己,但她卻感覺像是特意針對自己一般。她,可不就是那個所謂的“別的女人”嗎?見到妹妹沮喪的樣子,她覺得特別對不起妹妹,遂安慰道:“沒事的,去睡吧,他不是那種人!”
“你怎麽知道的?”
“唔——”王氏意識到自己又失口了,微微一愣,好在她急中生智,勉強笑道:“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你啊!我妹妹看得上眼的男人,能差到哪裏去呢?”
她急於把自己的妹妹哄著離開這裏,又連催促帶強拽,終於把王雪茹拉開了。
王雪茹之所以不願離開,主要是怕張易之見沒有機會單獨見麵,會幹脆選擇撤退。這幾天以來,她可是嚐盡了相思之苦,天天就盼望著檀郎能盡快來到,如今檀郎真的來了,她哪裏願意錯過。當她被拉出這屋子的時候,她的眼神簡直令人心碎。
其實,張易之好不容易摸進來,自然不會輕易離去。畢竟,這王府裏的防備實在森嚴,幾天能摸進來,純屬僥幸,下次可就未必有這樣的幸運了。再者,在對付來俊臣的大事上,他如今也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這東風是要靠王雪茹先點燃的。所以,張易之不論如何也要和王雪茹談完再走。
兩兄妹進了屋子之後不久,便各懷心思地脫衣上床。自從王氏來到王府之後,這兩姐妹一向是同塌而眠,王雪茹今天很想說自己去隔壁那邊睡,可囁嚅了幾次,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她根本找不出適當的借口。
以前,都是王氏睡外麵,王雪茹睡裏麵。因為王雪茹睡過去之後,比較多動,雖然這張床十分的寬大,王氏還是有點擔心她掉下地來。王雪茹換房間的想法沒有說出口之後,就想換位置,可這話她還是一樣沒有說出口。畢竟,這是姐姐對她的一片好心,她也不知用什麽理由來拒絕這份好心。
於是,懷著不同心思的姐妹兩個就這樣上了床,卻同樣的都把心思飄向了遠方。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各自避著眼睛回憶著屬於自己的美好時刻,腦海裏浮現的,是同一個男人,卻生怕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思。
當人處在她們這樣狀態的時候,自然是無法睡著的,可過了不多久,從表麵上來看,她們都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扇被忘記關緊的窗戶忽然發出了一點響動,保持著同樣將臉麵對窗戶睡姿的兩姐妹同時微微眯起眼睛來,就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鬼鬼祟祟地從窗戶外邊爬了起來。
對於眼前這個局麵,張易之感覺無比的好笑。他其實完全可以直接推門而入的,因為他知道,即使自己鬧出點比較大的動靜,為了讓自己和王雪茹有個單獨見麵機會的王氏也一定會假裝沒有被“驚醒”。他將那門使勁地推了兩把,才知道已經被閂上了,隻好退而求其次,改爬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