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風流

第160章 技高一籌

“大人的意思,你不隨我一起去嗎?”張易之有些驚訝地問道。

冠禮對於大戶人家的年輕男子來說,是走向成年的標誌,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張易之雖然自己對這種儀式性的東西並不十分在意,但既然必須要舉行,自然希望自己最為親近的母親能在場。

臧氏堅定地搖搖頭:“咱們張家是大戶人家,對於‘規矩’二字是十分講究的。既然這信上隻邀請了你一個人,我和六郎就不能去。而且,現在六郎在宮裏當差,我心裏總是懸著,隨你去了心裏也不會踏實,還不如留在神都,有什麽消息也能就近知道。”

張易之覺得臧氏這個理由有點蹩腳,遂笑道:“大人說哪裏話!咱們去定州,一個來回一個多月也就差不多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六郎那裏能有什麽事情發生!你就算留在這裏,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內,恐怕也很難有機會和他見上一麵。”

臧氏卻笑了:“五郎你還以為這次出去,一個多月就能回來嗎?恐怕未必這樣簡單哩!”

張易之有些茫然,便問道:“大人何出此言?”

帶著點淡淡的欣慰和淡淡的憂鬱,臧氏笑道:“我兒終於要飛黃騰達了!你還記得上次我從定州回來的時候,在馬車上和你說過的話嗎?”

“立業成家?大人說的,是族中那位叔父將要致仕,要在我們這一輩中選一個人庇蔭的事情麽?”

“不錯,我想這個事情應該和你有關了。畢竟,現在離你的正式生辰還有一段時間,而且,一般的冠禮都在年底最熱鬧的時候行,極少有選在如今這個時節進行的。所以,我想,冠禮應該不會是你此行的主要內容,那庇蔭之事,才是主題。”臧氏很欣慰地點頭。小兒子當官了,那那種當官方式讓她並不十分喜歡,所以她特別喜歡大兒子能夠光明正大地步入仕途。而蔭庇在如今這個社會,就是入仕的最光明正大的途徑。至於科舉什麽的,那都隻是傳說而已。

“可是——”

張易之很想說自己無心仕途,但一想起臧氏殷切的期待,話到嘴邊,他就再也說不下去了。而且,他現在還有另外一重心理包袱——和王家的三年之約。

按照他和王循達成的口頭約定,他必須要在三年之內,將張昌宗從皇宮裏撈出來。現如今,想通過言辭來打動張昌宗,已經是不可能了。就算他巧舌如簧,能夠打動張昌宗也沒用,因為此事的最終決定權在武則天那裏。武則天如果不願放走張昌宗,就算張昌宗想走,也無濟於事。

既然用言語不會有效果,唯一的可行的辦法就隻剩下行動了。三年,是一個很長又極短的時間,如果張易之不能在這三年內通過仕途的奮進,達到一個足以庇護張昌宗的地步,那時就莫說能不能擁有王雪茹了,隻怕就連自己的小命都無法保全。

“可是什麽?”臧氏先是微微一愕,隨即便釋然,道:“你莫要為我擔心。若是萬一被派到地方為官,你就安心地當你的官,莫要記掛著我。我還沒有老到動不了的地步,而且我這裏有人服侍著,日子也過得舒坦。何況,一般初次得到蔭庇的官兒,都是從朝官當起的,更大的可能是,你根本就不需離開神都。”

按照大唐的規定。地方官的家人是必須留在京中作為人質的,如果你有滿十九歲的兒子,可選一個人陪在身邊。這一點,就算是王公貴族都沒有辦法例外。想當初,懷章太子李賢被發配地方的時候,其他家人都被關在宮裏,以至於有兩個兒子被武則天活活打死。而前太子李顯也是一樣,兒女都留在了京中,倒是他們在前往發配地房陵的路上,太子妃韋氏生下了一個女兒,叫做裹兒,也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安樂公主。

所以,曆史上李顯對安樂公主寵愛到縱容的程度,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在他本人在最苦難、最無助的時候,除了妻子以外,就隻有這個女兒一直陪在身邊,他可以對任何人無情,唯獨不能對妻子以及這個女兒無情。當然,這是題外話,且按下不表。

“大人說的也是!”張易之點了點頭。他暗暗下定決心,如果這次真的有機會得到那個庇蔭的名額,他非但不能推脫,反而要積極爭取。雖然,要在三年之內達到權傾朝野的地步,以他一個前世的曆史小白、並沒有其他大多數穿越者具備的前瞻性的身份,幾乎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他也隻能咬著牙去爭取。隻要是奮鬥過,爭取過,就算最終還是免不了失敗,他也可以無怨無悔了。

正要說話的時候,張易之眼睛的餘光忽然看見前麵人影憧憧,似乎有個人正向這邊跑來。他站過頭去,就見張寶急急忙忙地向這邊跑來,說道:“告老太君、五郎,宮裏有一位中貴來訪,說是有要事求見五郎!”

“宮裏?!”張易之母子二人對視一眼,都露出凝重之色。“宮裏”這兩個字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張昌宗的消息。隻是,每次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們總有一種莫名的驚心,畢竟宮裏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們很難確定那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五郎你趕快過去看看吧!”臧氏急切地說道。

張易之點點頭,隨著張寶來到了外書房。

來的這名宦官,張易之還正好認識,恰是上次覲見的時候,來宣旨的那位。張易之老遠見了他,連忙迎上前去,笑道:“想不到又見到中大人了,真是有緣得很呐,不知中大人如何稱呼?”

那宦官顯然也是有意結交,十分禮貌地回道:“五郎客氣了,奴婢高延福,現為內寺伯,以後五郎還要多多關照才是。”

張易之聽得他稱自己為“五郎”而不是“張郎”,巴結的意思十分明顯,心下大安,知道宮裏傳出來的,起碼不會是壞消息。否則的話,這些見風使舵的閹官哪裏會和你這麽客氣。

正好,他也想要好好結交一下這位叫做高延福的宦官。畢竟,內寺伯雖然隻是一個正七品下階的官,在神都城裏隻能算是芝麻小官,但放在宮裏,比他更大的官兒也不多了。更重要的是,這內寺伯有個重要的職責,就是糾察宮內的不法之事。這就相當於外官裏麵的禦史台兼大理寺,既有言官的權力,又有審讞的權力,實在是宮裏最為權勢天天的人物之一。

“哪裏哪裏,高內伯客氣了!”張易之堆下笑來,客客氣氣地說道。

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抬”,隻要兩個人願意,兩個人都願意抬轎,自然又是一陣肉麻當有趣,筆者因身上雞皮疙瘩太厚,不敢贅敘,就此略過。

說了一陣之後,高延福終於道出了來意:“聽說五郎最近要去定州行冠禮,奴婢也恰巧要去你們定州張家宣諭,所以特來邀請五郎同行!”

張易之聽得這話,為之一震:“你怎麽——”

話隻說出半句,他就明白了過來。原來,張家之所以會回心轉意,邀請自己去參加那什麽狗屁的冠禮,完全都是因為武則天的幹涉!

張易之想起當初自己拒絕武則天的時候,曾經說過,蔭庇無望,所以寧願選擇科舉,以報效朝廷。而武則天看出那是推脫之言,所以就通過這樣一種方式,讓自己推脫都無法再推脫下去。

看起來,玩陰謀,女皇帝終究還是技高一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