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額,是五郎啊!”見到來著是張易之,劉思禮隻好將一句到了嘴邊的斥責之言生生地咽了回去。
經過上次的誤會之後,或許是因為愧疚,劉思禮對張易之倒是客氣了幾分。
張易之笑了笑,道:“怎麽,不歡迎?”
劉思禮一愕,想起自己方才倚老賣老的樣子必然是盡數落在張易之的眼裏,他那厚得如城牆一般的老臉也不由一紅。當下,他訕訕地說道:“歡迎,當然歡迎!”
張易之便老實不客氣地在劉思禮的對麵坐下,又招呼起林秀和劉符度表兄弟兩個:“來,都坐下來說吧!”
眾人坐下之後,張易之說道:“好久沒有和大家一起吃飯了,今天中午咱們便一起吃個飯,順便有點事情要和大家說說!”
劉思禮立即誇張地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嘴裏卻輕輕嘀咕一聲:“天天陪美女吃飯嘛,自然沒時間和我們一起吃了!”
張易之暗忖道,劉思禮這廝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說出最不合時宜的實話。不過,現在的張易之對於劉思禮這張嘴已經習慣,倒也沒有特別的感覺,隻是假裝沒有聽見。
不一會,高胖子便端了一些酒菜上來,幾個人便一邊吃,一邊說話。
所謂“說話”,其實就是張易之一個人在說,而其餘的幾個在靜聽之餘,有點問題便問了出來。而張易之所講的,便是衙門裏的情況。他來找劉思禮,自然不會隻是為了吃飯這麽簡單。既然劉思禮名義上還是自己的幕僚,就要讓他發揮出他的作用來。
張易之把今天上午的事情說完,其餘的三人也跟著陷入了靜默之中。
“五郎下一步打算如何呢?”還是劉思禮率先打破沉默,問道。
張易之道:“這好像是我也該問的吧!”
劉思禮低頭沉吟一陣,還是苦笑搖頭:“這遼山縣衙就這麽幾個人,可是複雜程度卻是我平生僅見。比起當初我見過的任何一個衙門都難以捉摸,實在是看不透啊,看不透!”
林秀和劉符度也是紛紛點頭,顯然對劉思禮的話極為讚同。
“既然如此,我們也隻好采取最笨的一個辦法了,就是主動去聯係所有可能的力量,分別進行拉攏。隻要我們把所有的心意都盡到了,也就不怕達不成目的了!”張易之見幾個人都是束手無策,隻好說道。
劉思禮惑道:“張郎你的意思是,那個什麽狗屁的李主簿和馬縣丞都去聯絡一下?”
張易之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其他問題倒是沒有!”劉思禮道:“隻是我們對這兩個人的情況都是一無所知,要投其所好談何容易?”
“這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張易之終於笑了笑:“你們,尤其是劉公你,是我最為‘得力’的幕僚,打探這點事情應該不難吧!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我覺得劉公是一個口才十分出眾的人,隻是小小打探一點消息,也該難不住你的吧?李主簿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
“我——”劉思禮很想反駁一下,說自己的口才並不好。可是,他驀然想起,就在剛剛,他已經向張易之展示過自己的“口才”了,看起來張易之之所以不反擊,說不定就是等著這一刻哩。
當下,劉思禮隻好悶悶地喝下一杯酒,算是默認了張易之的指派。
然後,張易之又轉向林秀道:“琳達的任務也不輕鬆,你要想辦法去打探一下馬敏的消息。”
“好的!”林秀很簡短地回答道。
看見張易之布置完任務,劉思禮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緩緩地說道:“張郎,我看你們那個李主簿的消息,還是讓我家大郎去打探吧。他們年輕人,一天窩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就需要多出去鍛煉鍛煉哩!”
張易之卻搖頭道:“不必了,劉符度我還有另外的安排,相信也能達到鍛煉他的目的的!”
“哦!”
張易之便轉向劉符度道:“你給我去打探一下這些年在剿匪之戰中,戰死或者受傷的捕快的情況,要盡量詳細,明白嗎?”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看著自己老爹和表弟都已經領到任務了,劉符度也隻好點頭應承一聲。
“高啊!”聽見張易之的安排,劉思禮不由得讚歎一聲,道:“想不到張郎還會用這等收買人心的計謀,不錯啊不錯,看來我這幕僚出謀劃策的功能是徹底用不上了,以後也隻能為張郎鞍前馬後的跑腿效勞了。不過,張郎可曾想過,收買人心光靠嘴皮子是不行的,還需要讓人家看見你的誠意——”劉思禮很虛假,很誇張地笑道。
“這你就放心好了!”張易之知道接下去,劉思禮肯定會說錢財來之不易,不能隨意亂花之類的話,便截入道:“錢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
劉思禮便訕訕的不言聲了。
張易之見到該布置的任務已經布置完成,遂說道:“既然如此,從今天下去開始,大家就都行動起來吧,我希望你們能在五日之內,把所有該打探的都打探完成!”說完,也不待幾個人答應,便轉身走出了院子。
剛剛前行幾步,張易之驀然看見前麵假山間的小徑上,一個粉色的人影驀然一閃,就此湮沒在假山背後。
張易之頓時笑了,他雖然沒有看清那人的具體麵貌,卻認出了她衣服的顏色。當下,他便笑道:“出來吧,都看見了,不要再鬼鬼祟祟的了!”
等了好一會,假山背後終於緩緩地轉出一個人來,不是別人,赫然便是小月。
看見小月無恙歸來,張易之心底自然是一陣歡喜,不過他的臉色卻有些陰翳,一雙泛著冷意的銳目淡淡地掃在小月的身上,直掃得小娘子心裏一陣忐忑。
張易之倒不是意欲禁錮小月的行動自由。他並沒有這時代一旦定下名分,就不喜歡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麵的這種思想。隻不過,遼山縣這個地方,實在詭異,他所處的位置又更加詭異尷尬,他自然不希望小月驀然間出點什麽問題,再將他送進更大的麻煩之中。
“我剛才——”怯怯地看了一眼張易之,小月隻是輕輕地吐出三個字,便不敢再說了。她不是沒有見過張易之不悅的樣子,但以往他大多不是真的生氣,很大程度上隻是戲謔一番而已,但看得出,今天他起碼是有幾分真怒的。
張易之沒有言聲,隻是緩緩地向前行去,不多時,便來到了自己的院子。
看著他的背影,小月委屈地跺跺腳,隨即還是咬著銀牙,跟了上去。
在自己院子裏的大樹底下坐好,看見小月遠遠地跟了過來,張易之的怒意頓時消散了不少。這至少說明她還沒有到恃寵而驕的地步。
“我知道你一個女孩子,一天到晚在這家裏呆著,是很悶的事情。我也不是非要把你拘囿在這小小的房子裏,你明白嗎?隻是你也聽我說起過這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麽還敢一個人出去呢?”張易之板著臉說道。
“我隻是看這天氣熱了,你又每天忙裏忙外的,總出汗,所以想幫你買把扇子罷了!”小月委屈地說道。
張易之頓時心下一軟,歎口氣道:“罷了!以後出去,至少要先和家裏說清楚——”
一言未了,忽聽小月又加了一句:“誰知道半路上卻遇見了怙恃酒樓的那個內掌櫃!”
“什麽?”張易之霍然站起,道:“怙恃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