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達目的地了,張易之也是有些激動。這屋子裏麵住著的三位,個個在曆史上,都是鼎鼎大名,也必將在未來若幹年的曆史上,散發出燦爛的光芒。
而現在,張易之就要見到這三個人了,他的心情,簡直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武則天那樣緊張。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把目光鎖定在張易之的身上。想一想屋內之人的身份,張家兄弟便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他們通過行動來推舉張易之去敲門。
張易之無奈,隻好一步步地走到了門前。他抬起手來,正要敲門,遲疑一下,還是把手放了下來。然後,他又舉起手,又放下……
苦笑著回過頭來,張易之看見了身後兩個人正在朝自己做著鄙視的鬼臉,他心頭一怒,暗忖道:“是啊,我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三個人嗎?又不會吃人的!”舉起鐵拳,對著房門就是一陣狂敲。
不一會,屋內傳來一個朦朧的聲音:“誰——啊——”
“啊”字還在張易之的耳邊回蕩,這聲音立即變得急促:“誰?!”這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略微的顫抖。
先前那朦朧的聲音立即有了變化:“娘子,你看見了吧,完了,完了,母親派人來了,派人來了,她老人家這次一定會殺了我的。大哥沒了,二哥也沒了,現在輪到我了,終於輪到我了……….”接著便是一陣“嗚嗚”的哭泣之聲。
張易之一陣無語。
這聲音的主人,顯然是廬陵王武顯了。曆史上,這位廬陵王就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這一點,張易之已經在電視和小說裏,有過很多次的了解。可當親耳聽見這位年逾四十的大男人被一陣敲門聲嚇得大哭,還是感覺很不可思議。
當然,這也可以看出,這位天之驕子,在過去十四年多的日子裏,過的是一種怎麽樣膽戰心驚的日子。要知道,從道理上來說,他在這裏呆的時間越久,這種畏懼就會越發的淡漠。直到今天,他依然如此戰戰兢兢,可見當初剛來房州的時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境。
而張大張二則是目瞪口呆,他們不像張易之這樣對廬陵王有所了解。在他們看來,廬陵王作為當今天子僅存兒女之中的嫡長子,就算現今有些落魄,那身份還擺在那裏的,總還是應該保留著幾分上位者應該有的威勢才是。更何況,他當年還曾在紫宸殿的龍座之上,坐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雖短,他也是貨真價實的一國之君。一國之君,怎麽可以哭得如此肆無忌憚,如此風雨飄搖,如此……
“大王,乖,不必害怕,未必是來害我們的,說不定是母親派來接咱們的呢!”那女子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在哄小孩一樣。
張易之聽得暗暗點頭,暗忖道:“曆史上的韋氏,最後差點成為第二個武則天,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一個男人都嚇成這樣了,她卻能像個哄孩子的母親一樣哄著丈夫,一點也不見驚慌,可見此人心理素質之好若是她一招掌權,的確非同小可。”
“不,一定是母親,母親派來殺我們的,我,我還是自殺的好!自殺的好!至少,還能免得了受辱!還有,等下我死了,你記得掐死裹兒,掐死她!她生得太美麗了,若是受賤奴之辱,列祖列宗也不會饒了我這個不肖之子的!”武顯的聲音顯得極為激動。張易之完全能想象他在裏麵亂撲亂抓,手足無措的樣子。
張易之聽得惻然。心中對這位曾經的皇帝,產生了幾分同情。身在帝王之家,榮華富貴從來都不是問題,可伴隨著這些的,就是無盡的恐懼和不安。這樣的悲劇並不少見,而武顯還遠遠不算最痛苦的。難怪很多帝王臨死之前,都隻願自己下輩子莫要生在帝王之家。
張易之連忙在外麵喊道:“殿下,莫要驚惶,我等是奉聖諭,前來迎接殿下回京的,請殿下開門!”
張易之之所以稱武顯為“殿下”,說白了是抄襲了管泛的那一招。不同的是,管泛麵對的是已經脫困的皇嗣,而張易之麵對的卻是尚在經曆磨難的武顯。而且,管泛麵對的是一個空著的馬車,而張易之麵對著,則是實打實有人的屋子。這毫厘之差,張易之相信也會有千裏的效果之別。
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短暫的安靜,可以想象裏麵兩個人目瞪口呆的樣子。
下一刻,一個極為興奮的聲音傳來:“娘子,你聽見了嗎?聽見了嗎?母親派人來接我們了,接我們了!我們就要擺脫這個鬼地方了,我們要自由了!我們再也不用這樣起早貪黑,再也不用粗茶淡飯,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用…….嗚嗚……”
韋氏的聲音也帶著點哭音:“嗯,都不用了,不用了!大王,你別急啊,還是讓妾身來幫你整理下衣衫吧,這樣怎麽見人哪?”
接著,屋內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之聲。然後,韋氏的聲音再次傳來:“裹兒,裹兒,快起來!”
“母親,半夜三更的,人家好夢正酣,你又來打擾人家好夢了!”一個清脆嬌柔的聲音傳來。
張易之聽見這聲音,不由得心下一顫,心海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層漣漪。不得不說,這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清脆如黃鶯輕囀,婉轉如清泉緩流,讓人感覺一種特別的魅惑之感,撲麵而來,你很難控製自己,不去想見一見這女孩子的模樣。
而事實上,張易之也知道,這個女孩子便是曆史上鼎鼎大名的蕩婦安樂公主,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提醒自己,莫要被這位號稱比後來的楊玉環楊貴妃都毫不遜色的公主吸引過去。
反正,就張易之從二十一世紀得來的訊息來看,幾乎沒有一個人對這位傾國傾城的公主抱有絲毫的好感。她驕橫、奢侈、淫*蕩、跋扈、擅權、冷漠,最後甚至連最寵愛她的父親,都被她生生毒死。
張易之現在也算是閱盡了美女的,自然不願和這樣一位公主扯上莫名其妙的關係。這種事情,關係到的絕不僅僅是他自己一個人,還有可能關係到他的家人甚至整個家族。
張易之同時也有些奇怪,方才武顯在那裏又哭又笑的,聲音那麽大,這位未來的安樂公主怎麽一直都沒有醒來。
張易之不知道的是,今晚這種情況,其實隻是過去很多次的重複而已。幾乎每一次,屋子外麵有了一點風吹草動,甚至隻是刮風下雨,武顯都會上演一出方才那樣的鬧劇。從小對這種鬧劇耳濡目染的武裹兒早已司空見慣,再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在內心裏生出絲毫的波瀾。這種聲音,已經成為了她一種特殊的催眠曲。
正思忖間,屋內的燈火忽然亮了起來。接著,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女子從屋內走了出來。
張易之不敢細細打量,隻看清了她穿的是一身青色的粗布襇衫,相貌倒是頗為清雅,年紀大約在四十歲上下。他知道,這肯定便是當年曾經登上皇後之位的韋氏了。她的真實年齡,其實比武顯小四五歲的,如今也該在三十五歲左右的樣子。很顯然,常年的勞作,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了點。而一般來說,她這樣出身的人,看起來都會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的。
“臣張易之,叩見太子妃!”張易之拜了下去。他身後的兩個,都惟他馬首是瞻,立即跟著跪了下去。
“太子妃?”韋氏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亮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