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氏有些恚懣。男子嘴裏的話,威脅意味實在太濃了。可是,虎落平陽,作為曾經的皇後,韋氏在如今這種狀況下,也不能不為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著想,她甚至不過那出言反諷。相反,她還走向前去,又一次抓住了女兒的手臂。
武裹兒正要掙紮,那男子的臉色終於沉了下去,皺了皺眉頭道:“小娘子,為了你父母,我看你還是老實一些的好!”
武裹兒頓時愕住,委屈地回頭看看韋氏,又看看正蜷縮在那裏瑟瑟發抖的武顯,終於還是不敢亂動,走回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兩個男人見到武裹兒屈服,都是眉飛色舞,大為得意。見到昔日主宰億兆百姓幸福康樂的一國之君如今卻在自己的威脅下瑟瑟發抖,這種感覺,簡直可以用酣暢淋漓來形容。
那平凡的男子向年輕男子問道:“怎麽樣?你們的馬車備好了嗎?這次北上路途遙遙,可不是說著玩的!”
年輕男子顯然對那平凡男子頗有些忌憚。或者說,後者是他的上司。他輕聲說道:“馬車已經備好了,正停在前麵。不過——”
“你有話直說!”
年輕男子諂媚地笑了笑,道:“馬車自然是早已備好,等在後麵了。不過,尊使有所不知,屬下聽人說,這附近找到了一匹馬,這匹馬據說是神駿無比,而且無比的聰敏,他們不論設下什麽樣的圈套,始終無法讓它上套,遠遠的射箭又射不中它。屬下想,若是能抓住這匹馬,用它來拉車的話,絕對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哦,這馬兒竟然這樣好,我倒要見識一下。不過,在見識這馬兒之前,我倒要你和胖廚子幫我做點事!”
年輕男子眉開眼笑,顯然,在他看來,能為這看起來平凡的中年男子效勞,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他連忙放聲大喊,把那個看起來憨態可掬的廚子喊了進來。兩個人一起站在那平凡男子的麵前,點頭哈腰,諂媚之態顯露無遺。
平凡男子微微一笑,那張沒有絲毫特點的臉上,居然現出了一絲陰翳:“找你們兩個來,不為其他,隻因主公對你們兩個的功勞頗為哦欣賞,讓我來好好嘉獎你們!”
張易之趴在那裏聽得清楚,這才明白,原來那個口口聲聲“主公”的年輕人並不認識什麽“主公”,甚至於他的獎勵,都要靠別人來幫忙領取。由此也可見,此人也不是很靠譜。
“多謝尊使,我們一定會好好地繼續替主公效勞的!”兩個人同時表態。
“不必了!”那“尊使”笑了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必謝,還是不必替“主公”效勞。
兩個馬屁精愕然,他們自然也不知對麵的“尊使”所言,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就在此時,“尊使”那張平凡的臉上升騰起暴戾之色,他忽然抬起雙手,同時向左右兩個人的腦袋拍落!
那兩個人都正在愕然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同伴會猝然發難,措手不及之下,同時被“尊使”那厚重的手掌拍中。
那龐大的廚子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此歪倒在地,抽搐兩下,就此不動了。
那年強男子站立不穩,身子搖搖晃晃,顯見也是受創甚重。他的眼睛裏簡直要噴出火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執行了殺人滅口之事,轉眼自己就被滅口。這讓他實在是太憤恨了。
“你……你……這是為什麽?”他幾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才喊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自己覺得呢,你和那邊躺著的那些人,有明顯的區別嗎?你也僅僅是比他們知道的多一丁點而已。我們既然不會留著這些人,自然也不會留著你。你不必怨我,更不必怨主公,怨隻怨,你自己太窩囊了,就算留下來,也不能繼續為主公效勞!既然沒用,自然自然要除掉,以免浪費糧食!”
他言猶未了,對麵的年輕人早已搖搖晃晃地躺了下去,也不知道聽完了他這番解釋沒有。
那“尊使”低下頭來,確認了一下年輕人的鼻息,肯定他已經死透了,才冷笑一聲,道:“自不量力,取死之道!”忽然回過頭來,看著將這一切完完全全看在眼裏,抱成一團發抖的武顯一家,道:“大王不必害怕,隻要你們能理解我家主公的好意,並且願意和我家主公當朋友,他老人家不會虧待你的!”
武顯早已嚇傻,口不能言。韋氏要好一些,點頭顫聲道:“貴主公手段超群,對我們一家又如此上心,我們自然願意——”
說到這裏,韋氏驀然頓住,她的眼睛在這一刻猛然睜大,而她身邊的那一對3父女也露出幾乎一樣的震驚之色。
那“尊使”頓覺有異,下意識地身子一閃。恰在此時,破空聲起,一把鋒利的匕首從流星一般在半空中劃過,插進了他的後背。
“尊使”痛苦地暴喝一聲,身子一骨碌向前,終究還是躲過了最致命的一擊。
張易之心頭暗歎。本來,這一下足可令“尊使”命喪黃泉,他隨身攜帶的這把匕首鋒利之極,可以說得上削鐵如泥,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尊使”一下,饒是他武功超群,也難逃一死。可惜,武顯一家三口的表情,出賣了他的努力。
張易之並不氣餒,他相信,就憑方才那一下並不致命的攻擊,也能夠讓對方受重傷,隻要最終能把他留下來,是不是一擊致命,就不重要。
張易之握著匕首,繼續向那“尊使”攻去。而旁邊那原本已經“被毒死”的張大張二兄弟也紛紛跳了起來,抓起利刃,協助著張易之,向那“尊使”殺去。
那“尊使”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盡管一開始就被張易之偷襲得手,受了重創,身手已經不是那麽靈便了,但以一敵三,赤手空拳竟然還不落下風。
張易之暗暗吃驚。要知道,他還占據著手上兵刃的優勢,對方對他手中的匕首十分的忌憚,麵對他的攻擊,隻敢閃避,無法還擊。饒是如此,對方在三個人密如驟雨的攻擊之下,竟還是遊刃有餘。可以想象一下,方才那一下如果沒有傷到他的話,後果該是如何嚴重。
“尊使”忽然發狂,大喝一聲,伸腿將張大手中的長刀踢飛,而他自己也是一個閃避不及,終於被張二手中的長刀劃了一下,手臂之上頓時鮮血淋漓。他大怒之下,回身就往張二抓去。
張易之吃了一驚,立即明白過來對方的意圖:他打算將容易對付的張家兄弟先各個擊破,然後再傾全力來對付自己。張易之自然不能讓他輕易得逞,冷哼一聲,挺起匕首,向他刺了過去。
“尊使”狼腰一扭,躲過了張易之這犀利的攻擊,手掌的去勢不變,依舊是如狠狠地向張二抓去。張二吃了一驚,手上的兵器不及收回,右手的手腕被他雙指點中,一種無力感頓時蔓延了他整個手臂。
“叮當!”張二手中的利刃也就此掉落在地上。
張易之吃了一驚,眼睛看向“尊使”的身後,臉上露出了無比震驚的神色,大喝道:“快,砍他後背!”
“尊使”一愣,轉頭往後望去。而就在此時,張易之手掌一抖,將手中的匕首拋飛出去,一下子刺進了“尊使”的胸膛!
“尊使”緩緩地轉過頭來,臉上露出無盡的苦笑。想不到他剛剛取得優勢,就被張易之以一個騙小孩的詭計給陰了一把。而這,將會成為他一輩子最後一次中計。
張易之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時候,他又有點感激方才的武顯一家了,若非他們方才的驚訝神態在“尊使”的心中留下了陰影,他說不定還不會這麽容易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