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真的退了?!”武延秀第一個從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來,向外跑去。其餘的人也紛紛跟了出去,一個個神色之間,都極為熱切。
倒是張易之,這時候反而平靜了下來。狼群的退卻,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欣喜是值得的,太過欣喜就沒有必要了。更何況,若是侯門海所料不錯,後麵還有更大的挑戰,在等著大家。
“將軍,下麵咱們——”親自跑進來報信的阮西陽看著張易之沉吟的樣子,忙出言問道。
“受傷的兄弟,就讓他們找兩位軍醫都看看吧!沒有受傷的,且讓他們回去歇著。不過,你要明令他們和衣而睡,不可寬衣,咱們要隨時準備應付偷襲。至於陣亡的兄弟——你去統計一下他們的名字,他們在這半道上捐軀,咱們不能就此把他們給忘記了,回去之後,總要好好撫恤他們的家人,也可告慰兄弟們在天之靈了。”
阮西陽連連應是,轉身去了。
過不多時,武延秀等人又轉了回來,仍是興奮莫名,一個個手舞足蹈的,興致極高。張易之隻好提醒道:“大王,您還是歇息一下吧,今夜恐怕還會有事情要發生呢!”
武延秀的臉色頓時變了:“張將軍,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那狼群還會去而複返不成?”
“狼群自然不會去而複返,不過這世上還有很多比狼群更加可怕的物事。為了大王的安全考慮,我想你還是一直呆在這主帳之內好了,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
武延秀的膽子極小,聽得張易之不願說出實情,心下驚惶不已,便不敢言了,而是靜坐了下來。
過不多時,外麵收拾停當,早已過了三更天時分。這個時間,對於夜生活豐富的二十一世紀來說,往往隻是夜生活的開始而已。但對於這時候來說,已經是太晚了,所有人都有些困頓。
就當躺下的剛合上雙眼,沒躺下的正準備躺下之際,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驚惶的叫聲:“有人來襲,有人來襲!”
那些疲憊欲死的太子衛率士兵聽見這喊聲,還迷迷糊糊的,嘴裏也跟著念叨一句:“有人來襲了!”但是,下一刻,他們都醒覺過來:“什麽?有人來襲!”一個個都半睜著眼睛蹦起來,伸手去抓自己的武器。
武延秀聽見這個喊聲,就像聽見了鬼叫聲音一樣,一臉詫異地望向張易之:“張將軍,你是如何知道還會有人來襲的?這來襲之人很厲害嗎?”
張易之斷然道:“大王不必著急,末將這就出去,和大家一起將來犯之敵殺退便是!”
武延秀聽見張易之的話頗為篤定,也鎮定了一些。
張易之便在大家的注視之下,緩緩地起身,走出了主帳之外。此時,正是肚皮上劇痛最烈的時候,但是張易之知道,自己若是不擺出從容淡定的樣子,武延秀他們那些人,定然難以穩住。這敵襲不比狼群的襲擊,可是不會畏懼篝火的。
張易之勉強行到主帳之外,他身邊的三個跟班張文張武以及林秀連忙衝上來將他扶住。他們三個並不是官府之人,隻是張易之身邊的私人隨從,所以張易之也沒有同意他們加入敢死隊。這主帳之內,他們也沒有資格進入,隻能在這外邊候著了。
張易之在攙扶之下定睛往前麵一看,頓時心頭有些發涼。
原來,這夥襲擊者大約隻有十來人的樣子,由一個為首的白衣人和十來個黑衣人組成。這夥黑衣人顯然是從精銳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一個個伸手不凡,力大無窮,太子衛率的兵士雖然在人數上占據很大的優勢,卻難以抵擋他們的進攻。
真正讓張易之心寒的,倒不是那些黑衣人,而是為首的那個白衣人。此人衣帶飄飄,形容俊逸無比,那冠玉一般俊美的麵容之上,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冷意。他的出手極為從容,每一招每一式,總能給人難以抵擋的可怕感覺。
白衣人連續殺了四名太子衛率兵士之後,阮西陽看不下去了,挺刀過去,便和那人戰作一處。應該說,阮西陽能成為太子衛率的校尉,本身是很有幾分真本領的。但他麵前的這白衣人,身手之高強,已經到了神鬼莫測的地步,在白衣人的麵前,他差得簡直太遠太遠了。若不是旁邊有六七個士兵配合著一起攻擊,他早就被白衣人一劍挑翻了。
張易之一見那白衣人,簡直怒火中燒。他忽然斷聲喝道:“賀蘭敏之,你堂堂一個漢人,真的就心甘情願去當契丹人的鷹隼走狗嗎?”
原來,那白衣人便是張易之曾經多次遭遇的賀蘭敏之。
賀蘭敏之從容一劍刺穿一個士兵的心腹,嘴上卻是冷哂一聲,道:“張易之,你這個劍下遊魂,還真是命大得很,幾次三番都讓你逃得性命,方才我已經看見了,想不到那狼群的首領,都不能奈你何,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哪!不過,那恐怕也是你最後一次如此好運了,今天晚上,我不論如何,也要取你性命,看你到了黃泉路上,還憑什麽對我指手畫腳!”
阮西陽聽賀蘭敏之語氣輕蔑,渾似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裏一般,大怒,舉刀狠狠地向賀蘭敏之劈過去,嘴裏喝道:“狗賊,原來是夷蠻的狗腿子,吃我一刀!”
賀蘭敏之的眼裏驀然射出一抹駭人的光芒。他忽然冷哼一聲,竟是不閃不逼,長劍揮出,迎向了阮西陽正向自己劈下的大刀。
阮西陽心下大喜。他早已看出賀蘭敏之身手無比靈活,武藝高強,若是一招一式地拚鬥,自己根本不是對手。但賀蘭敏之現在這番動作,看起來竟是要比拚氣力,這卻是阮西陽極為自負的地方。再者,阮西陽這長刀是居高臨下,占盡了優勢。阮西陽有絕對的自信,不一刀活劈了這小子,也要取走他半條命。
可是,這一刀一劍甫一接觸,一聲巨響過後,阮西陽隻感覺一股絕大的力氣猛衝過來,虎口劇痛,他的手中大刀再也握不住,飛上半空。而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後迭出好幾步。他駭然地發現,看似文弱的賀蘭敏之卻巋然不動,如一座山嶽一般。
賀蘭敏之一劍擋飛了阮西陽,嚴酷地一笑,便向張易之殺了過來。中間有幾個士兵待要阻攔,手中兵刃揮出,卻隻見得白影一閃,那俊美的男子便沒了蹤跡。
“我這人平生最欣賞英雄人物,你張易之算不得大英雄,卻也有幾分真本事,倒是我頗為看得起的。也罷,今日我便給你一個痛快,一劍結果了你吧!”賀蘭敏之三兩下便來到了張易之的麵前,挺劍向張易之刺去。
張易之此時根本沒有什麽還手的能力。若非有人扶持,他甚至連站立都是問題,自然更加談不上閃避了。
就在此時,林秀忽然大喝一聲:“五哥小心!”把張易之往邊上一推,自己閃身擋在了張易之的麵前!
賀蘭敏之顯然也沒有想到竟會出現這樣的變故,長劍快要遞到林秀的身上,才驀然地停了下來。他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在猶豫是否殺掉林秀。但這種猶豫隻是持續了短短的一刹那間,他便重新揮轉長劍,又向邊上的張易之刺去。
張易之和架著他的張文張武兄弟被林秀推到一邊,略略有些愕然,而賀蘭敏之不給他們任何的反應時間,手中嗜血的長劍瞬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