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者無畏。
蘇秦抬頭望著天台山,不知道心裏想著什麽,但是從他此刻臉上平靜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似乎已經做出了某種決定,特別是他嘴角的那道舊傷疤,看上去隱隱的帶著一股笑意,蘇秦知道祈洛歌說山腳下布有奇陣就一定有,既然如此,之前在青雲城外就領略過陣法神奇之處的蘇秦當然不會傻到冒然進陣,哪怕剛才的他還想著怎麽入陣讓心懷慈悲的七戒大師知道然後解救自己出來——這其實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如果有人入陣七戒大師就出來解救的話,那麽懸空寺也不會令那些麒麟軍忌憚了。
有時候,殺人既是救人。
在確定以及肯定七戒大師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後,蘇秦決定不冒這個險,雖然蘇秦知道自己的小命現在並不值錢,但是也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困死在這裏——盡管生或者死,有時候隻在一念之間。
蘇秦想明白了這些之後,心底的那份僥幸也就蕩然無存,他先是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抬頭望了望夜空,最後做出了一個決定,盡管這個決定在他看來同樣是鋌而走險,但是相較於破陣而言,從小在大山裏長大的蘇秦更擅長的是爬山。
用力的把手裏的長槍刺進地上,蘇秦開始把身上穿著的麒麟軍盔甲脫掉,這樣做事為了減少了身上的負荷,因為爬山是一件很費體力的事情,盡管穿著盔甲會減少樹枝和山石對身體的撞傷,但是蘇秦有把握能把這種傷害降到最低。
脫掉盔甲之後,蘇秦緊緊的握住了精鐵打造的長槍,轉身向左邊山腳下山林處走去。
就算上山無路,蘇秦也要用自己的手,用自己手裏的長槍穿出一條路來!
就在蘇秦繞過登山台階前的那片空地,來到怪石嶙峋的山腳下時,在他的身後麒麟軍的方向隱隱傳來了一陣叫嚷聲,雖然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但是蘇秦還是猛然頓住了腳步,緊跟著心裏一緊——白啟還呆在麒麟軍中,蘇秦剛才暗中燒了麒麟軍將近二十個帳篷,但是對於上萬麒麟軍來說,製造的混亂影響甚微,現在麒麟軍那邊起了騷亂……蘇秦看著麒麟軍的方向,心裏沒來由的一陣傷感,他知道,多半是白啟露了身形。
就在蘇秦移動腳步準備去麒麟軍那邊看個究竟的時候,麒麟軍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隨後大地跟著一顫,蘇秦遠在麒麟軍五十丈之外都禁不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等到他站穩腳步再看的時候,發現麒麟軍那邊起了大火,火勢很大,火焰衝天而起像一條火龍一樣崛起,隨風變換著不同的形狀。
火光不但驅逐了山腳下的黑暗,還帶來了一絲暖意,以至於寒風吹來竟然帶著一絲熱浪,讓蘇秦的麵孔有些發燙,蘇秦默默的看了片刻麒麟軍方向,沒再遲疑快速的向麒麟軍的方向跑去。
蘇秦剛跑了不到十步,就看到一個人影從麒麟軍的方向向這邊跑了過來。
火光下的人影蘇秦看的真切,是白啟。
白啟奔跑的速度很快,蘇秦看著白啟的方向迎了上去,然後喊了一聲白啟的名字,白啟聽到蘇秦的喊聲,身子一頓,向蘇秦這邊跑來。
看著白啟身上衣服的破洞,蘇秦皺了一下眉頭,特別是白啟胸前的幾處傷痕,血已經浸透了白衫,看上去觸目驚心,像開在雪地上的梅花。
不過從此刻白啟麵孔上露出的笑容看,白啟的傷勢雖然看上去嚴重,應該沒什麽大礙。
“剛才的響聲是怎麽回事?”蘇秦問完,看遠處向這邊的追來的麒麟軍,又對著白啟說了一句跟我走。
蘇秦帶白啟去的地方,正是剛才他要登山的地方。
麒麟軍內。
負責包圍懸空寺的一萬麒麟軍的督軍大人姓陸——和靈璧坊的陸振宇、光明府的陸天宇一樣,陸姓在炎國是皇族一脈的貴姓,除了皇家的人之外,能被炎國皇帝賜姓的人都是深得陸天行信任的人,因此外姓人被賜姓陸在炎國很多權貴看來是一件值得炫耀或者說能抬身價的事。
而能被陸天行賜姓的人,都是陸天行的心腹或者死忠。
這些外姓的人改名姓陸之後,還有講究,那就是名字的最後的一個字還代表著他們在陸天行心裏的地位,就像陸振宇和陸天宇,末字都帶著宇字,炎國市井中流傳著一個說法,說是被賜姓的人基本上算是找到了一個免死金牌,其實不然,那些每天在離火城榮登朝堂之上的官吏都值得,那些被賜姓的人名字最後一個字是按‘包、舉、宇、內。’排列,這四字基本上決定被賜姓人的權利大小,就因為這個,曾經一個炎國官吏還丟了烏紗帽,隻是因為酒後一句話,險招殺頭滅門之罪:“都說人不可貌相,現在世道變了,見麵不如聞名啊!”
在炎國這樣帶著宇字的人有五個,帶內子的有七個,而帶舉字的人相對少些,隻有三個,帶包字的隻有一個人,是炎國太傅陸興包。
毋庸置疑,這些人構成了陸天行的另一種勢力,而天字在炎國更是禁字,和陸字一樣,除了皇族,任何人敢擅用,殺無赦。
三萬麒麟軍分成三個編製,分別是虎軍,龍軍和豹軍,各一萬人,三個統帥中其中有兩個人姓陸,末字都是帶著舉字,而這次帶兵來光啟城的是虎軍的統帥陸槨舉。
陸槨舉的年紀四十出頭,濃眉虎目,身材高大,一身黑盔包裹的他不怒自威,隻是現在的陸槨舉看上去有些狼狽,身上的盔甲帶著一些泥土,像是摔了一跤。
很少有人看到陸槨舉出手,那是因為見過他出手的人多半都死了——十八年前,陸槨舉和祈天烈在離火城一戰,令他名噪一時。當時兩人都是年輕氣盛,而且都是用長槍的高手,陸槨舉和祈天烈大戰了一個時辰,最後隻輸了半招,如果是陸槨舉說自己槍法天下第二,那麽,除了祈天烈之外,沒人敢說第一。現在將近二十年過去,陸槨舉一身功夫如何可想而知。
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大坑,陸槨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盔甲,因為怒氣讓他的整張臉看上去有些扭曲,然後他抬頭一指天台山的方向,幾乎是咆哮著吼了一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給我找出來,而且必須是活的,我要剝了他皮……讓他看著用他自己的肉喂狗!”
陸槨舉之所以如此憤怒,是因為有人點了他的軍火庫——國師裝備在虎軍裏的黑火藥被人點燃,要不是陸槨舉身上盔甲有國師畫的符咒保護,陸槨舉相信自己現在恐怕已經成了一具屍體,和在他左側躺著的那一百一十三具冰冷的屍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