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香凝離去後,嶽少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本來對於死這個詞,並不害怕,因為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回想起顧香凝的話來,他卻害怕了起來,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凝兒出了什麽事。
夜色蒙蒙,在牢房那狹小的天窗投不下一絲光亮,天色陰暗著,陣陣夜風冰涼刺骨,刺入骨髓,也寒到了心中……
嶽少安背靠著牆壁,雙眼盯著天窗,心中思緒百千,煩躁不已。
“叮叮叮……”輕輕的金屬碰撞之聲將嶽少安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回頭望去,正好接觸到了柳伯南的目光,柳伯南提著一個酒壺靠在圍欄上,側過臉望著他,道:“這裏住的不習慣吧?”
“還好!”嶽少安苦笑道:“你要不來試試,住上幾天,也就習慣了。”
“嗬嗬……”柳伯南站直了身子,也苦笑一聲道:“你倒是坦然,如果我每天不給你送酒來,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如此坦然?”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我的酒壺已經幹了,你若是再不來,我都有些想你了!”嶽少安站起身,行了過來,從柳伯南的手中提過酒壺,揚起頭灌了一口道:“今天的不如昨天的,這酒淡了些。”
柳伯南搖頭道:“每次你都這樣,自己抓著酒壺便喝了,如此別人還怎麽喝?”
“你自己看著辦,若是嫌髒,你便看著我喝,若是不嫌棄,那麽你就接過去喝!”嶽少安自顧自的又灌了一口,將酒壺遞到柳伯南的麵前道。
柳伯南伸手將酒壺推了過去道:“你留著喝吧!”說罷,如同變戲法一般衝懷中又掏出了一個酒葫蘆,與嶽少安對飲了起來。
嶽少安看著他笑了笑,一時間,兩人隻顧喝酒,相對無言。
突然,嶽少安長歎了一口氣道:“此次我吉凶難測,如煙似乎對我也有些成見,我們這婚約便取掉吧!”
柳伯南望著他,搖了搖頭,苦笑道:“當真能取掉麽?”
“哦,此話怎講?”嶽少安聽著柳伯南的口氣有些怪異,不由得問道。
柳伯南卻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太過糾纏,擺了擺手道:“此事不說也罷,到是有一件事很是重要,我今日來的目的便是通知你這件事!”
“哦?”嶽少安奇道:“什麽事?”
“梁王很快便要到杭州了!”柳伯南蹙眉道。
“這麽快?”嶽少安吃驚道。
“嗯!”柳伯南神色凝重的望著嶽少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千真萬確,具傳回的消息,梁王一接到小梁王的死訊便星夜兼程,換馬不換人的趕了過來,所以速度極快,就在近日便能趕到。若是他提前趕到,事情就麻煩了。”
嶽少安知道梁王一來,自己便是大限將到了,本來神色已經暗淡了下去,忽地又聽到柳伯南後麵的話,便猛然抬起頭道:“提前?何意?”
柳伯南道:“今日如煙已經去請柳宗嚴幫忙了,如果他啃出麵的話,救你脫困至少有七成的把握,現在就看他們兩個誰的速度快了,若是梁王提前來到,那麽即便如煙那邊成功了,也救不了你了……”
嶽少安聽罷之後,沉默的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道:“如此說來,我的命就掌握在了他們兩人的速度上了?”
“可以這麽說!”柳伯南點頭道。
嶽少安歎了口氣,又道:“最近有周龍萱的消息麽?”
“你說的可是那日於你一同回來的那個女子?”柳伯南問道。
嶽少安點了點頭道:“嗯!便是她!”
柳伯南歎息了一聲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原來便是梁王之女,小梁王的妹妹,她與你交情不淺,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你想她能好到那裏去……那女子也是個苦命的人呐……”說起周龍萱,柳伯南似乎聯想起了什麽,神情驟然暗淡,猛然仰起頭狂灌起了酒……
嶽少安看著他這副樣子,也沒加阻攔,想起周龍萱來,他便覺的對不起她,心中無奈,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卻又忍不住想起……
嶽少安這般搖頭歎息,而周龍萱卻也深夜難眠。
她一個人跪坐在小梁王的靈位前,一身孝衣裹身,彎眉如柳,俏臉如霜,那雙昔日充滿靈氣的雙眼,卻也顯得有些呆滯,盯著前方一動不動,這些時日,她內心糾纏著,偶爾想起以前與嶽少安在一起的回憶,心中便是一暖,可轉眼間便又想到了哥哥的死,剛剛暖起的心房便有寒至心底。
如此幾日下來,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下來,臉色慘白,嘴唇幹涸,昔日那個溫柔多情,嫵媚多變的美麗妖精,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滿臉病態的憔悴女子,連下人門看在眼中,都心疼不已。
“郡主,您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我們看著就行了!”王力行了過來,躬身說道。
然而周龍萱如同沒有聽到一般,一句話也不說,回頭看了王力一眼,卻讓王力心中一悸,那眼神空洞,還是以前那個郡主麽?王力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對一旁的侍女道:“快扶郡主回房休息去,這樣吃不喝都幾天了,即便是男人也抗不住啊,別說郡主一個女子了……”
侍女也是看著郡主的模樣心疼不已,至從第一日郡主見到小王爺的遺體大哭了一場後,便再也沒有哭過,也不說話,她心中早就擔心,這樣下去郡主的身子一定會誇的,隻是她身份低微,卻是不敢自作主張,此時聽王力吩咐,答應一聲,便上前來扶郡主,可是她剛一碰到郡主的身子,便見她猛然回過了頭來,那眼神猛地將她嚇了一跳,急忙推了回去。
她臉色慘白的看了看王力,王力見狀,也是無奈,隻能搖了搖頭,吩咐下人再做些飯菜來讓郡主吃些,雖然幾日下來,飯菜端上來,都又是原封不動的端了下去,可他們卻時刻準備著,深怕郡主那什麽時候心情略微好些,想吃卻耽誤了。
這時,忽然從門外走進一個人來,王力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老者行來,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身穿一襲景袍,眉目端正,胡須花白,雖然此時滿麵的風塵之色,卻也掩飾不住他身上那高貴的氣質,人一出現在那裏,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流露出來。
王力一看那人,心中陡然一驚,上前便要下跪行禮,卻被那老者抬手阻止了。來到近前後,老者擺了擺手,王力會意,招呼著下人們一起退了出去。
那老者先是看著靈位,滿麵的苦色,再看靈位前跪坐著的周龍萱,心中一痛,緩步走了過去,俯下身去輕輕摟住了她的香肩。
周龍萱微微一驚,急忙轉頭望來,可當他看清楚了老者的麵容後,“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父王——”
老者正是梁王,柳伯南得到消息說他今日來到,其實卻不準確的,因為梁王在來的路上,怕耽誤時間,便和一幹隨從分開了,輕裝簡從,隻帶了一個侍衛提前朝著杭州趕來,就這樣,硬是比柳伯南估計的早了兩日。
“萱兒——難為你了!”梁王緊緊的將女兒摟在了懷中,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起來,老年喪子,人生最不幸的事情之一,如何能讓他不心痛,不難過。
周龍萱憋了許久的眼淚一起湧了出來,伏在父親的肩頭放聲哭道:“父王,萱兒的心好疼啊……”
梁王輕輕的拍著女兒的肩膀道:“哭出來就好了,萱兒,父王知道,這幾日苦了你了……”
“父王啊……”周龍萱的淚水很快便將父親的肩膀濕透了,她已經哽咽的泣不成聲:“萱兒好難過……心好疼……哥……不在了……他不在了……”
兒子和女兒兄妹之間的感情梁王當然是知道的,他一直能很欣慰這一點,雖然自己的兒子蠻狠跋扈了一些,但對自己的妹妹卻是心疼的緊,如此驟然失去了兄長,女兒的感受他當然能夠理解。
隻是他失去的卻是兒子,心中的痛,誰又能感受到幾分,如今摟著女兒,他卻還的安慰她,自己的痛苦卻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這一切還的靠他來撐著,現在他唯一的一個念頭,便是將凶手斬殺,以告兒子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