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殘月掛在天際,發出微弱的銀光,灑在地麵上,映出一個淡淡的人影。淒涼的夜色下,文成方輕輕敲響了院門。
“嘎吱——”破舊的木門緩緩分開,一個老人探出了頭來,將文成方迎了進去。
要說是清廉,嶽少安自認自己不是什麽清官,而卓岩的清廉是嶽少安養出來的,所有的財政大權,嶽少安都交給了他,他本身衣食住行又都是嶽少安養著,對於他來說,錢隻是一堆數字,根本就沒有什麽,至於其他幾人,牛仁、張橫、劉通、馬旻、高崇……等等,他們都有著自己的需求,嶽少安也在盡力的滿足著。
至於牛青,本身的家事就在那裏,他自己更是不用擔心什麽,隻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就好了。
反觀文成方,一個普通平民家的孩子,一直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做到現在的地位,而且,可以做到不貪,不驕,實屬難能可貴了。
手中握有重權,卻一直都是隻吃朝廷的俸祿度日,就連這宅子都是嶽少安賜給他的,他甚至都沒能翻修一下,在爭戰時破壞的院門,也隻換了兩扇普通的木門,家中的用人更是很少,也不像別的人妻妾成群,至今隻有一個正妻。
這樣的人,可謂是百官的楷模了,隻是胡一山的事,多少還是讓他的名聲受到了一定的損傷。不過,嶽少安卻不得不這樣做,因為,嶽少安器重他,所以,對他更加的嚴厲。
迎他進門的是老管家,跟了他很多年了,他今日心情沉重,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文府,其實也是很大的,隻是文成方家中的人少,隻住在了前麵幾間屋中,後麵的基本上都空著,他看著自己臥房中明亮的燈光,知道妻子還沒有睡,可今日的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對她敘說這些事情,在城頭督促施工之時,他就得到了消息,自己被降職的事情,妻子一定也知道了。
妻子跟著自己吃了這麽多年的苦,最早自己沒有功名,她便無怨無悔,後來走上仕途,卻又屢屢不得誌,眼看就快要到了不惑之年,本以為這一身就如此庸庸碌碌的過去,自己的才能無法施展了,卻沒想到碰上了帝師,帝師的器重,讓自己決心要做出一番事業。
可是,剛在城中還沒來得及一展抱負,便又因為此事被降職,他實在是覺得有些無法麵對妻子,站在門前凝望一陣,微微歎息了一聲,邁步朝書房走了過去。
今夜便就在書房中睡吧,一切都待明日再說,他這樣想著,似乎能讓自己略微輕鬆一些,隻是眉間的愁容卻沒有舒展,他低著頭,緩步走著。
就在快要到書房門前時,忽然,一個溫柔的女生傳個過來:“相公?累了吧?今日就不要忙公事了,回房歇息吧。”
文成方一愣,猛然抬頭,隻見書房門前,一個清麗的人影正站在那裏,她目光異常溫柔,俊俏的臉上帶著微微笑容,隻是被風吹亂的頭發,和麵頰上的一絲倦容,卻昭示著她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
“夫人……”文成方心生感動,卻又有些愧疚,布滿紅絲的雙目緩緩閉上,複又睜開,抿了抿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隻是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點了點頭,沒能再說出一句話來。
文成方的妻子很是善解人意,知道夫君現在心中不好過,並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依舊溫柔地走到了他的身旁,麵上帶著心疼之色,將他鬢角的亂發理了一下,挽著他的胳膊朝房中走了回去。
兩人一路無言,隻透著一絲溫馨,也有著淡淡的淒楚。
人至中年,還能有妻如此,夫複何求,罷了,罷了!文成方想著,搖了搖頭,不覺間,伸出胳膊摟住了妻子的肩頭。
妻子溫順的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行至門前,文成方放開了摟在妻子肩頭的手,輕輕推開門,邁步走了進去。
兩人進入屋中,妻子扶著他坐到了桌旁,柔聲道:“相公稍坐……”說罷,蓮步輕移,緩緩地又行了出去,隔了一會兒,提子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食盒中,都是文成方平日裏愛吃的一些小菜,還有一壺清酒……
當妻子將一切擺弄好之後,文成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卻是握緊了拳頭,又緩緩地鬆開,心中不是個滋味,他看著妻子那俊美的容顏,良久,隻說出了一句話:“夫人,幸苦你了……”
“我知道相公必然又是忙得忘記了吃飯,得意去做了幾樣你愛吃的,吃些再睡吧!”
文成方點頭,此時,他還能說什麽呢?
一杯清酒斟滿酒杯,文成方緩緩端起,放在了唇邊,然而,還沒能飲入,緊閉地房門卻被人輕輕敲響了。
“方兒回來了麽?”蒼老的聲音響起。
文成方的夫人急忙道:“是娘來了,我去開門……”說著,她便連忙行至門前,將房門打開。
門外一個老態龍鍾,精神卻還見好的老婦人站在那裏,身旁有一個丫鬟扶著,她見著兒媳婦走了出來,便回頭對丫鬟說道:“你先下去吧。”
丫鬟答應一聲,離開了。
接替丫鬟的自然是文成方的妻子,她扶住了老婦人的手臂道:“娘,都這麽晚了,您有事的話,叫下人們吩咐一聲,我們過去便是了,您怎麽親自來了?”
“不妨事!”老婦人輕聲說道:“他幾時回來的?”
“才回。”
“哦!”老婦人點了點頭,朝屋中走了進去,這時,文成方也聞聲趕來,接替了妻子將母親扶住,文成方的夫人騰出手後,轉身將房門關緊了。
兩人扶著老人走到桌旁坐下後,老人吩咐文成方繼續吃,文成方卻又沒有了胃口,母親深夜入房,必然又事,他便問道:“娘,您有什麽事吩咐,旦說便可……”
老婦人剛要說話,文夫人卻急忙接話道:“娘,您要喝點什麽?”
老人一愣,擺了擺手,便將那話頭給打斷了。之後,三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每次老婦人神色凝重將要說話的時候,問夫人總是找個話題給岔開了去。
如此幾次,文成方便覺察出了其中的意味,再又一次妻子想要打斷母親的時候,他猛地使了一個眼色,文夫人見到文成方的模樣,搖了搖頭,閉上了嘴巴。
接下來,文成方便示意母親繼續,老婦人所說的話,倒是不如文夫人預料的那般,並沒有直接讓文成方幫胡一山,而是說其了文成方舅舅的事,說什麽文成方父親早死,舅舅是怎麽幫他們的,做人不能忘本,如何如何……
將這些聽在耳中,文夫人微微歎息了聲,知道,該說的總歸是要來了。
接著,便聽到老婦人道:“兒啊,你舅舅就這麽一獨苗,一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胡家就無後了啊……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去求求帝師他老人家,讓他放過一山,哪怕是用我這條老命去換也成啊……”
“娘……”文成方輕喊了一聲,卻是牙關緊咬著,不知該怎麽說下去了,心裏矛盾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