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嶽少安的人到來,方寧滿心歡喜,隊伍的糧草已經所剩不多,而且沒有補給的渠道。再加上將士們疲憊不堪,正是需要幫助的時候。
帝師的人,便是自己人,方寧一直這樣認為的。原以為這次碰到了救醒,可是,下屬的一句話,卻使得他動搖了。
是啊!自己現在是叛軍,而帝師是朝廷的帝師。昔日他與柳將軍是兄弟,可是,現在柳家已經覆滅,柳相爺身死,柳將軍被下獄,在這個時候,帝師還會站出來幫他們麽?
要知道,幫柳伯南,那便是和朝廷作對,幫自己等人更是會被扣上公然反叛的罪名。帝師的聲威如日中天,會因為一個倒下的柳家,會因為自己這麽一個舊日的部屬而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幫自己麽?
如果帝師反過來,將自己這些人都抓了押送回去,那麽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方寧猶豫了,他有些彷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就算是將自己放在帝師那個位置上,相信自己也不一定會念及舊情的。
有了此種想法,方寧便沒有了底氣,先前的歡喜也在頃刻之間化成了深深地擔憂。
怎麽辦?怎麽辦?方寧不斷地在心底問著自己。然而,沒有答案,根本就得不答案,他有些愁苦,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將軍,您快拿個主意吧。再耽擱,人便要到了。”一旁的將領焦急地言道。
方寧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心一橫:“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見帝師,若是帝師當真要拿我們,那麽有我這個帶頭的在,在念及柳將軍的舊情,隻要你們不抵抗,應該也不會為難你們的。若是帝師……”
方寧說到這裏,覺得第二種可能很小,帝師沒有道理放著陽關大道不行,而走那難行的獨木橋。故而,他一擺手,道:“算了,你們等著便是,總之不管如何,都不要公然抵抗。帝師的精兵不比杭州守將,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反抗隻有死路一條。”
“將軍,我們同生死……”
“放屁——”方寧怒罵一聲,高聲喝道:“都給我記住了沒有?”
沒有人回答。
“好好好……”方寧目光橫掃而過:“看來,現在,我的話,你們已經不聽了……”
“將軍!您千萬別這麽說,我們……”
“都記住了沒有——”方寧突然提高了聲音再次問道。
“記住了——”齊聲高喝,聲震數裏。
方寧躍上馬背,單騎而去……
此時,距離方寧的隊伍不遠處,嶽少安正乘著紅馬徑直而來,他的消息網絡很是靈通,少了大雨的阻隔,州城發生的事情,他已然知曉。
方寧就在前方的事,他也明明白白的。之所以沒有派人前去聯係,是因為嶽少安很是惱火,對方寧,他恨不得抽上兩個大嘴巴子。
在他看來,方寧圍困杭州城,簡直就是白癡般的行為,說難聽點,還不如白癡呢,至少白癡還想不出這種看似強勢,卻硬生生地將柳伯南逼得沒有退路的辦法。
這些時日,嶽少安一路疾行,滿麵的愁苦,恨不得馬上飛回杭州城去,有時候,他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直接單騎而回。
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他知道,若是自己單獨一人回去的話,很可能除了救不了柳伯南,自己也陪他一起死在杭州城。
現在,已經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了。
即便是最好的結果,也是一身兵權被奪,隻留一個空架子。
嶽少安到也不是有多麽眷戀權利,其實,他更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隻是,他更明白,若是沒有了權利,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的時候,也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帝師?算什麽官職,若是少了皇帝的信任,自己有沒有保護自己的實權,那麽屁也不是一個。
他看的很清楚,心中很明白。因而,他知道,若想救柳伯南,自己必須帶人回去,要給自己和柳伯南兩人留下退路。
正值嶽少安思索之際,牛仁催馬行至嶽少安身旁,輕聲道:“嶽大哥,方寧求見。”
嶽少安眉頭微蹙:“押他上來。”
“押?”牛仁有些疑惑。
“對!”嶽少安點頭:“若是你不好動手,便讓章初三去。”
牛仁想了一下,咧了咧嘴,還是自己去吧,若是讓章初三去,方寧還不少了半條命啊。
“嶽大哥稍等。”
與嶽少安打了一聲招呼後,牛仁便帶人走了下去。不一會兒,方寧被五花大綁著揪上前來。嶽少安一抬手,隊伍停下了腳步。
方寧看著嶽少安,心中驚疑不已,不知帝師會如何處置他,忐忑間,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而嶽少安卻也隻看著他,雙目緊緊地盯著,似乎要吃了他一般,也是一言不發。
最後,方寧被嶽少安如此望著,心裏有些發毛,張了張口,道:“帝師……”
“帝個屁。媽的,你長得是豬腦子啊?”嶽少安未等方寧講話說完,猛然間劈頭蓋臉地罵了起來:“他娘的,若是圍困杭州城逼迫皇上有用的話,老子早用了,還要等到你?你這麽一來是提前將他送上了斷頭台,你知道麽?”
“帝師,我……”
“我什麽我?你是不是不服?”嶽少安憋了許久的怒氣,今天一股腦地全部發泄了出來:“我告訴你方寧,別以為手底下有幾個人就可以亂來了,惹惱了老子,照樣砍了你——”
“帝師,如今……”
“如今什麽?如今你已經成了叛軍,除了人沒救出來,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做事之前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嶽少安沉著臉,道:“你這是背上到那裏去?”
“回汴京……”方寧低下了頭,一見麵就被一頓痛罵,卻也罵的他心中踏實了許多,看來,帝師並沒有忘情,他還是自己人。
這一頓罵,反而使得方寧心中暖暖的。
“回汴京?”嶽少安輕笑一聲:“虧你想的出來,回到汴京你還活的了麽?”
“帝師,您的意思是?”方寧驟然一驚,抬起頭來。
“你當真沒腦子麽?”嶽少安厭惡地擺了擺手,道:“你現在是什麽人?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副統製麽?你已經是叛軍首領了,再也不是什麽大宋的副統製。回到汴京,即便楊凡不會為難你的兩萬人馬,但是,你這個頭目,卻是逃不掉的,這一點,你還不明白麽?”
“我明白的!”方寧輕歎一聲:“隻要能保住兄弟們的性命,我死有何方。”
“白癡!”嶽少安瞥了他一眼:“你的命就如此值錢?殺了你,其他人就不用死了?別白日做夢了,也許一開始皇上隻會對你一個人下手,但是,我告訴你,這兩萬人若是回到汴京的話,遲早有一天,你們之中的將領們都將一個個莫名其妙的的死去。”
“啊——”方寧聽罷,猛然一驚:“帝師,您的意思是?”
嶽少安沒有理會方寧,而是轉頭對張橫,道:“張大哥,給他派發一些糧草輜重,兩萬人,半月的用糧便好。”
“是!”張橫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嶽少安這才對這方寧,道:“汴京是不能回的。你帶著你的兩萬人去尋一處地方安置下來,半個月內,要解決自己養我自己的問題。怎麽做,我不管,但是,有一點是底線,那就是不能禍害百姓,若是讓我知曉,定然斬了你的頭,可記住了?”
“記住了!”方寧急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