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父與子
‘嗡’地腦海炸響開來！唐伯虎感覺渾身都痙攣了幾下，身後那略微帶著幾分渾重的聲音響徹耳邊。
這一記聲音，唐伯虎又豈會聽不出來？
唐灝君！
劍光宛若又在眼前重疊而起！‘鏗’地響徹，留在冰冷牆壁上的一行字。
一劍還一命，此時再無期！
今生不相見！
這是當時唐伯虎腦海中唯一想的一個念頭。
對於唐灝君，唐伯虎心中始終抱著無比複雜的心態，當日不辭而別，確有無盡的恨意！但，骨子裏，卻也藏有幾分無奈的苦澀。
唐伯虎沒有轉身，半響，聲音緩緩響起，“你---為何到【蓮月莊園】？”
身後，唐灝君輕聲道，“這兒---有我的愛人，還有---親生兒子，我為何不來？”
唐伯虎心神輕震，隨即恢複了平靜，片刻，沒有出聲，因為他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麽。破口大罵？還是不斷的指責---都沒有必要了，一切，都隨著黎淑珍的死而化作雲煙。若非張家大舉侵犯唐家，或許，唐伯虎這輩子都不會再注意唐家的動靜。
身後的唐灝君，更是一個唐伯虎難以麵對的男人。
輕微的腳步聲音緩緩響徹而起，唐伯虎聽得出來，唐灝君正朝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這一刹，唐伯虎心中突兀地升起了幾分莫名的淩亂感。
“楓兒---你，能轉過頭來聽我說幾句嗎？”唐灝君緩緩聲道。
聞言，唐伯虎身子輕輕地顫動一下，但始終，仍然是沒有回頭，亦是沒有說話。
唐灝君微微籲了口氣，“我明白，你現在一定非常痛恨我！而我，也確實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如果說------給我一個痛恨你的理由，絕對不是因為你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唐伯虎輕緩道了一聲，他最在意的，是當年的曆史！是十八年前唐灝君對自己的母親的所作所為！是唐灝君對母親造成的十八年的傷害！
唐灝君目光緊緊地看著眼前的背影，心中仿佛升起了幾分蒼涼之意，父子相見，卻形同陌人，刀劍相拔，險些留下無盡遺憾！而如今再相見，卻仿佛帶著說不清的恩怨般，無法釋懷。
唐灝君很清楚唐伯虎此刻的內心，神色略微恍惚了一下，隨即是道，“楓兒，我今天來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將十八年前的事情，跟你們母子說清楚。”
唐伯虎靜靜負手而立，並沒再次出聲，唐灝君眼眸越發深邃，仿佛很快便陷入了無窮的回憶中------
“十八年前，正是我與你母親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在一個特殊的場合下，黎淑珍出現了，我對她本無意，而且，我對心蓮的感情，情比金堅！但是----那時開始，黎淑珍便每天都會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夾在了我與心蓮之間！”
“後來---你便移情別戀選擇了黎淑珍！而拋棄了我媽，還有----”唐伯虎強行按捺著心底的一陣顫抖，語氣中有著幾分不可遏製的怒氣。他永遠忘記不了山西晉城的那一間破茅屋，那昏黃微弱的燈光，那道憔悴的身影------
“不！不是這樣！我對心蓮的心，十八年來，從來不變！”唐灝君仿佛也激動了幾分，聲音帶著顫抖。
“可是結果已經是擺在了眼前！”唐伯虎忍不住沉聲響徹。
唐灝君當即愣住，半響，喃喃的聲音響著，“沒錯---結果---無法改變---”唐灝君突兀地腳步踉蹌一下，他感覺，自己的心在絞痛！那種感覺，無法言喻。片刻之後，唐灝君仿佛是稍微收斂了幾分情緒。
“縱使如此，楓兒，請允許我將整件事情說完吧。”唐灝君聲音滿帶著苦澀。
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說話的語氣嗎？
即便是唐伯虎，此刻也忍不住是心底的顫抖了幾分，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我與心蓮有過山盟海誓！今生永不分離！然而，我----卻違背了誓言。”唐灝君的神色帶著幾分恍惚，“都是因為一個女人---黎淑珍！”唐灝君語氣忍不住是梗塞了一下，輕緩了口氣，沉聲道，“我本以為，在拒絕了這個女人後，她會就此罷休了，而且，她確實是消失了一段時間。”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突然的一天，她重新出現在杭州！那是一個中秋之夜。而且，這一次，她是直接闖進了唐家！隨她一起的，便是長白山張家的張威！”
“當晚---”唐灝君目光深邃地看著前方，“除了張威二人之外，還有十名全部都是先天的張家高手！黎淑珍的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我放棄心蓮，與她結為連理！”
唐伯虎眉宇輕挑！
雖然唐灝君看不到唐伯虎的神色，不過，此時也是自嘲一笑，“非常荒謬是吧？可是，事實，便是如此！黎淑珍這個女人做事，從來都隻會想著自己的感受，根本就不顧及外人的任何看法。”
“當時我自然是斷言回絕！然而，我怎麽也想不到，黎淑珍竟然讓張威動手威迫我唐家！隨即，張威便與我父親交手，不出十個回合，我父親落敗！隨後，張威放出話來，若是我不按照黎淑珍的意思，那麽----”
“必滅唐家！”
轟！
仿佛一聲驚雷在唐伯虎的腦海炸響而起！霎時間，唐伯虎眼眸猛地睜大幾分，迸發出了兩道冷厲光芒！事情聽起來，確實似乎挺荒謬，但是，恰是如此，更是印證了唐伯虎心中的一個猜測！
深圳段家！
這與段家的遭遇何其相似！周湘母女，不就是因為一個極其荒謬的理由，受苦十年！因此，唐伯虎對唐灝君所說的，並無懷疑！
“長白山張家---”唐伯虎心中冷冷默念，“看來，你並不甘心隻當一個隱世古武家族啊！或者說，你根本就不甘寂寞！”除了長白山張家，唐伯虎並沒有聽說過任何隱世家族在插手世俗中事。
“莫以為，天下便是你長白山張家的？”唐伯虎心中在醞釀著一陣冷徹刺骨之意！
【蓮月莊園】的花園裏一片的寂靜。片刻之後----
“就因為此，你便做出當年的決定？”唐伯虎聲音輕緩地響起。
唐灝君猛咬著牙，輕呼口氣，“我知道，或許，你會看不起我！確實，我不配當心蓮的愛人，我更不配，當你們兄妹倆的父親！我不奢望你們可以原諒我，叫我一聲----父親！”唐灝君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
“我隻想將事情的緣由都說清楚，楓兒，請你轉告你母親。”話說到這，唐灝君這個錚錚鐵漢，也忍不住眼睛濕潤了幾分，“隻想告訴她，我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僅此而已！”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寒風吹過，唐灝君的聲音有幾分飄忽，仿佛枯黃的落葉，永遠不知道自己飄零的軌跡，聲音悠悠地傳至唐伯虎的耳邊，而唐灝君的身影，也是越發漸遠。
“寄心於青蓮，今生為君舞---”最後的聲音消逝，一句話，蘊含著兩人的名字，唐伯虎可以想象，當年唐灝君與自己的母親，是何等的癡戀。然而，造化弄人！
唐伯虎一顆緊繃著的心，也隨即輕輕緩和了下。然而，待其反應過來，唐灝君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唐伯虎一直都想知道唐家人的蹤跡，然而，唐灝君的出現，他卻始終沒有機會詢問。
或者說，當時，也沒這心思去詢問。
唐伯虎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唐灝君消失的方向，半響，輕輕歎息，目光輕轉，看向了一旁，此時，莫心蓮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唐伯虎的眼簾。
同樣是目光盯著唐灝君消失的方向。
“寄心於青蓮，來世為君舞----”喃喃的聲音響徹在寒風中，摻雜著無盡的苦澀。
將【今生】改成了【來世】！這輩子，莫心蓮從未想過，還會與唐灝君一起，事情，在她心中，早已經是定格了。
所有的事情已經發生，唯有【來世】，再【為君舞】。
莫心裏的身軀顫抖著，眼簾早已經是薄霧映襯，蕭瑟的氣息在彌漫著。
唐伯虎目光輕輕落在了母親的身上，片刻，幾步上前，輕緩著道，“媽，這兒風大，咱們先回去吧。”
半響，莫心蓮目光緩和地從那一方向收回，神色宛若是恍惚了幾分，輕輕點頭，“恩。”
她本是疑惑唐伯虎為何突然消失，便一路尋找過來，沒有想到，竟然聽見了父子兩人的對話，從而，也得知了當年的真相。但，事到如今，真相，卻又能有多重要呢？
消除莫心蓮心中的怨恨？罷了，若非唐伯虎與唐家扯上了瓜葛，或許，這段情早已經在莫心蓮的心中冰封。不過，究竟能否做到，難以斷言。
母子兩人跨入了大廳的門口，一片安靜的氣氛，唐月二女沒有回來，雲揚仍然待在房間內。
“楓兒---”沉吟了良久，莫心蓮停滯了腳步，緩緩轉身，目光直視著唐伯虎，輕聲道，“若是-----若是有機會，你，會喊他一聲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