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秦

第三百零三章 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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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大行賞賜,回駐鄴城的秦軍上下將士歡天喜地,但在邯鄲,朝野卻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當中。

扈輒帶走的趙軍主力精銳,多是以邯鄲、東陽兩郡丁壯,十餘萬人絕大多數沒於戰陣,消息傳來,城內城外哀聲一片,近乎家家縞素,為戰死沙場的親人招魂痛哭。

春平侯扈輒早就知道扈輒大軍處境不妙,但一日沒有確信結果,總還是抱有一線希望,仍是一力支撐,征召士卒,搜刮兵甲,準備救援。

當戰報來時,春平侯剛自宮中回府,聽說趙蔥從漳水一線送來戰地情報,春平侯趙蔥顧不得坐下,一把搶過來,打開看時,初時還不敢確認,待仔細再看一眼,春平侯不由雙手發抖,身子一軟,頹然坐倒在地,手裏的竹簡也拿不住,直接滑落在一旁。

旁邊侍衛們趕緊搶上來攙扶時,春平侯雙目發直,喃喃自語:“敗了,敗了,大事崩矣!”

一側賓客趕緊上前,急道:“君侯,還請鎮定,鎮定呀!”

春平侯聞言,扭過頭來,對著那賓客居然咧嘴一笑,道:“鎮定?卿要我鎮定?”

說著,嘴角在笑,眼中淚卻滾了下來,春平侯一把抓住那賓客的臂膀,猛然間大吼起來:“我能鎮定的了麽?十幾萬大軍呀!我大趙休養生息十幾年,才得這一代精壯,而今一戰而亡,一戰而亡呀!”

春平侯奮力站起,以手指南,破口大罵:“扈輒誤我,扈輒誤我!扈輒,汝這無能愛權之輩,我大趙的國運就這麽敗在汝的手裏!”

一邊喊著,從腰間拔出寶劍,恨恨的一劍砍在幾上,將一張長幾登時斷為兩截,那賓客原是春平侯素來親近的,見春平侯如此激動,趕緊一把抱住春平侯的手臂,讓侍衛奪了春平侯的寶劍,急道:“君侯,君侯,事已至此,後悔無用,還需計議大事!”

春平侯被侍衛奪了寶劍,腦子稍微清醒些,被賓客扶到座位上坐了,隻是呆呆的不語。那賓客讓侍衛們下去,見左右無人,這才勸道:“君侯,為今之計,可不是說扈輒的時候,還需商議後計呀!”

春平侯苦笑一下,長歎一聲,道:“後計,還有什麽後計!大軍主力都沒有了,還有什麽後計,坐等秦人欺負就是了!”

賓客看春平侯時,隻見春平侯臉上淚水尚自未幹,一臉的落寞和無助,原先那種大權在握的威勢絲毫不見,賓客心有戚戚,忙道:“君侯,此時此地此言可講,他處絕不可出口!”

“君侯,如今大王年幼,國中宗室大臣,以君侯為主,如君侯這般頹廢,則大趙必然人心大亂,必有他人自主國家大政,則君侯尚能安其位否?”

“君侯不能穩居相位,則戰敗之責,君侯能逃之乎?”

“為今之計,扈輒即便無能,也是鏖戰而死,君侯再有不滿,亦不能入其罪,否則不利於軍心士氣呀!”

賓客這幾句話,春平侯聽在耳中,頓時清醒了下來:沒錯,大王年幼,老夫為相國主持國政,我要頹廢,不知所措,必然為宗室大臣所不恥,難免為人所攻,一旦罷相,隻怕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扈輒雖一直是趙國大將,但不管怎麽說,這次統兵出戰,總是自己挑選推舉出來,真要追究扈輒,別說在浴血奮戰的各地將士們哪裏不好交代,單是這舉薦之責自己就少不了!

所以,自己不但不能追究扈輒之責,還要在別人對扈輒進行攻擊時,一力支持並設法封賞扈輒才行。

但這個還不是目前最急迫的!

渡過了一時間的激動和震撼,春平侯趙柯馬上開始思索起來。

最讓人著急和無奈的,是後麵怎麽辦!

秦軍大勝,斬首十萬,殺敵一萬,自損八千,料想秦軍本身的傷殘也不會太少,數萬之數總是有的。

但據說秦軍在平陽集兵多大二十餘萬,扣掉本次戰損,十幾萬戰後餘兵,究竟大戰磨練的將帥,這股力量可是不小呀!

一旦撲上來攻打邯鄲,這漳水一線,除了燕國三萬援軍之外,餘下的不過是數萬老弱,能不能頂住秦軍的進攻,這可是個大問題。

當然,現在漳水春汛,河水凶猛,不易渡過是一個好處,但漳水畢竟不是大河,總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個地勢之上。

地勢再險,還是要人來支撐。

況且,秦軍並不是隻有渡漳水北上,硬碰趙國長城之防一條路。如今上黨盡失,秦軍如果從上黨之地大舉東下,趙國無險可守,秦軍可就一下子殺到了趙國的腹地!

這都要早作籌劃才行呀!

春平侯想的腦仁都疼了,左右都無善策,遂問旁邊那位賓客:“如今大事危矣,卿有何策教我?”

那賓客在一側,見春平侯先是苦思不語,半晌才問出這句話,心裏放下大半,畢竟春平侯乃是國相,執掌權柄,又是王室宗親,地位尊崇,他要是心亂了,趙國政局必然動蕩。

君侯能問出這麽一句,說明春平侯已經冷靜下來。

隻要春平侯不亂,總有辦法可想。

這賓客沉吟一下,低聲回道:“君侯,如今大軍已折,秦軍稍加整訓,必然大舉來攻,此時別無他法,隻能先悉征可戰之丁以備秦。”

春平侯點頭道:“悉征可戰之丁,守漳水之防尚可,就怕秦軍再東出太行,我西北各縣膏腴之地,守無可守呀!”

是呀,麵對久經大戰的強大秦軍,以強征之老弱,分守無險可依之城,這局麵之危總是難解。

那賓客倒是不急,道:“不然,君侯單看此時此地,此事甚難,如稍待時日,當真秦軍大舉前來,並非無可解之策。”

春平侯聞言,精神一振,忙道:“卿且說來!”

那賓客拱手道:“君侯,當初燕太子丹一意結好我大趙著,無非是欲我大趙在南麵足以抗秦以保燕國之安,如今我趙危殆,如大趙為秦所困,秦軍北奪中山東陽之地,縱然我擁邯鄲堅城,秦軍已經兵臨燕境,燕又豈能獨善其身?”

“故秦軍大舉前來,燕必救趙,此乃一定之事!”

“雖有燕之救兵,然也要我軍有一戰之力,並肩禦之方可,況燕軍之力,可堪一用麽?”春平侯雖然知道燕軍平滅東胡,如今在雲中,也助趙軍打退了匈奴的進攻,但燕軍的戰鬥力,春平侯還是有些懷疑,畢竟這二十年來,即使在趙國長平大戰,邯鄲之圍後那麽虛弱的時候,還是能把燕軍數十萬大軍打的落花流水,燕軍連趙都打不過,對付對付那些遊牧野蠻之族或許尚可,能幫助趙國抗住虎狼之秦?所以,春平侯有此一問。

那賓客胸有成竹,當即回道:“君侯如何忘了,我大趙尚有一支強軍呀!”

“卿是說李牧的代北軍?”春平侯馬上反應過來。

“代北之軍雖強,也隻能暫保代北三郡而已,王翦如今正北上攻打雁門,代北軍又如何調的出來?”

這個問題,賓客當日和酈生飲宴的時候,也曾經這麽問過,所以春平侯問出來,那賓客直接就把酈生當初的回答給搬了出來。

“君侯,代北雖重,又豈能超過邯鄲、東陽、中山?事有輕重,國有緩急,如非要取舍,隻能先保這膏腴之地呀!”

這話在理,卻也讓春平侯心裏很難受,無論代北還是邯鄲,畢竟都是趙國之土,丟了那一塊,都不是春平侯所願意的。

不過這賓客說的,實在是正確無比,畢竟邯鄲這一片,乃是趙國的根基,真要是根基沒了,單是據有代北三郡的相對貧瘠之地,趙國也就離亡國不遠了。

那賓客又道:“李牧善戰,代北兵眾又強,況李牧於燕太子丹乃翁婿之親,如李牧要與秦大戰,與公與私,燕國豈有不鼎力相助之理?”

春平侯聽了,不住點頭,暗道確實如此,這前期大戰,燕太子丹不就是主動要求入代北三郡作戰麽,要不是李牧為代北之將,隻怕燕丹不會出此大力吧?

春平侯很是驚訝,這賓客平日雖然看起來也屬精明之輩,但也就是言語便給而已,從沒發現居然看事如此之明,想到這些,春平侯看著那賓客,眼裏充滿欣賞之意,道:“卿所言,實在大善!”

“卿斷事如此之明,我竟一向不知,怠慢之處,望卿海涵。”

那賓客聽了,心裏得意:虧得這些日子長和酈生等賢人宴飲,聽了不少奇謀妙策,要不倉促之間,以自己之才,那裏想的到這麽多。

想歸想,麵上卻是不顯,微微笑道:“君侯過獎,臣不過偶有一得而已,君侯料理萬機,豈有不知的,隻是一時心急而已。”

春平侯對後麵的局勢有了對付之策,當下道:“如今戰報傳來,我需馬上進宮,麵見大王,卿且隨我入宮。”

那賓客當即大喜,趕緊下去,喚了侍女僮仆,伺候春平侯更衣備車,隨了春平侯進宮去見大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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