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

77 歸去(十五)

往日醉生夢死的墜落繁華之地漢口東洋租界,今日隻有一列列軍隊殺氣騰騰的戒備森嚴。日本橋民也好,漢口華人也好,都關緊門窗躲在角落念阿彌陀佛。想也無路可逃,租界已經被封死,就是被洋人自己封死的。往日如同避難所的租界,再也不安全。

漢水方向的炮聲依舊打得掀天響,隨風滿過來的滾滾硝煙如黑壓壓的烏雲遮天蔽日。

鬆村貞雄站在麻袋工事後麵,警察暑長兼日本駐漢口臨時陸軍總司令中村善次郎陪侍其身後。鬆村貞雄已經默默盯著對麵華界有好一會,親臨現場,租界線的安靜使他心中的不安更甚。鬆村貞雄已經沒有把握去估計李想的兵力,以前的那些調查實在非常的不靠譜。

鬆村貞雄開始認真對待李想,認真查看先前寺西秀武動用漢口黑龍會全部實力,采集到的關於李想的情報,卻隻有薄薄的一張紙。

姓名:李想。

性別:男。

出生年月:不祥,約1890年前後。

慣藉:中國湖南,具體不祥。

文化程度:不祥,通英文,倫敦腔,疑似留洋英國,可能受過專業軍事教育。

政治觀點:多次公開場合宣揚信仰三民主[義],有其自己的理論,估計在英國還受馬克思思想的影響,所以與同盟會對三民主[義]之解釋背道而馳,被同盟會核心成員排斥為偽三民主[義],宋教仁曾拒絕其入黨。

性格:離經叛道,膽大妄為,擅長逆向思維,勇於創新,從不按常理出牌,喜歡沾花惹草,花邊新聞不少。

特長:戰鬥心裏素質超強,了解世界局勢,受過專業的格鬥訓練,在湖北新軍當中享有聲譽,科目為中國功夫,等級不祥,曾拜“武林怪俠”為師,師父姓名不祥,中國的“江湖傳言”,他是孫中山的保鏢“南北大俠”杜心武的同門。

簡曆:1909年春加入湖北新軍,花錢賣的隊官,同年在新軍中四處宣揚自己歪曲的三民主[義]。為此差點入獄,後又是花錢脫罪。居悉,他之後加入同盟會遭宋教仁拒絕。1911年10月10日參加武昌起義。

鬆村貞雄看著手中的情報,照片上的李想年輕而且漂亮,笑得非常混蛋。鬆村貞雄的心隱隱做痛,一口氣堵在胸口實在是憋得難受。帝國悉心培養的龐大黑龍會一流情報組織,為什麽連一個小小的李想的情報都搜集的零零碎碎。李想何時秘密組建的天下會,情報中沒有任何的顯示,李想何時掌握了新華洋行,情報中也沒有任何的顯示。情報書中最忌諱的詞語幾乎全部用在了李想的身上,不祥,疑似,可能,也許,估計,傳言……這個李想神秘的邪乎,像是憑空出現,卻又有極其複雜的背景。

鬆村貞雄用力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壓製自己快要爆發的怒火,合上檔案。對麵站著的寺西秀武腿腳發麻,冷汗就沒有停止過流動,看著鬆村貞雄合上檔案,心裏總算長出一口氣。不料,寺西秀武的精神稍稍的放鬆,檔案卻唰的一聲砸了過來,檔案包鐵的一角砸在寺西秀武的額頭。鬆村貞雄的怒火,怎麽可能咽下去?

“啊!”寺西秀武痛呼一聲,左手捂著受傷的額頭,鮮血從指縫中溢出。再慌忙的蹲下,右手拾起掉落地上的檔案。

鬆村貞雄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是嚴重的失職,情報的不準確,造成軍部嚴重的軍事判斷失誤。你有什麽解釋?不然,就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寺西秀武血還沒有止住,冷汗又止不住的齊齊往下流。聽鬆村貞雄的口氣,是要拿他去做替罪羔羊。

“李想在滿清政府入任職,是通過權錢交易進入的,所以沒有留下任何的檔案記錄,他的職務在滿清政府連正式編製也不存在。另外,李想在滿清政府的職務太低,個人在社會上亦無多少聲望,家族在社會亦無如何顯赫。大日本帝國搜集的資料,都是各省督府,協統總兵以上,如瑞澄,張彪,黎元洪之輩;還有各革命會黨核心人員,如孫中山,黃興,宋教仁等;另影響中國社會的人物,如梁啟超,湯化龍等。其實李想不是黑龍會的調查對象,即使要調查,黑龍會也調查不過來。像李想這樣*的小軍官在滿清政府多如牛毛,比整個黑龍會的人還要多出好幾十倍。”寺西秀武如實回答,額頭上的鮮血已經流到眼睛。頭痛欲裂,卻拚命的咬牙忍著。他一臉對天皇忠心耿耿的表情,敢對天發誓,這與他的能力絕對沒有關係。

聽著寺西秀武報告的鬆村貞雄臉色比狗屎還難看,正要發難,中村善次郎突然喊道:“有情況,戒備!”

在與東洋租界相連接的華界街道,前方盡頭處突然之間湧出一股青色潮水。而在與大街相連的如蜘蛛網般縱橫交錯的小巷,不時的有小股的革命軍匯聚到大街,青色潮流越聚越大,不住的向東洋租界推進,震天的喊殺聲亦呼嘯著湧向東洋租界。

日軍在租界線窄窄的時間米寬的街道上建有麻袋工事,四挺馬克沁輕機槍架在後麵噴火,織出的密集火力網,使窄窄的街道上沒有一處死角。而麻袋工事後麵的日軍亦是槍法精準,逃過機槍火力的漏網之魚都會被他們點射調。

有如此強大的火力,和絕佳的地理位置,但是鬆村貞雄一點也沒有覺得安全。他看著如潮水般湧過來的革命軍,眼神陰冷。漢水方向的炮聲已經漸漸平息,可是五國聯合艦隊還是沒有消息傳來。沒有消息就代表一個非常糟糕的結果,沒有艦炮的支持,他的防禦工事同樣無法固守。革命軍隻需炮火掩護,步兵突進,日軍工事即可瓦解。

李西屏的左手握著左輪,右手舉著出鞘的指揮刀,狂吼著拚命的往衝鋒的隊伍前頭擠。衝刺的途中,身邊的士兵總是有意無意的當在李西屏的麵前,使得李西屏爆喝如雷。

今日與洋人一戰,他李西屏一定要奮殺在前,一定要讓手中的刀劍飲飽洋人的鮮血。今天是該洋人血祭血償日子,是該屈辱半個世紀的中國人揚眉吐氣的日子,是他李西屏痛殺洋龜子的日子。

半個世紀以來,中國與洋人的國戰莫不是以失敗結束,伴隨而來的屈辱壓了中國人半個世紀。在滿春茶樓聽到的風言風語,隻是讓李西屏感到無比的心疼。

受盡半個世紀的屈辱,使人民心裏已經麻木。那些麻木的中國人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崇洋媚外,而是徹底失去反抗洋人的勇氣,已經相信了自己是個低等民族,已經習慣了向洋人點頭哈腰獻媚。

當甲午年號稱中興的北洋敗給日本的時候,當庚子年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的時候,中國人失望至極,消極的情緒成為社會的主流,反抗洋人的最後一點勇氣消散。與洋人半個世紀的血海深仇,消極的國人選擇了忘記。

李西屏今日就要報此血海深仇,喚醒漢口民眾的民族魂,喚醒中國人的民族魂。半個世紀的國仇,就用今日洋人的血討回來。

如今全國革命會黨眾多,卻沒有一個會黨敢提出打倒*侵略者,恢複中國領土主權完整。隻有李想,敢做天下人不敢為之事,討回血債,使國人揚眉吐氣。李西屏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也隻有李想才能使他心甘情願的賣命。

“報國仇!打死小東洋!”李西屏高舉著指揮刀狂吼,夾雜在隊伍裏拚命的往前衝。

革命軍戰士山呼海嘯的應和,擁湊著李西屏撲向日軍。漢口是中國的土地,不是小東洋耀武揚威的地方。今天洋人囂張的日子已經走到了盡頭,以前中國人所受的一切屈辱都要用血討回來。

革命軍沒有洋人的船堅炮利,革命軍隻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築起長城。革命軍要用生命捍衛自己民族的尊嚴,用鮮血保衛自己領土主權。今天就是要和洋人拚命,奪回原本屬於中國人自己的東西。

革命軍的戰士會在今天,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中國人不會在洋人麵低頭,中國人要自己當家做主。所有當在中國人麵前的敵人,革命軍戰士會毫不留情的把他們撕的粉碎。

日軍的四挺馬克沁輕機槍噴著長長的火舌,密集的火力試圖阻止中國革命潮流。滾燙的鮮血飛濺四射,澆在戰友的臉上,身上,猶如火焰般燦爛,使戰士的熱血更是沸騰。革命軍戰士前仆後繼,沒有絲毫的猶豫。

一發炮彈落在日軍陣地,轟然開花,三個日軍被爆炸的氣流吹的騰空而起。接著更多的炮彈呼嘯著落日軍的麻袋工事後麵,劇烈的爆炸練成一片,彈片猶如死神的鐮刀,成片的日軍被炸的粉身碎骨。

炮彈如雨般落下,日軍陣地硝煙彌漫。日軍的凶狠本色不減革命軍絲毫,在轟炸剛剛結束,沒有死的日軍立刻恢複過來,向著近在眼前的革命軍拚死還擊。

鬆村貞雄如小強一樣頑強的爬出炮坑,看著如潮水般湧過來的革命軍,抽出腰間菊花武士刀,狂吼著:“傻子給給。”

鬆村貞雄率先跳出麻袋工事,撲向如潮水湧來革命軍。所有的日軍發揮出其凶狠的本性,上刺刀,退子彈,向著革命軍發起反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