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口。滿春茶樓。
正當李烈鈞同袁世凱矛盾日趨尖銳的時候,江西省共和黨籍參議員郭同等串通民主黨人,糾集江西臨時省議會、教育總會、商務總會、共和黨、民主黨5團體領袖在這裏秘密集會。
郭同是心事重重的來參加這個會議的,李烈鈞在江西推行殘酷的獨裁統治,他們的集會也隻能在外省進行。一日不把李烈鈞趕出江西,他們這些江西的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就隻能像湖北的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一樣,從此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郭同走出包廂的走廊上,驀然,他看見一個陌生人正在他們準備開會的包廂門外,透過門縫夾往裏窺探,聽見腳步聲,那人慌忙抬身,迎麵走來。
郭同與其擦肩而過,此人右頰上有一顆痦子。
郭同一進門就對會議的秘書長說道:“奇怪,李瘋子把漢口治理的這麽好,哪來的不三不四的人?”
會議秘書長沒領會,對他說道:“你可回來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那就開始吧。”郭同也不糾纏這個問題,嚴肅地說道:“……以我們五團體的總名義,在漢口密電袁大總統,要求大總統迅派鎮撫使率兵蒞贛協助李督剪除凶暴,而靖地方。同時,共和黨人梅光遠也會以江西公會名義,由上海致電袁大總統,要求大總統迅派威望素著大員為鎮撫使,偕民政長蒞省慰眾庶之渴懷,宣中央之威信,正綱紀而戢奸謀!”
“好!”
“看他李烈鈞還猖狂到幾時?”
包廂底下一片喧嘩。
滿城茶樓對麵的街角停著一輛奔馳小汽車,水仙兒獨自坐在小汽車後座,壓低的帽簷下目光像個狐狸似的警覺著,副駕駛的門被拉開,右頰上有一顆痦子的男人閃身進來,司機識相地下車。
幾分鍾後,右頰上有一顆痦子的男人又下了車,司機跟著上車,把車開走了。
水仙兒儀態萬方地出現在落迦山別墅,把滿春茶樓聽到的原原本本的說給了李想。
水仙兒低語道:“我看對郭同這些人,得放長線了,不能急。再說,由著他們鬧騰,等李烈鈞招架不住的時候,說不定他就會來找我們幫忙呢?”
李想忽然露出譏諷的笑道:“就他們?他們那兩下子,在辛亥革命前,就讓我看透了。像他們這樣的酸文人,練練嘴還成,動刀動槍的事,哼,指望得上嗎?他們也就能給李烈鈞添個惡心,還夠不成麻煩。”
水仙兒和李想默默相對,最後李想說道:“這樣吧,送個人情給李烈鈞,把郭同等在漢口用5團體名義發給袁世凱的那份要求武力解決江西問題的密電告訴李烈鈞。”
……
李烈鈞接到李想遞過的情報,開始還不相信,不過很快,郭同等在漢口用5團體名義發給袁世凱的那份要求武力解決江西問題的密電,被李烈鈞派駐北京的俞應麓所探獲,乃撮抄原電告李烈鈞,請其飭各機關速電中央解釋。於是,李烈鈞終於相信了。
李烈鈞立刻將俞電油印數函分發省議會及各公團,附以最猛厲之辭,要求各團體自行再電中央取消前電。
江西各團體對郭同招北洋軍入江西是最痛恨,這不是引狼入室嗎?江西輿論一下嘩然。
於是,江西各團體紛紛通電指責郭同的捏名竊發的行為:“江西凡有血氣者,聞請派鎮撫使帶兵來贛之電,莫不怒發衝冠。”
而商務總會、教育總會各公團被盜名尤屬無辜受屈:“經詳細調查,確係郭同所為,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西教育總會、商船總會、工商勇進會、鐵道協會、國民會、社會黨等10餘團體,亦通電聲明:“此次贛省反對汪瑞闓實出於各界公憤,並非一二懷私報怨者之所為,且非以中央簡民政長而反對,實反對汪瑞闓不能任民政長,同人等寧可犧牲性命而決不能聽汪瑞闓貽害江西。”
南昌各團體召開江西公min聯合會大會,反對汪瑞闓返贛及中央違法頒布省官製,有數千人參加大會。會議通電各省:“吾贛自不認汪瑞闓為民政長以來,一二懷私挾怨之不肖贛人,如郭同、李國珍、梅光遠等,在京滬間散布謠言,構成疑竇,遂致外間騰喧沸之聲,內部兆恐惶之象。而陸軍部扣留江西軍械,海軍部派赴九江兵艦之事,亦因之前後發生。同人等竊為此懼。……而又適值臨時省會已停,正式省會未立,機關不備,維係無人,愛於本月三號,集會全省各界,各公團並請李都督暨各司長蒞臨開聯合大會。當經議決,凡屬贛省大事,對內、對外代表,暫以本會為總機關。除電請袁大總統將江西民政長汪瑞闓成命收回,並祈命陸海軍部擲還軍械,退去兵艦,暨電請參議院提出質問外,尤不能不環告同胞。……再前月八號,大總統乘參議院休會期中,擅以命令頒布省製,以及各種文武官製,顯係出於專製,實有背於共和。吾民若不抵死力爭,則約法幾等弁髦,民國將成泡影,履霜堅冰,宜防其漸。伏冀共表同情,感伸公論,以維政體而鞏民權。幸甚!”
這份通電發出後,政治上擁袁的雲、貴、川、桂四省都督,蔡鍔、唐繼堯、胡景伊、陸榮廷聯名發出聲討“陰謀竊割”的通電,其電說:“近聞有奸宄之徒,陰謀竊割,乘機思逞,大江以南,恣情鼓煽。……締造方新,豈堪再有破壞?萬一見諸事實,則擾亂治安,即為國民公敵。吾輩責任所在,惟有盡力所能,聲罪致討,必不令奸謀得逞,致蹈危亡!”矛頭直指李烈鈞。
……
北京,鐵獅子胡同,大總統府。
袁克定拿著一直紙,衝他父親大聲說道:“共和黨籍參議員郭同、李國珍、陳國祥、籍忠寅等24人,在參議院向大總統府提出質問書,列舉李烈鈞武力驅汪、越權調動軍隊、擅自擴大軍隊編製、下令征兵、私購軍火等5大罪狀,質問總統府為什麽任其帝製自雄,不加懲究。旅居京、滬的江西籍共和黨人梅光遠、吳宗慈、陳三立、謝遠涵等則聯名通電,宣告李烈鈞罪狀,痛陳李烈鈞禍贛之實情。雲、貴、川、桂四省都督,蔡鍔、唐繼堯、胡景伊、陸榮廷聯名發出聲討“陰謀竊割”的通電。一時,聲討李烈鈞之聲,甚囂塵上。”
袁世凱看到他不僅有共和黨、民主黨,而且有掌握實際軍政權力的西南4省都督的支持,氣焰更加囂張。
“這是西南4省都督的聯名通電。”袁克定雙手奉上電報紙。
袁世凱閱4都督聲討電,益形憤慨,當即道:“擬電!致4都督及各省長官!”
袁世凱背著手轉了兩圈,看到兒子袁克定準備好了紙筆,便道:“本大總統若再曲予優容,非惟辜負眾望,實亦矛盾初衷,惟有犧牲一身保全大局,竭我綿力,殄此麽魔。”
接著,國務院傳出大總統以除暴安良為天職的通電,表示“一息尚存,總以除暴安良為天職”,擺出一副即將出兵鎮壓的架勢。
李烈鈞麵對袁世凱和擁袁勢力,堅決進行反擊。他用“江西全省公min聯合會”名義發出通電,指責袁世凱簡放汪瑞闓為民政長,是既無擇賢之哲,又無體察民意之誠,不知共和國政府以人民為主。指責旅京、滬的江西紳耆的通電攻訐,是一小撮奸佞僻拗之人貪個人私利置地方於不顧,顛倒黑白,吹毛求疵,適於江西大多數人民公意相反;批評袁世凱扣留軍械,派軍艦駐紮九江等種種不當行為。
李烈鈞在軍事上則加強吳城、姑塘、湖口、德安一帶的布置,嚴密監視戈克安控製下的九江,同停泊在長江中的軍艦對峙,形勢日趨嚴重。
在這種情況下,程德全、柏文蔚、朱瑞、黃興、譚延闓等紛紛出麵調解,主張和平解決。
這時袁世凱鑒於正值召開正式國會,選舉正式大總統的前夕,而且還沒有得到銀行團的“善後大借款”,發動內戰的時機尚不成熟。
於是委任隸籍同盟會並同南方軍人有關係,剛剛不久前收買的王芝祥為鎮撫使兼理江西都督,準備調李烈鈞入京。但王芝祥沒這個膽量去江西上任,便以“不宜純用手段,反啟紛爭”為由,拒絕上任。袁世凱隻得改派王芝祥為“查辦使”,南下查辦江西事件。
……
武昌。
紅樓。
曾高說道:“王芝祥離京南下的消息傳出後,共和黨人認為王是同盟會人,必然偏向李烈鈞,群起而反之。袁世凱看到共和黨對王芝祥赴贛有所誤會,趕忙電告共和黨人:“鐵珊(王芝祥字)此行不啻代表鄙人與贛中人士握手,掬誠相見,該省人民或不知中央之用意,不免又生誤會,請貴處速派人員,前往開示此意,以釋贛人之疑慮。”共和黨人反對王芝祥到江西的活動方才停止。
袁世凱又派耿毅作為王芝祥的副手。耿是革命黨人,曾任同盟會廣西支部長。南京臨時政府北遷後,耿到北京在總統府任職。袁見耿同南方軍人關係較多,準備加以收買利用,耿虛與委蛇。耿同李烈均關係素來密切,就利用王芝祥赴江西前先到上海會晤黃興的時機,先王芝祥到南昌,同李烈鈞密議對付袁世凱的策略。”
“看來袁世凱先軟了。”李想冷笑道。
曾高微笑道:“上次借款不成,袁世凱也沒錢打仗呀。”
李西屏冷冷道:“王芝祥之前就擺了同盟會一道,直接唐紹儀辭職不幹了,這次派王芝祥去江西,隻怕會有什麽後手對付同盟會,對付李烈鈞都督。”
“我管他有什麽後手,我保證他什麽歪念頭也都沒有。”李想陰陰冷笑:“袁世凱不是缺錢嗎?我再逼一下他。負責這次軍火運輸的英商是上海猶太財團的人,我跟哈同通了空氣,建議他們向袁氏政府行索取“耽延賠償費”,這些吸血鬼被我一提醒,看到有錢賺,立刻獅子大開口,每天索價200兩,這給袁世凱在經濟上造出頗大壓力。”
果然,袁世凱在北京一麵大罵“洋鬼子”,一麵急急命令王芝祥解決贛事,“迅則妙”。
南昌。
王芝祥對李烈鈞說道:“汪民政長決不再來,將來由李督兼署或另簡人,此時未能預定。軍械扣留案,陸軍部囑兄弟看江西槍彈是否足用,是用則歸中央,不足則發還江西。此案政府已表示退讓之意,當不難了結。”
李烈鈞得意的笑了。
李烈鈞並未就此罷休,李烈鈞在接收了被袁世凱扣留兩個多月的軍械後,立即采取措施驅逐戈克安。他首先以本省沿江炮台,共計6台,延長百餘裏,僅設總台官1員,指揮殊多不便為由,下令改編金雞坡炮台及駐潯上下兩炮台為上三台,委任陳廷訓為上三台總台官。湖口東、西兩炮台及馬當炮台,為下三台,委任陳傳曾為下三台總台官,均歸李烈鈞直接指揮。並命令將戈克安所指揮的駐潯第9團編入第1師。這樣就把戈克安作為九江鎮守使的職權完全剝奪了。同時,李烈鈞又命令第1師師長歐陽武,在沙河沒司令部,向九江、湖口一線增兵,準備以武力解決,戈克安一日數電向北京告急。
王芝祥聞訊從南昌赴到九江調停。
袁世凱隻好下令:“戈克安著來京麵詢事件,其九江鎮守使事務任命王芝祥暫行兼管。附近各軍均歸王芝祥節製調遣。”
李烈鈞宣布:“現已奉令調戈鎮守使入京,潯事由王上將暫行兼理。地方安寧,人心大定。”
李烈鈞與袁世凱的鬥爭終於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