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跡降世,非但沒有影響到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的大婚,反而是為這對王國最尊貴的新人送上了無法比擬的祝福。
內城當中的巴別塔內,眾位修士劍拔弩張,高牆之外,巴比倫人民伏地不起,對馬爾都克神的虔誠,轉換為對國王的支持,當然,還得加上新王妃。
依迪絲眼角那朵藍色鳶尾花在陽光下魅惑動人,終是不及她臉上的笑意更直抵人心。來自米底山國的公主因為神跡降臨而被人民承認,這種情況對十幾歲的依迪絲來說從未想到……她以為自己尚需苦心經營,萬萬沒想到上天如此垂憐。
依迪絲與尼布甲尼撒並肩站在巴比倫輝煌雄偉的城牆上,這堵高牆,取泥土燒磚壘成,外貼琉璃彩磚,城牆寬的能讓四架車並行,從城牆上俯瞰,整個巴比倫盡收眼底。
那奔流不息的幼發拉底河所滋養的巴比倫王國,從此也是她的國。
世事巧合,她尚不知,促成神跡現世的,並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老師,隻是依迪絲認識了一夜,又像認識了很久的“東方林”。
依迪絲或許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可又有什麽關係呢?
有一個少女帶著“神的祝福”走入婚姻,林洛然隻會為自己的無心之舉而感到高興。
當然,也有人隻感到了疑惑。
混跡在人群中,還在糾結自己姓氏的中年男人,十分愕然巴別塔顯露了真身來。在他看來,這樣的出風頭的時刻,難道不該是巴比倫大祭司抱著自己的大腿苦苦哀求,他才勉為其難,在享受了僧侶集團的頂級招待後,才將巴別塔的秘密告訴給看守了許多年的大祭司?
哪個環節出了錯?
中年男人逆著光,躲躲閃閃退出人群,摸到了城牆的另一麵。一身很有巴比倫特色的長袍下,伸出來青色的小腦袋。
“你說你家主人,就在這牆內?”他惡狠狠將青色小狐提在手中,小青狐縮了縮脖子,猛點著頭。
中年男人哼哼唧唧兩聲:“你吃了我八株人參,七株黃精,要是你主人還不起,你該知道厲害吧?!”
小青狐眼中霧氣朦朦,淚花兒在狐眼中打滾兒。為了保住小命,承認林洛然是主人它也願意,反正那人族女修又不知道,不丟人……不丟狐族的臉。
中年男人望著巴比倫高達五丈的城牆有些煩躁,不得不摸出另一隻金雕來。小金被他的體味熏的發暈,哪裏還有金翎雕王族的氣概,它真想吐出一口冰焰將這個可惡的人類凍死,然而張了張嘴,吐出來的隻有口水——還吐在了小青狐的脖子上,真是晦氣。
“你去報信,要是沒帶你主人回來,這隻死狐狸,就會變成烤肉串,知道嗎?”
中年男人凶巴巴拔了小金一根羽毛,將小金放了。
小青狐扭過來扭過去不甚安分,看著小金飛到了城牆內,它這次可是真哭了。誰不知道這死雕最看不慣它,這次怎麽會通知林洛然來救它?——狐命休也,狐命休也!
風吹開中年男人蒙在頭上的白布,黑發散落下來,如果二十一世紀某些大叔控的姑娘見著了定然尖叫……這分明是枚憂鬱中帶著輕佻,滄桑與稚氣並存的美大叔啊!
大叔將小青狐提了起來,奸笑兩聲:“其實你要是能告訴我青丘國的入口,那些靈草也可以不叫你還的……那隻金雕不太靠得住吧,我也是這樣感覺的,哈哈哈。”
小青狐用爪子捂住耳朵,青丘國入口?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恩,知道也不能說。
…………
大祭司就像在夢遊。他有一種這幾百年都白活了的感覺,在通天塔的真身顯露那一刻,大祭司不知道這幾百年的觀星時間,到底花在了哪裏。若是觀星有成,怎麽會連通天塔真正的模樣都沒見過?
這些華夏修士覬覦了巴別塔多年,為此不惜向巴比倫泄露東方的先進技術,用天文知識引誘他一步步退讓。
“這座塔,要怎麽使用?”大祭司望向林洛然,如果說先前他看不透的是“神使”,那如今,他看不透的隻剩下這個華夏小女修。
林洛然微笑,“您是否應該先把我朋友釋放?要知道,她和我一般,修為全失,並不能對您造成威脅。”
她指了指楊麗莎,女妖倒是不意外,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放棄隊友的人,會被通天塔自動判定為最差,迎接林洛然的隻有被直接抹殺的命運……如果說先前還對這句話稍有懷疑,通天塔帶著她們穿越時空的能力,已經讓人不敢質疑其規則了。
大祭司麵色不愉,不想此時和林洛然生了嫌隙,點頭依許。
他衝楊麗莎一指,女妖眼皮一轉,僵硬的身體慢慢回暖,果真能動了。
楊麗莎臉上的酒窩未語先現,林洛然投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要求大祭司放了她已經是仗著通天塔的秘密做交換,再要放了那“老祖”,大祭司又不是豬,怎麽會同意。
“有沒有辦法,能叫我們高貴的神使大人,聽不到我們的談話呢,大祭司?”林洛然低頭一笑,說不出的狡黠。
大祭司意味深長,林洛然隻是要求“神使”不能聽,看來還是照顧她這些華夏同胞。
一束星光從星圖的邊緣降下來,偽聖女被籠罩在其中,遮蔽了六感,林洛然想了想,那姬姓女子多半也聽不得了,大祭司對這個要求一點也不覺得麻煩。
所以弄了一圈兒,最後能被告之通天塔秘密的,實際上還是隻有大祭司,和木精族的老祖?
“其實……”她剛一張嘴,突聞塔外傳來熟悉的雕鳴,是小金啊,它這一夜去哪兒了,叫人擔心死了!
“大祭司,我的……”
大祭司不耐煩打斷,“馬爾都克神在上,小修士,請不要再試圖挑釁我的耐心。”
小金的雕鳴急促,不知道發生了何等危險,林洛然如何能淡然地繼續故弄玄虛。
然而大祭司幾百年的壽命畢竟沒有活到狗身上,看準了林洛然眼底的急迫,自然要她先說了通天塔的使用方法。再說了,誰知道此時塔外,是不是充滿了華夏修士的外援,人再多,他有通天塔做仰仗,也不能再控製住這幾人。
楊麗莎欲言又止,林洛然在心底冷笑,既然連華夏修士都信不過,她怎麽能信這個大祭司,先前所言,拖延時間才是最大的原因……真要說了秘密,她和楊麗莎恐怕都走不出通天塔了。
不行,得讓小金它先進來,還有小青狐,她若是能和楊麗莎借由通天塔的石門回到二十一世紀,不帶著這兩個小東西,它們就得留在沒有靈草的巴比倫吃麵包為生了。
大祭司也有自己的考量,林洛然不乏自己的謀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實際上雙方誰也信不過誰。
木精老祖被定在原地,眼珠子亂轉,楊麗莎表示愛莫能助。
這樣的僵持時刻,石塔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林洛然看見大祭司臉當即就黑了。
一個中年華夏男人大張著嘴巴望著眾人,似乎沒料到塔內有這麽多人,一副我是主人,你們都是賊的表情。
他的腋下,正夾著灰頭土臉不斷掙紮的小金。
而小青狐眼淚汪汪,正被他另一隻手捉著,望向林洛然時不乏委屈。
“那個,打攪了,你們誰是這兩隻鳥和狐狸的主人?”中年男人提著小金和小青狐,林洛然不能裝聾作啞,幹咳了兩聲。
她都沒看見中年男人腳步動,下一刻一張放大的臉就出現在她眼前。
“是你對不對?你這是小鳥,偷吃了我的烤肉,最可惡是這隻死狐狸,偷了我九株人參,八株黃精,賠來!”
完全不將大祭司放在眼裏,也無視了那些像後現代雕塑的“冰人”,這中年男人甚至沒感覺到塔內的寒溫,穿著不太合身的單薄長袍,像林洛然攤開了手。
她一看小金,小金心虛地將頭一偏,好吧,烤肉這一遭兒能肯定是真的了。
林洛然又看向了小青狐,後者對她一通又搖頭又點頭,咦,這是什麽意思?
中年男人惡狠狠警告小青狐,小狐眼淚汪汪,隻恨自己不能口吐人言,偷靈藥是真,但是數目對不上啊,這可惡的人族男人每念叨一次,數量就變化一次!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承認是它倆主人就好,沒騙你吧,快把靈草和烤肉還來。”
楊麗莎對著通天塔真身撒下的接引之光做著考量,唯願這突然蹦出來的人族男子能將水攪渾一點,大祭司陰晴不定,至今沒搞懂這人是怎麽輕鬆進來的。
唯有被訛詐的林洛然,深深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眼前的中年男人放到後世信息爆炸時代,那也是一頂一的成熟型帥大叔,林洛然肯定自己沒見過這張臉,但是那死皮賴臉的樣子,像誰呢?
林洛然皺眉,印象中也有這樣愛財又欠揍的人……是老廖!
在龍宮觀海閣“望遠鏡”裏看見的老廖,老漁民停留在林洛然印象中的,就是一張欠揍的臉。後來老廖再也不見了,難道同樣穿越了?
不對不對,應該不是穿越,這是兩千六百多年前的老廖?!
雖然訝異於老廖還是“中廖”時候的長相,而且還欠了別人靈草烤肉,林洛然更氣的是,那一個龍宮為什麽毫不顧她意願,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你吧,老廖,別以為你變年輕了我就不認識,快把事情說清楚!”
中年男人愕然,自己果然是姓廖,哈,就知道不會又記錯,不過,哪裏老了?他撥開了林洛然的手,“小女娃,雖然我姓廖,但尚且不老,你可以稱呼我為滄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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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同學的角色“滄浪”(老廖)終於露正臉了,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