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心軟了。”白毛熊抱著手,聲音也軟和了下來。
濃霧之後的身影始終若隱若現,女音久久沒有答話。天色漸黑,這一年它們終究還是沒有相見,濃霧後麵的那身影不知何時悄然離去了。
白毛熊獨自在溫泉邊呆坐了一會兒,也起身下山了。
當血色月光隱去之時,那位會再次失去神智,變成六親不認的九階強者,白毛熊並不準備去挑戰屬於至尊強者的尊嚴。
屬於它的一大片宅子還有待白毛熊去裝飾,還有林洛然留下的許多道菜譜也可以研究。那人類是怎麽說得,宅子中還可以種花花草草,有些植物是用來做菜的,有些植物可以從中提煉出纖維,做成布再裁減成衣服,哦,植物纖維還可以做紙,反正人類的講究很多……它要搞懂這些,意味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有充實的活法了。
對像它這樣開了靈智,又活了漫長歲月的高階妖獸而言,這一大片妖獸森林太過熟悉,既沒有生存的壓力,日子在年複一年的類似中,也變得格外單調。
但是現在不同了,或許,它可以嚐試著像花狸姐妹那樣學做人?
人啊,看上去也挺有趣的。
白毛熊想起嬌小的林洛然在壓力下,能憑空修十餘畝的建築群,就覺得要想學會做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再加上漫長的時日……它最不缺的就是時日,真是太好了。
…………
林洛然當了一回真正的滾地葫蘆。
從海拔幾千名的高山上滾下,狹長的小路並不平整,若非兩旁灌木叢生,她或許中途就會跌落山澗。饒是這樣,當昏迷的林洛然落到山底的小溪當中時,身上雪白的兔毛大衣,還是被鋒利的山石隔得七零八碎,幸虧她裏麵穿得是“如意衫”,隔絕了物理傷害,不然難免損傷容貌,變成一個“大花臉”。
融雪之後的溪水冰寒刺骨,林洛然整個人昏迷躺在溪水中,不一會兒手臉都被凍得武清。天色漸漸暗下來,她仍舊沒有蘇醒。
眼見著林洛然就快成為修真界開天辟地以來第一個被凍死的修士,一陣狗吠聲音響起,嗅覺出色的獵犬發現了溪水邊昏迷的她,往後低吼幾聲。
一個帶著大毛帽子,手持著短弓,提著兩隻白毛狐狸的獵戶撥開雜草從來到溪水邊。
林洛然恰巧此時就醒了。
她並未睜開眼睛,隻是以神識“看見”了周圍的情景。當看到這麵龐黝黑的獵戶時,她心中一陣欣喜。
自己必然是來到了山的另一麵,妖獸森林是沒有人類存在的!
這個獵戶皮膚很黑,也很結實,粗粗一眼以為是成年人,仔細觀察那雙眼睛的話,發現那裏麵幹淨無垢……是不諳世事的少年才有的淳樸。林洛然就是看到了這樣一雙幹淨的眼睛,怕嚇著這個身為普通人的少年,決定繼續裝暈。
一來她的樣子此時看起來定然很恐怖,一個重傷之人突然蘇醒,又是這深山野外的,少年獵人起了疑心,她再想探知此地的消息,就要很費一般力氣了。二來,對於這屬於蓬萊界的異空間中除了妖獸,尚有人類存在,木精典籍中並未記載,林洛然沒有心理準備,隻有靜待事情的發展了。
或許,編寫典籍的人,並沒有在意這些有如螻蟻的凡人?
簡單查看了林洛然的傷勢,黝黑少年有些為難。
她這樣子,明顯就不易搬動,可是溪水冰冷,不搬動就是留在原地等死。
黝黑少年安撫了一下低聲吼叫的獵犬,提著彎刀到附近的灌木叢中砍了兩根較粗的枝椏,利用山藤蔓製作了一個簡易的手拖架子,鋪了細軟的樹枝,將林洛然搬到了擔架上。
林洛然心中大讚這獵戶少年聰慧,便也不動聲色任由他救治。
身上的髒濕衣服她不能動,悄悄將體內的寒氣逼出體內林洛然還是能辦到的。被少年拖著走了一會兒,林洛然才感覺到身體內流淌的血液再次溫暖起來。
行功完畢,林洛然感覺體內流轉的靈力,似乎有不少精進,讓她感歎妖獸森林的靈氣豐厚,同地球外界稀薄的靈氣環境不可同日而語。
泥路難行,這獵戶少年還要拖著簡易的樹枝拖車,速度就慢了下來,直到暮色四合,林洛然才“看到”一個全是茅草為頂,黃泥磚為牆的小村子。山裏貧寒,沒多少人家舍得在夜裏點燈,這個細節小時候家貧的林洛然很能體會,所以見到黑乎乎的村莊倒不意外。
隻是村尾一家泥土牆屋子裏,開了一扇高高小窗,晃動的火光透過窗戶傳到外麵,照亮了小院用籬笆做的圍牆。兩道高高的木杆搭了木板算是大門,一個老婦在門前張望了許久,總算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阿誌,你今天回來好晚,打到大家夥了?”老婦人見黝黑少年手腳康健,放下心中擔憂,見他肩負拖繩,隻當在融雪日打到了出來覓食的野豬等大獵物才拖著回來。
老婦人往後張望,待看清後麵拖著的是一個人,嚇了一跳。
她待要仔細詢問,被黝黑少年堵了回去,隻說先救人再說。老婦人看在這屋子外堵著也不算個事兒,鄰人家聽到動靜,看家狗都在咬,她隻得和少年一人扶住一邊,將林洛然扶到了屋子裏再說。
這家人不算寬裕,同樣是泥牆茅草頂的房子,在林洛然看來黝黑少年家的房子明顯要更矮些,牆也是歪的。是母子二人嗎?那婦人老得像他奶奶。這樣的家庭讓林洛然聯想起修行前的林家,老婦人讓她想起林媽。
房間中堆的是火炕,老婦人叫少年去燒一鍋水,自己將林洛然濕嗒嗒的外衣脫了,摸了摸她裏麵穿著的如意衫,自言自語道:“幸好沒弄濕,可惜那上好的裘衣了。”
待將林洛然收拾幹淨放在火炕上蓋了被子,老婦人才拿了那件殘破不堪的兔皮大衣出來。黝黑少年正在灶下,借著灶膛中的餘火吃飯。
因他久久不歸家,鍋裏悶著的白菜已經爛不經筷,少年也不太在意,使勁往嘴裏扒。
“阿誌,你在哪裏救的這姑娘,娘看她衣服金貴,咱家不會惹什麽麻煩吧?”
阿誌將白菜中的幾片肥肉挑著吃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驅走了進山的寒意,他這才放下碗筷。
“就在溪邊救得,娘,管她金不金貴,兒總不能見死不救……會有什麽麻煩,兒看著像是失足摔得,就算是豐城的貴女,她醒了也隻有感激咱家的。”
老婦人連連歎氣,覺得阿誌想的太簡單。
一個弱女子,怎麽會孤身進山,隻怕她們家會惹出什麽麻煩來呢。
林洛然在屋裏睜開了眼睛。
老婦人和少年的談話她聽得清楚,從談話和穿衣來看,都像華夏古代的民風。隻是他們交談中也沒有什麽有用信息,提到的“豐城”,應該是離這裏較近的城池了。
出了妖獸森林,林洛然總算可以放心使用神識了。她此刻神識延伸徹底,在這座小村莊方圓幾十裏內又發現了同等規模的幾個村落。它們有了相同點,都是在這樣綿延的山脈平緩處。
她神識“看見”的野獸,都是正常模樣,並沒有妖獸存在,所見的人中,自然也沒有修士。
山的這一麵,難道就隻是一個普通的類古代世界嗎?
林洛然滿心疑惑在床上裝睡,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老婦人端著水進來,她終於可以“醒了”。
“大娘,是您救了我嗎?……這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