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國。
實際上將“婆娑”二字顛倒過來,梵語音譯為“娑婆”的詞匯,倒真是地球人很熟悉的,釋迦摩尼佛教化的世界。
從空間上看,宇宙沒有邊際。從時間上看,宇宙“前前無始,後後無終”。佛將“一個日月所照”成為一個小世界,用通俗話來說就是一個行星係,比如地球所在的太陽係。
一千個小世界組成“小千世界”,既一個恒星係,比如銀河係。
小千世界又組成“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才構成一個“大千世界”。宇宙有無數的大千世界組成,它們在“成、往、壞、空”的過程中循環不息,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片刻靜止。
“大千世界”的過去,現在,未來時時都有佛出生,肩負教化眾生的責任。依據佛教說法,地球所在的“大千世界”被稱作“娑婆世界”,教主是釋迦摩尼佛。
娑婆意為“堪忍”,一層意思是說此界眾生罪孽深重,必須忍受種種煩惱苦難,所以“娑婆世界”又可意譯為“忍土”,被稱作“五濁世間”,是阿彌陀佛所教化的“西方極樂世界淨土”的對立麵,這裏很容易產生各種罪孽。
以上佛教的對宇宙的闡述,以林洛然的目光來看也是完美無缺的,她的親身經曆,證實了宇宙有若幹“大千世界”,和修真者認知中的“界”頗有共通之處。
一路上無聊,林洛然順便給沐天南普及了些佛教的常識。
兩人所到的星球甚是怪異,將“娑婆世界”顛倒,稱作“婆娑”,供奉的也不是釋迦摩尼,卻是一個聞所未聞的婆娑彌佛。又將“西方極樂世界”的“淨土”稱呼扯了進來,亂七八糟拚湊起來的教義,讓林洛然想不起疑都難。
再者,若星際傳送發生偏差是辛居士有意為之,她大概不會那麽好心,將跟蹤她的人送到一顆佛陀慈悲的星球……
婆娑彌佛的金身廟宇並不在王都,而是在貫穿婆娑國境內的羅鄴河源頭,一座終年香火不斷的,地勢高險的佛之城中。
佛城名“羅摩耶”,崇山險峻,整個城池開鑿在黃褐色的山壁上,終年為雲霧所遮,婆娑國又日照充足,與黃褐色的岩層相映生輝,遠望“羅摩耶”,真真是天幕下的一座黃金城。
貫穿整個婆娑國境內,被譽為生命之河的“羅鄴河”就發源於羅摩耶群山之間,信仰虔誠的人不僅要長跪叩拜至此城,想要叩拜群山最高處的婆娑彌佛金身像,山路之難,甚於古華夏的蜀道。
因婆娑彌佛誕辰臨近,前往羅摩耶的人很多。貧著赤腳衣襤行千裏,厚厚的老繭一眼能見,臉上俱是風霜可見的苦寒。富著穿錦繡綢緞,上好細絹做鞋,套著裝飾華貴的牛車,拉車的牛角上掛著金鈴鐺,車上鋪滿鮮花,一路奢華,更像是來郊遊而非供佛。
林洛然沿路所見,富者萬中無一,婆娑國其實物產豐富,但財物都掌握在大地主手中,平民俱都赤貧,奴隸對生活的最高要求就是不餓死。
最奇特時,不少一眼望去就知出身貧苦的年輕姑娘,穿上了平日裏絕無機會接觸的綾羅綢緞,佩戴華貴寶石,在香料鮮花的拱衛下,端坐在牛車上,目不斜視。
信徒們看向她們的目光羨慕又尊敬,很快林洛然和沐天南就得知那是全國各地遴選的,要獻給“婆娑彌佛”的信女。
沐天南一開始還笑稱赤貧是信仰滋生的沃土,不知“婆娑彌佛”是否故意為之。
一聽說要獻貌美少女給婆娑彌佛,他和林洛然都相顧無言了。
盡管林洛然也修信仰力,卻找不到話可以反駁沐天南的說辭。就拿她的經曆來說,當初在洞庭自請封神,若按尋常規律,要想獲得如今的信仰力,恐怕的堅持千年行善,讓信徒漸漸增加。而因地球大劫,她不過是在重建時滯留百年,危難中現身,信徒的增長是呈幾何曲線爆發的。
越是生活困頓,意誌力不堅定的人,越容易將改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佛”身上。然佛教倡導信徒忍耐今生苦楚,行善布施,以圖來世的善果。
人有沒有來世,連林洛然都不知道。她雖然自請封神,同修“信仰力”,卻一直堅信,比起虛無縹緲的來世,今生積極努力改善生活,而非麻痹在今生安於現狀,奢望來世再鹹魚翻身……說來說去,她和天下大部分佛修,是在唱反調,就算婆娑彌佛是佛宗正統,大概也是不待見她的。
“佛”勸信徒要忍耐,林洛然更願意她的信徒去積極改變。
前往“羅摩耶”的路上,林洛然和沐天南混在朝佛的人群中,果真有許多僧侶在尋找兩人的下落。那些僧侶雙目精光閃現,四周有信仰力波動,顯然都是神通在身的“婆娑彌教”精英。
以林洛然和沐天南修為,已能收斂氣息,兩人又都化作當地人模樣,林洛然臉上更是蒙了彩色的頭巾,混在人群中往“羅摩耶”而去,又豈是尋常佛修能察覺到的?
不日二人摸清了婆娑國大體情況,已是順利抵達了“羅摩耶”城山腳下。
巍峨雪山的積雪融化,在山腳衝刷出大片河灘,雪水刺骨,婆娑國氣候炎熱,信徒們千裏跋涉,皆以能附身親自捧起一口羅鄴河水而自傲。
這是婆娑國的生命聖河,不得被人和牲畜的汙穢所染,除了附在河灘上喝口水,連下河沐浴都是被禁止的。能投向羅鄴河的,永遠隻有各種名貴的香料和鮮花。
林洛然和沐天南站在山腳下,佛誕日就在明日,羅鄴河兩岸會舉行盛大的法會。而豪富者則於早幾日前被奴隸抬著開始爬山,捐贈萬金,才有機會親自在婆娑彌佛金身塑像前,接受佛的賜福。
“我們需要上山嗎?”沐天南扯了扯頭上白布頭巾,在婆娑國呆了一月,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因浸泡在各種香料中,散發出一種類似咖喱,又比咖喱還詭異的“香味”。
林洛然遲疑:“再等等看。”
既然婆娑國有佛修出現,不管“婆娑彌佛”是真是假,佛陀金身所在處,和神的道場相同,她隻要貿然踏進供奉“婆娑彌佛”金身的廟宇,兩種不同信仰力碰撞,很有可能兩敗俱傷。
除非,所謂的婆娑彌佛,不是真佛。
林洛然和沐天南便學當地人,在羅鄴河岸邊盤腿而坐,麵向河麵夜宿。
那夜不斷有鮮花紮就的河燈被放下水,不被浪頭打滅的,據說河燈主人會得到婆娑彌佛的庇佑。
夜晚河風頗大,河燈幸存著十中無一,倒是冉冉升起的水汽,一掃香料嗆鼻的異味,為林洛然二人帶來了一絲清爽甘涼。
黑綢一樣的天空點綴著閃爍的星子,雖然身處在香料和宗教的這種狂熱氣氛中,沐天南望著夜空還是悠然出了神。
林洛然就坐在他身側一尺不到的地方,他想,若是時光能眷顧這一刻,一輩子呆在羅鄴河邊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自以人族之身修妖的幾百年間,沐天南記不真切他有沒有再睡過一個安穩覺。修為低時,他為阿爾法聯盟的入侵輾轉難眠,修為高深時,又因老蝙蝠日益逼迫和體內血毒作祟,讓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寧……再後來,以他的修為,修煉既是在彌補精氣神的消耗,哪裏又需要真正的“睡眠”了?
唯有這一夜,在與地球故土界麵相隔的陌生地域,隻因人群擁擠,林洛然就坐在他身側,低垂眉眼的安寧,讓沐天南不知何時真正放鬆,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沐天南醒來時神清氣爽。
婆娑信徒們淨手潔麵,將背負前來的香料沉入水中。
不知是否因雪水浸泡,那些平時聞上去很刺鼻的各種濃香,攙和在一起後,竟中和成耐聞的“檀”。
佛前的檀香。
但是那些被裝扮華貴的年輕姑娘,依舊在牛車上端坐。
當法會結束,她們會被沉入羅鄴河,洗淨凡世罪惡,獻給婆娑彌佛。
享用活人獻祭,那又算什麽佛?!就算羅鄴河能雪水生檀,林洛然也覺得眼前一切愚昧而惡心。
“一個日月所照”的地方,是一個小世界。不管遠離地球多少時空,有智慧生命體所在的星球,永遠會有恒星的光芒照常升起。
盡管它不是那顆八大行星圍繞的“太陽”,但當圓日從雲深霧繞的羅摩耶山脈一躍而出,將位於主峰的寺廟金頂照耀,後者折射出莊嚴肅穆又恢弘燦爛的萬丈金光時,林洛然也有過那麽一刻的迷惑,心中沒有了對婆娑彌佛的懷疑,第一個湧上來的念頭就是四字:寶相莊嚴。
寺廟金頂折射的金光,一束束穿越羅摩耶山脈終年不散的雲霧,投向檀香嫋嫋,水汽氤氳的羅鄴河麵,與澄清的雪水源頭交匯。動與靜,華貴與樸素等截然不同的視覺衝擊,帶給人心靈的震撼。
鍾聲從山頂傳來,婆娑國子民們早已跪地叩拜不已,林洛然卻驀然被驚醒。
沐天南眼底紅絲一閃,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色。
若不是被鍾聲驚醒,以他們的修為,竟也幾乎沉浸於這種“寶相莊嚴”的氣氛中,與二人而言,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對方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真要翻臉,很不好對付。”
林洛然喃喃道。
今日是所謂的“佛誕日”,願力最凝聚之時。此刻兩人又站在供奉“婆娑彌佛”金身的山腳下。好比有人在地球洞庭挑釁“塵心仙子”的權威,不管婆娑彌佛是真是假,林洛然已是明白過來,她和沐天南這步“逼宮”的棋,走得確實不算好。
隻是,已經四百餘年了,她無時無刻不想著和林家人重逢,徐徐圖之,溫水煮青蛙的安穩計策,她缺乏耐心。
不高不低的誦經聲響起,經文晦澀,林洛然沒聽懂出自哪部典藏。
隨著時間流逝,氣溫漸漸升高,羅鄴河中的檀香味越濃。
早幾日上山的大富者想必已在金身前接受過“賜福”,正午時分,主峰上方突然出現一座被金光籠罩的“佛像”。
“我佛慈悲,婆娑在見。”
信徒們長叩不起,佛陀金身口喧一身佛號,一道實質的目光,往林洛然所在方向射來。
林洛然收斂的信仰力自動護主,將那目光一阻,她和“婆娑彌佛”的視線在半空交匯,短短一瞬的交鋒,雙方對彼此實力都有了大概估計。
這個所謂的“婆娑彌佛”很強!但是信仰力是並不凝實,顯然並不是真佛身份!
而“婆娑彌佛”也心驚,林洛然的信仰力並沒有強過它,卻厚重凝實,讓他驚喜交加——這個人族女修,竟不知從何處取得了真神“神格”,若能謀得,於他而言卻是一步登天的機遇!
沐天南不修信仰力,未能引起“婆娑彌佛”的重視,然而正是因為對方的大意,讓沐天南察覺到了佛光普照下淡淡的同類氣息。
“他不是佛……”林洛然眯起了眼,一字一句緩緩述說。
沐天南一震,“是妖?!”
無數信仰力向佛像金身湧去,“婆娑彌佛”又喧了一聲佛號,鍾聲敲了三響,他的金身才於白雲深處隱沒。
信徒們淚流不止,少傾,有一行僧侶著紅底金線的袈裟法衣,腳踩著蒲草編織的草鞋,舉著華蓋從山頂淩空而下。
蓮花寶台上的高僧與之前的“婆娑彌佛”有五分像,慈眉善目,全無沐天南所察覺到的微弱妖氣。
信徒們已高呼“佛主”,顯見他就是“婆娑彌佛”在人間的代言人……當然,以林洛然看來,他就是所謂的婆娑彌佛本人。
一束普通人看不見的金絲線向林洛然當頭罩下,沐天南眼底紅光一閃,口吐紅雲,將金絲網黏在了半空,行動變得十分遲緩。對方豁然睜眼,金芒暴漲,發現沐天南後,眼神變得很奇怪,大抵是沒想明白他一個貨真價實的人族,為何出手就是淩厲的妖族手段。
“我們走!”
一山難容二虎,何況是關乎兩種信仰。林洛然和所謂的“婆娑彌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斷無善了可能。對方撒金網擒她,被沐天南口吐紅雲擊退,更是撕破了臉。林洛然衝沐天南一招呼,二人已化作一道流光,筆直往建在陡峭山壁上的“佛城”奔去。
行至半空,蓮花寶台上的佛主大喝一聲:“惡刹!”
在下方信徒們的驚慌中,舉著華蓋的僧侶們變幻方隊,要將林洛然和沐天南截住。
沐天南嘴角微翹,心中譏諷一群裝神弄鬼的神棍不自量力,輕易將僧侶所布下的法陣衝得七零八落。佛光能降妖,可惜此佛立身不正,產生的信仰力奈何不了沐天南這樣的大妖。
林洛然更不必說,元嬰五行補全,除了沒有渡“化神劫”,她已有化神修士實力,從前還要靠“遁術”,如今已能觸摸到空間的波動頻率,直接選擇“瞬移”。
當她再出現時,已是在供奉婆娑彌佛“金身”的主峰廟前,一棵恐有千年的菩提樹冠如朝雲,廟中香火鼎盛,信仰之強將林洛然黏在樹下,不讓她跨越雷池一步。
沐天南緊跟其後落下,千年菩提樹的佛性讓他有微微不適。不過等他將妖力收斂,些許佛性當然不能傷他分毫。
廟前的廣場上匍匐了若幹得主人看中的奴隸,見佛主的儀仗行至一半又折返,俱都詫異抬頭。
寺廟中大富大貴的婆娑國權貴們猶自在感受“賜福”的餘韻,見僧侶們抬著蓮花寶台返回,三三兩兩出廟查看動靜。
聽聞佛主說立在樹下,與他們膚色打扮全然不同的兩人是“惡刹”,俱都驚慌不已,口中呼喝著自家奴隸上前護主,寺中僧侶魚貫而出,寺裏寺外人心浮動,實則已因兩個膽大闖入婆娑彌佛金身所在處的“惡刹”而亂了陣腳。
“惡土也困不在你等,膽敢在佛前放肆!”
佛主喧了一聲佛號,佛鍾長鳴,信仰力已在林洛然麵前豎了一道無形屏障,步步收縮緊逼,看樣子要將林洛然生擒。
沐天南變了臉色,此妖久披佛衣,親自出手,佛光幾能以假亂真,比之前攔截他們的僧侶強了太多。
林洛然衣袖一揮,緊縮逼近的屏障已被她攔下。
“我們隻是無意路過,並未和你爭奪信徒的打算,何必相逼不放!”
對方眼中的譏諷被慈眉善目的表象所掩蓋,他既已發現林洛然身俱神格,又豈肯輕易放過她?!
“星際傳送陣?”想來多年未說華夏語,對方口齒有些晦澀。
林洛然卻一驚,此妖不是出自本土麽,聽來竟也是個外來者?
她心中還存了疑惑,便接口道:“我們實在無意多滯留,更別說滯留,還望告之傳送陣位置,必有厚謝。”
佛主慈眉善母笑了:“厚謝?那本宗想要的是你的神格,你也舍得?”
林洛然不嗔不怒,淡淡回道:“說來打這主意的並非隻有你。可惜異類目光短淺,你們思維總放在搞邪教走捷徑上,如何能證神佛之位?休要再提這可笑的謀算,我若是你,不如爽快提出些雙方都能答應的條件,銀貨兩訖,星空浩瀚,你我大抵也沒有再相見之時,豈不是兩全其美?”
沐天南被林洛然說得發笑,佛主卻被那“目光短淺”氣得三佛升天。
“兩個惡刹不知悔改,執意要在婆娑國內作亂。諸位香客下山去罷,廟中眾僧,結法陣,擒下兩刹,還佛前清淨吧。”
“謹尊佛旨。”
婆娑國權貴們早就戰戰兢兢,聽此佛旨,如蒙大赦,忙命自家奴隸們拱衛身側,欲要下山。
寺中眾僧則將林洛然兩人圍成一群,手持銅燈,緩緩轉動,口中念著晦澀不明的經文。
林洛然大樂:“我若是你們,就會再等等,待兩方分出勝負,你們再睜眼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刹!”她此言用當地土話說出,在場每個人都聽得真切。
佛主搖頭不語,隻顧誦經,似乎為“惡刹”的執迷不悟而惋惜。
權貴們神色憤怒,指責林洛然冒犯佛主,必無善終雲雲。
沐天南歎氣,“這分明是群病入膏肓,被妖物蠱惑的傀儡,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沐天南所言是極,該佛迷惑人心,教導人口基數最多的平民和奴隸安於現狀,不知反抗不公平待遇,維護的是權貴階級的利益,他們心甘情願供奉“婆娑彌佛”,的確是一群自我催眠的傀儡。
身份尊貴的信徒們離開了,僧侶手中轉動的銅燈與口中的吟誦的經文相輔,對方又占據天時地利人和,民心此時所願,恐怕就是要佛主擒住林、沐兩個惡刹。金光經過僧侶和願力加持,林洛然也感受到了那步步逼近的壓力。
沐天南仰天長嘯,一雙黑色羽翼從肋下長出,看樣子形容恐怖,站在林洛然身邊,倒真和典籍中羅刹“男即極醜,女即甚姝美,並皆食啖於人”的描述十分吻合,僧侶們轉動銅燈和吟誦經文的速度不自覺加快了。
沐天南雙翅一煽,大風吹得眾僧身形晃動,手中所持銅燈也半燃將熄。
“有些意思,明明是人族之軀,偏修得是妖族功法,修到了此地步又未爆體身亡,和一個身俱神格,實力到了臨界點,偏偏又未渡化神劫的女修,這樣的組合,真是千年難得一見。”佛主低頭自語,臉上掩不住幾分笑意,慈眉善目下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立刻生動了無數倍。
當然,一生動起來,未免就顯出些許掩藏極深的猙獰。
站在最外圍的小沙彌不經意窺見佛主臉上的猙獰,嚇了一大跳,心神不寧,手中的銅燈就被沐天南雙翼之風煽滅,瘦弱的身軀也在風中翻了個跟鬥,跌倒在廟前石階上。
林洛然抓住這一嫌隙,跺了跺腳,身後枝葉冠蓋如雲的菩提樹葉子紛紛飄下,沐天南雙翼之風下,被包裹在佛光中,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眾僧衣袍割裂,紛紛負傷,一些人不能再持燈誦經,法陣自然也就破了。
佛主大怒,跌倒在寺前的小沙彌可算是壞了他大事。
一時間,無數譴責的目光望向正在掙紮著爬起來的小沙彌,一臉憤憤。
林洛然並未乘勝追擊,和佛主眾僧一起,目光灼灼盯著形容狼狽的小沙彌。
清秀的小和尚漲紅了臉,林洛然以手扶額,笑婆娑國人任由魔焰猖獗,卻不辨真佛。
心中又掩不住驚奇,過了四百餘年,她已由築基到化神,沐天南這樣沒道基的凡人都成了大妖,而昔年在玉簪花香氣中緩緩走來的智休,依舊是個沒有等級的小沙彌,真是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