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山林中水汽朦朧,太陽還未升起,寨裏寨外一片寧靜。魏鴻離開村子的時候,沒有驚動寨子裏的族人,隻有他的父母以及族裏的巫公知曉此事,趕到了部落小城的門口,匆匆見了他最後一麵,依依送別。
魏鴻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提著母親為他精心準備的行囊包裹,在漫漫崎嶇的山道上,走出了很遠,回頭一望,還依稀可以看見本寨的城門樓子上,白發蒼蒼的巫公在那裏揮動著骨杖為自己送行,還看得到父母在城牆上相擁遠眺,那一刻的溫馨別離之象。
這時,魏鴻心裏酸酸的,差一點就要流出淚來,仰望天際朝霞,看到那一絲絲帶著紅邊的花白雲層,低聲歎道:“別離苦,傷別離。今日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到生我養我的赤虎群山,不知哪一天才能與族裏的親人父母再次相見?阿爹,阿娘,巫公,你們多多保重,少昊相信,很快我們便會相聚的!”
把手一揚,拭去眼角的一縷淚痕,魏鴻神色一緩,拍了拍火兒呆呆的大腦袋,踩著馬鐙,一躍而起,坐了上去,無比興奮地說道:“火兒,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少昊唯一的坐騎,一生中最好的夥伴!我們兩個,日後必須相扶相依,共闖天下,你可一定要好好聽話哦!”
“你小子,這時候心裏應該很開心,是吧!赤虎山隻有三萬裏方圓,格局太小,什麽地方我們都走遍了,想必你也有些厭煩了,外麵的世界天高地闊,千奇百幻,無邊無際,精彩無限,這才是適合你我將來的舞台。跟我在一起,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嘿嘿,就是不知道外麵找不找得一隻母麒麟給你做伴!”
“嗷嗚”,火兒突然朝天大吼,四隻黑玉般的蹄子下方,一下冒出了絲絲火紅色的霧靄雲煙,彷佛火神升天一般,踏著這片數十丈方圓火紅雲彩,嗖的一聲衝出了老遠,很快就離開了赤虎山領地的範圍。
火兒飛起來之後,一身金甲閃閃發亮,散發出了淡淡的金色光霧,立刻形成了一個雞蛋型的橢圓光罩,將背上的主人保護在其中,逼開了前方的氣流罡風,疾電般向常羊山外飛馳而去。
最妙的是,魏鴻如今身在千丈高空,可是,外界的冷冽罡風一點也吹不進來,而且火兒的飛行技術已經大有長進,行動非常平穩,沒有一絲顛簸,簡直舒服極了。魏鴻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之色,大聲讚歎道:“妙哉!妙哉!火兒,我一月不曾上鞍騎乘,沒想到你進步地這麽快!嗯,想來,你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這種做法值得誇獎!不過,強中更有強中手,馬中更有馬中王,你以後還需要再接再厲啊!”
說著,魏鴻還十分喜愛地搖了搖火兒頭上那對剛生出來的小犄角。小麒麟,靈智雖隻比幾歲小童,但也充分感受到魏鴻心中的憐愛之意,掉頭“嗚嗚”長嘶了幾聲,跑得越發快了。低頭看去,隻見兩側的原始叢林仿佛連成了一條長長的綠色絲線,再到後麵,魏鴻眼前的景致,完成化為了一片模糊的光影,再也看不清晰了。
就在這瞬息之間,火兒已經跑出了數百裏之遠,魏鴻的視覺,一時反應不及,也是情理當中的事情。
不到半日功夫,這兩名風霜滿麵的天空旅者,就走出了常羊山脈的邊緣,來到了牧野大草原上。璀璨的陽光從高空雲層中透射了下來,大地上金絲縷縷,綠線繁繁,紅意深深,紫芒閃閃,光彩絢爛,美不勝收。前方,那翠綠紛呈的草地,無邊無際,恍如一塊無限廣大的綠色地毯,一直延伸了天地的盡頭。
魏鴻勒令火兒落了下來,隱去頭上的鹿角和腳下的紅雲,化為了一匹最普通的金麒,而他自己則換上最平常的粗布麻衣,拿出包裹中的那張火龍弓,作流浪箭師打扮,牽著火兒,慢慢向前走著。
這是他事先計劃好的,打算以一個普通射手的身份,融入草原部落的生活當中,順便探訪雨師一族統領下的草原各部的情報,熟悉一下赤虎族周邊的環境。
一路走來,魏鴻看到了數十起小部落之間的仇殺爭鬥。這些小部落,指的是很久前失去了本族族名,沒有出現任何鼎位強者的小氏族,他們往往為了一丁點的利益,就會掀起一場血腥廝殺。
那些戰敗部族,通常的下場就是,凡高過五尺的男丁盡數斬首,婦女小孩則全部被擄掠去做了奴隸。此前看到的種種,簡直和前世某個遊牧民族的習性沒有兩樣,魏鴻唯有仰天長歎,奈何兮,人命如草芥!
文明,果然是有輪回的!
天地昏暗,星鬥倒轉。牧野蒼蒼,血戰茫茫。征戰不休,巫民奔逃。殺戮不止,鬼哭神嚎。牧野!牧野!巫戰之野!
憑借一身已經到了五階頂峰的巫力修為,以及堪比三鼎武士的強悍巫體,加上火兒這隻扮豬吃老虎的神獸小麒麟相助,一路上雖然遇上了不少激烈的戰鬥,魏鴻卻是絲毫無損,安然走出了三十萬裏路程,離白虎天關越發地近了。
路經一處大湖的時候,魏鴻偶然碰見了,一群野巫師正在襲擊一個足有近千輛大車的草原商隊,於是,魏鴻順手拿出火龍弓,幫他們趕跑了那些野巫師,救了那個雨師部博陵城的大商人,結識了商隊中的一名相柳氏大巫。離開之時,魏鴻接受了那名雨師部大商人的饋贈,身上的錢翻了一番,還收獲了不少的黑曜石破法箭。
野巫師,就是那些觸犯了部落忌諱,被驅逐出本族,沒有子民供奉的流浪巫修。這一類巫修,因為堅持的義理,和修煉方式的不同,也產生黑白好壞之分。
黑巫師悖逆了先民守護之道,常以人血生魂練法,為達目的無所顧忌,幾乎都是人神共憤的壞人角色,像當然那群襲擊草原商隊的巫修,就可以歸為此類。而白巫師,雖然也是被部落驅逐,但依然不忘先民守護人族的義理,一心悔罪修行,渴望重回人族部落,譬如魏鴻所遇到的蒲渝大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當日和商隊分開之後,他又繼續開始了自己遊曆草原的旅程。這個時候,已經又過去了兩年,少昊快二十歲了。
牧野草原上,同樣分布著許多的大山,隻是這些山脈的長度與深度,遠不及常羊山脈的萬分之一,山上的植被淺一些,沒有那麽多的古老樹木和凶獸猛禽,更不可能存在那麽多深不可測的危險。
魏鴻騎著火兒,翻過了九九八十一道山脈,渡過了七七四十九條大河,在最後跨越了一片六萬裏寬廣的草地後,終於進入了雨師部直屬的領地。
草原上,一條筆直的黑石大道朝著北方蔓延開去,路上漸漸出現了商旅遊人的行跡,又向前走了近千裏路,太陽西沉,月亮慢慢升起來了,魏鴻眼前,忽然映現出了一座巍峨大城的黑影。
博陵城,是一座真正的大城,高有三十丈的城牆,長寬超過了八百裏,三千裏內,還有數十座星羅棋布的偌大軍營,這可是距離白虎天關最近的雨師重鎮。
每到晚上,城門通常都會關閉,不過,這哪裏難得到有著土性天賦的魏鴻。他將火兒放養在城外草原,隨手使出了土遁之法,輕而易舉地潛入了博陵城中。
剛一進城,魏鴻立刻就被眼前的熱鬧景象給驚呆了。雖已入夜,可城中絲毫沒有因為這個原因而有所蕭條,反而更加地熱鬧了。
城裏一個個的小商小販,舉著通紅的火炬,掛起鮮亮的燈籠,隨便擺上了幾張桌子,大聲吆喝著,做起生意來。各種時鮮烤肉,精致的草原骨飾,小巧的金屬刀具,駿馬騎獸等等,可謂是應有盡有,處處透著遊牧文明獨有的氣息。
街道上,過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吆喝聲、嬉笑聲、怪叫聲,連綿不絕。平時白天很少出門的,那些樣貌秀麗的大戶女眷,也紛紛出來走動了,還有不少黑甲士卒來回巡邏,維持著街麵上的秩序。博陵城的繁華,由此可見一斑,無論是山村野寨一樣的赤虎部落,還是那邊遠小鎮般的風翼城,都遠遠無法和它相比。
赤虎寨建在山裏,入夜後就是妖獸的世界。麵對這種隨時可能喪命的凶險,每一戶出來守城的戰士,都是驚驚顫顫,哪有心情像博陵城的居民這般輕鬆。魏鴻自降臨天荒大陸以來,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熱鬧的景象。
此中熱鬧的程度,絲毫不比地球都市之夜的燈紅酒綠差上半點。商販們做起生意來是熱火朝天,遊人們玩鬧起來也是無比盡興。
第一次在巫的世界裏遇到這種情況,魏鴻倒是饒有興趣地隨著人群中不緊不慢地走動著。不過,他卻沒有買任何的東西,因為他沒錢,除了一身衣服,其他所有東西都放在火兒背後的包裹裏麵,如果不偷不搶的話,他就隻能這樣光看不買了。
說真的,他現在沒有一點想買東西的欲望,隻是單純的想要感受一下這種闊別已久的熱鬧氛圍而已。因為,這極度相似的場景,讓他禁不住想起了前世看到過的某些影視劇,更是聯想到了時為凡人的那種生活。
魏鴻並沒有停下來呆太長時間,心念急轉,回憶起當時雨師水月說過的那個地址,片刻後,他就退回到了城門前的第一條大街,腳步一轉,沿著南邊的那條小巷,往城裏地巫祭壇所在的方向,不緩不快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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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