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歲月的魔術秀後昭顯著滄桑氣息的老舊門廊外橫臥著仿木長椅,陳年的老柳隨風搖曳出一片蔭,似千多年前就在那裏,相互交談,不曾歇止。卻又是寂寥的,許是凡人都聽不見這老友間閑談的絮語,略顯蒼涼和悲愴,在這片本該是欣欣向榮的世界裏,便是沉澱在最下層的底蘊了。
捧著他和自己的午餐,李婉瑤就那麽安恬的坐在長椅之上,自半年前她升入初中開始,帶兩個人的午餐來上學便成了她其實要遠比上學更重要的事情。似小妻子那般的,至於家人詫異,不去理。
李婉瑤的生活是簡單的,與王七步的落櫻紛繁簡直比無可比。上幼兒園、上小學、上中學,成績都隻是中上,這對她這樣一個刻意將自己娟秀的字體裝得笨拙可愛,刻意將十以內加減法算錯毫無功利心隻知道感恩的戀愛中的小女人來說不難的。可這又是異常精彩的,她如斯篤定。因為那個她愛了兩輩子的家夥,就活得異常精彩。
女人都是細膩的,她們都有能夠透過錦簇的繁花看到根係的特殊能力。所以在李婉瑤眼中,那個家夥的鋒芒畢露實際上是在掩飾他心底濃濃的不安,每次他抱緊自己,李婉瑤都能從那細微的顫栗中捕捉到那絲被他隱藏很深的恐懼,是在恐懼失去,或者恐懼這真是存在的一切隻是一場夢吧。於是她總是也將他摟得更緊,讓體溫來傳遞這抹確鑿的真實。
“小妹妹,你在等誰呀?蜀黍帶你去看金魚好不?”這如輕琢刻版般寧靜綺麗的畫麵被這樣一句話,煞了風景。
“討厭。”其實不必等到那人來在眼前,隻聽腳步聲,李婉瑤就能斷定聲音的歸屬,再熟悉不過了。仰頭而視又道“從午休鈴響到現在這二十分鍾的時間你去哪了?”
“接了二毛他爹的一個電話,聊了聊關於金融危機預防的事情。又因為擔心胖子的體重問題,所以搶了他寫給一個高中學姐的無限接近情書的東西,讓他追了我一圈半的操場。”一屁股直接坐在李婉瑤邊上,又伸手摟過她的王七步回答。
“你就不能少欺負欺負寶山,當你的死黨難道就該承受經常被你摧殘的命運嗎?”根本不去理會自己已經在王七步懷裏的這個事實,李婉瑤還有心替葉寶山打抱不平。
“呃,我這是為了他好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小子上輩子就被這身肥肉壓出了一身的病,難道你沒有發現現在的他比上輩子瘦了不少,也靈活了不少了嗎?別否認,這從葉帥前不久嘣出的那句‘瞧給我孫子瘦的’和剛才在追我的過程中他寫意的閃躲開路人就可以看得出來。”王七步為自己的惡劣趣味強詞奪理。
李婉瑤聽了笑,明媚了正午的陽光,她了解王七步就是這樣一個能常常給他帶來快樂又不喜歡承認自己有幽默感的男人。
“你就呆在學校裏的感覺真好。”李婉瑤有些突然的感慨,想來是這樣的情節積壓在心裏太久的緣故,不自覺的,便說出來了。
樓緊李婉瑤的王七步隻是沉默,一時間他有些悶,對於一個呼吸綿長到已經似老龜的化境高手來說,這個“悶”指的當然是心境。
“哢嚓”這是相機的聲音,王七步斜眼望去,看向那個他已經注意很久的,正拿著相機的本校學生。李婉瑤的眉頭亦是微皺。
“校報的嗎?”隻能想到這種可能的王七步問,猜想著那份外界渲染的很風騷在他看來卻不是一般土鱉的校報難道要開情感專欄?
“你就是王七步吧?”放下相機,那人用十分高姿態的語氣質問道。
“哼(輕音)。”伴著笑意,王七步靜待對方的下文。
“小子,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麽囂張的好。想想我把這張照片寄到政教處的後果吧。”這次用的是充滿快意的語氣。自從前兩天上學路上見著了那有些震撼的一幕後,一種酸澀的情緒就一直彌散在徐思成這個省部級衙內的心中。羞於人說,又無處排解。幾番旁敲側擊的打聽,卻並沒有得出有關那兩人的詳盡信息,要知道這樣的情況這在這間處處要從背景考量的學校裏就已經是明確的結果了,普通人而已。當然,也是不能排除對方家長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可能,隻是概率太小而已。於是,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就算是兌現那天與孟雲哲說過的那番話吧。這麽想著,他把一架相機放在了書包裏,然後……
“我好像不認識你吧?”王七步還是費解。
卻被徐思成看成了屁民應當有的軟弱,於是越發驕傲的說道“你還沒資格認識我,我隻是想告訴你在這個學校、在這個社會學習好是沒有用的。不止是這張照片,就算我罵你、打你、弄殘你,也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不怕告訴你,我之所以會轉學來這裏就是因為我打殘了一個區長的兒子,隻是轉學而已啊。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有個好爺爺,而你卻沒有。”
“嗯,然後呢?”臉上的笑意已經越發濃鬱的王七步問道。這個狀態讓旁邊的李婉瑤有些擔心,擔心等下這個小心眼的家夥搞出人命來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這句徐思成永遠也不可能聽到、但很快就能感受到的潛台詞便是;你的性命,隻是不必要的麻煩而已啊。
“然後?嗬嗬。不知道等下你還能不能保持這樣的淡定。讓你的小女朋友跟我吧,如果你沒有碰過的話。”猙獰畢露,徐思成說出了這句勢必要讓他後悔一生的話。
“七步。”已經沒心思在意麵前這個囂張衙內對自己侮辱的李婉瑤下意識的要抓牢已經料定要出手的王七步,隻是還沒等她雙手合實,響亮的耳光聲音已經響起。
“啊!”應當是痛徹心扉的慘叫吧。自徐思成口中“噗”隨血吐出的,還有他半排的牙齒。王七步手落之處的皮膚已經爆裂,露出粉白的下顎骨,王七步隻用了一個巴掌,便將之前還五官周正的人,起碼在外型上變成了一隻修羅界的惡鬼。
“不要看,不要擔心,我不會殺他。”王七步轉頭對李婉瑤道。
“可是……”李婉瑤要說些什麽。卻被王七步打斷“我有分寸的。”可幾乎就是在說話的同時,王七步抬腳而後落,落點是已經倒地打滾的徐思成的膝蓋“啪、啪、啪……”似乎對於此刻的徐思成來說暈死過去是他最好的選擇,果然,他也正是這麽做的。
“你……”李婉瑤氣急,但看著還是一臉越發欠揍的無辜後又道“他怎麽樣了?”
“頜骨受傷,十七顆牙齒脫落,其餘的會在兩個月內脫落。麵部肌肉撕裂,左眼瞼撕裂,如果救護車在半個小時之內趕到左眼應該能抱住。右腿膝蓋粉碎,嗯,就是粉碎了。現在的科技是治不好的,如果我是醫生的話就會先摘除碎骨,然後坐等五年之後日本研究出仿生機械膝蓋後再開刀坐移植手術。當然,前提是這幾年他要能忍著劇痛堅持在無膝蓋的情況下做物理康複,然後再拚人民膝蓋以下的肌肉不會壞死或者萎縮的太嚴重。”這便是來自王七步,同時也是最權威的回答了。
“這就是你說的分寸?”如果不是場麵太過於血腥,估計李婉瑤已經被王七步這話給氣笑了。
“李婉瑤,你要知道他剛剛可是侮辱了對我來說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在這種時刻還不忘說雖然是實話,但也是情話,貌似也就隻有王七步才能幹出來吧。
……
原本溫馨的午餐變成了血腥的案發現場,救護車趕到,帶著已經慘不忍睹的徐思成離去。警察趕到,在向凶手王七步規規矩矩敬了個禮之後離去。沒辦法,就算是市局局長親臨,換算成軍銜也不過和已經升任上校的王七步平級而已,不敬禮難道還敢抓人不成?好吧,就算王七步有和腦殘都市小說裏本來已經權傾朝野、天下無敵的主角一樣喜歡被片警叫道所裏喝茶的怪癖,但是也要問問他的那些保鏢答不答應啊。要知道這可不是誰聽誰的形式問題,而是盡沒盡責的政治問題。讓那兩名應當是被徐家打點過,下車時還帶著凶相,荷槍實彈準備對王七步做出類似於“躲貓貓”之類事情的警察走近王七步,在王七步亮出證件、點出家世後規規矩矩的敬個禮,就已經是陳鋒、李慶所能退讓的極限了。
國務院副總理辦公廳內,王玉才放下電話,臉上的表情讓在一旁等待請示的秘書處主任付強這樣問道“王總理,這是有什麽喜事了吧?”
王玉才聽了訝然,而後失笑。這讓付強更堅信了自己的猜測。不曾想笑過後的王玉才卻道“不是,是我的孫子在學校惹了些麻煩,一會兒你給雲山打個電話,如果他有時間的話就跟他一起去學校協調處理一下。可能還要聯係一下*門的同誌吧?也得去醫院看看那個受傷的孩子。總之,就交給你處理吧。”
“是。”付強應道。隻是心下還真不是一般的狐疑呢。總理這是怎麽回事啊?孫子在學校闖禍了還笑的這麽老懷安慰?
王玉才自是不會向他解釋。待付強出去後,國家副總理才看向窗外,輕聲呢喃“圓滿嘍,圓滿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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