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生

第八十章 匿典

孫妙玉一番梳妝,此時天空已然漸漸有了暮色,大地卻是沒有轉涼的跡象。

“都這麽多年了,爹爹倒是用不著我擔心,我擔心的是你。”孫妙玉說罷,略微一遲疑,蔥指架立在唇邊,道:“不過,此刻,我卻是有些餓了……”

經孫妙一提醒,丁古固當下發覺武亦挽留的時候,自己卻也是沒有吃午飯。

“小菜小飯,足矣足矣!”

孫妙玉望著眼前的兩菜一湯,拍了拍手,繼而對丁古固喜悅道:“嚐嚐我的手藝!看,好……還是,不好……”

這幾道菜,卻是孫妙玉說,要實現偉大賢惠母親的第一步,做飯。

兩人偷偷潛入了大巫峰的廚房,以孫妙玉為主,丁古固為輔,兩人鍋碗瓢猛叮咚奏響半天,終究是被孫妙玉弄出了這麽一桌。

丁古固看了一眼青菜湯,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麵色沒有變化,喉結鼓動,吞了下去。

見得丁古固喝了下去,孫妙玉當下凝神備望,便是鬆了一口氣,興奮道:“怎麽樣,怎麽樣?”

不待孫妙玉繼續追問,丁古固終究是吐了出來。

丁古固這一吐,卻不是湯,是一塊拇指般大的鹽坨坨,捏在手中,放在桌上。

這塊鹽坨坨散發著晶瑩的光澤,尤其奪目,彷如一顆白色寶石。

孫妙玉起先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神情疑惑的用筷子頭戳了又戳之後,這塊鹽塊,終究是不堪重負的四分五裂了。

孫妙玉皺眉提神望著丁古固,卻不說話,丁古固卻有一股好漢氣概,擺了擺手。丁古固這一擺手,卻是引得那腹部強烈的抗議與不滿,不斷抽搐,抽搐得腿脖子都在顫抖,待他抓穩了桌子邊緣,才沒有誇張得倒下去。

“好喝不好喝?”孫妙玉當下很嚴肅的又問了一下。

這時,丁古固漸漸平複了下來,聽得孫妙玉這般問道,當下回答:“玉兒,很好喝,你可不許和我搶,都是我的。”

丁古固說得好喝的時候,孫妙玉卻是疑惑的拿起了勺子,丁古固說完不能搶,便把孫妙玉手中的勺子奪了下來。

丁古固這般,卻是又惹得孫妙玉通紅。

“玉兒,你怎麽哭了呢?”丁古固當下慌張道。

孫妙玉眼淚止不住的滾落,道:“我沒哭,你哪裏看到我哭了?”

“你這不是哭了嗎?”

丁古固疑惑不解,當下伸手去意圖拭擦孫妙玉的眼淚,卻是被孫妙玉抓在手中,捧在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

孫妙玉兩手把丁古固的手抓得緊緊的,繼而道:“你說好喝的,其實一點都不好喝,你還在騙我……”

孫妙玉說完,丁古固卻是笑了出來,伸出另一隻手拭擦孫妙玉的眼淚,繼而道:“玉兒,我喝得不是湯的味道,是你對我的這份心意。其實,隻要是你燒的菜,無論怎麽樣,我都不會說難吃的,你明白嗎?”

丁古固頓了頓語氣,繼而道:“其實我不說難吃,並不是騙你。因為,對我而言,這便是美味,畢竟是玉兒燒的,不是嗎?”

“你,就會哄人。”孫妙玉卻是破涕為笑了。

聽得孫妙玉這般,丁古固卻是沒有答話,當下又想起了早在天青海閣的時候,老爹對自己說過的話,這後文便是:你要是哄,便是要哄她一輩子。

這一頓飯菜,兩人卻是沒有什麽話講,孫妙玉隻是這般定定的望著丁古固,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嘴中的米飯,眼光卻是暗中虎視眈眈著那一碗湯。終於,在丁古固為她轉身倒茶水的時候,端起了這碗湯,趴在上麵迅速的灌了一口。

這一口,孫妙玉當下便被石化了一般,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呆立當場。

咳咳……

孫妙玉這一咳嗽,眼淚卻是再也忍不住的滾落了下來,似兩道小溪流。

丁古固見得孫妙玉這般,當下提著茶壺奔了過來,一邊拍打著孫妙玉的背部,一邊遞給孫妙玉一個茶杯。

這一頓飯,丁古固隻恨沒有用那“七味玉簡”了,惹出了這般多的事由。不過,孫妙玉卻是再也不準丁古固喝那碗湯了,縱然是丁古固說不能辜負了她的心意,怎麽勸解,卻也是不肯了。

最後,這頓飯終究是吃完了,丁古固提議孫妙玉來一次琴蕭合奏,孫妙玉卻是道自己修為不濟,突然想去“匿典閣”了。

此時,已然是落日黃昏景象,“匿典閣”明燈高掛,通透如白晝,在裏麵參閱的弟子也不少。

或許是因為九生派近來又招收了一次弟子,最多的便是第一層,第一層便是最初級的心法道決,像眾弟子熟知了“流雲訣”黃級初篇,便是在第一層可以看到,當初武亦卻是修煉了這“流雲訣”黃級初篇,才達到這拒境第一層。

丁古固先前身為九生派新掌門,雖然眾弟子不知道白虎傳承的事情,不過對丁古固卻是不陌生,管事弟子也是很有禮貌的對其笑了笑,邊放由丁古固上去了。

拾階梯而上,第二層的仙決卻是沒有減少,人也沒有減少,這第二層的弟子修為明顯都高於一層弟子,見得孫妙玉,當下也是像第一層一般轟動了起來,不過見得丁古固在前,卻是沒有趕過來招惹的。

第三層人漸漸減少,不過依舊是沒有人攔丁古固。

丁古固也不知道,門派容許自己進入第幾層,當下隻管前行。

第四層人少了一大半,隻有三十四十個人。

第五層隻有零星數十人。

第六層隻有五六個,其中竟然有圖悲雪閣的那名男子,葛火。

這葛火此時一臉怒氣,擋在其前麵的一位執事弟子,麵露苦笑,仿佛在與其爭執些什麽。

“怎麽了?”丁古固當下問道。

見得丁古固走過來,葛火卻又是不耐煩的道:“我不會要你們的破道決的,破法典的!我隻是上去看看人,為什麽不讓我上去?為什麽啊?”

執事弟子一臉微笑,繼而道:“門派自有規定,非本門派奇子身份,不得進入第七層,因為第七層便是門中“流雲訣”最高層次的心法了,還有一些珍貴的典藏,心法決定靈力真氣顏色,這便是有門派之別了。既然你與我們有門派之別,你若是進去了,便是壞了規矩……請千萬見諒!”

“什麽狗屁規矩!”葛火當下怒不可謁。

丁古固見得葛火這般,當下道:“我能否進去?”

“可以。”執事弟子當下答道。

丁古固又道:“那麽,她是我妻子,她能否進去?”

“可以。”執事弟子當下又答道。

孫妙玉聽得這般回答,當下脆聲道:“這是為什麽呢?我也不是九生派的人呐!”

執事弟子當下從座位上站起,小聲尷尬道:“哎呀,孫姑娘你就別挖苦小的了。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執事弟子,每天管一下這‘匿典閣’,混一些月俸,然後混一個能免費查閱道典的機會罷了。你們和他不一樣,是我們九生派的人,我要是這個麵子都不給,以後指不定沒地方混了呀……”

“哦……”孫妙玉當下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葛火當下又是一怒,把手往案上一拍,破口大罵:“他奶奶個熊!這是什麽鬼道理!都不是九生派的人,為什麽她能進的,我卻進不得?不是有門派之別嗎,現在她怎麽又進了?”

當下一聲低低的女聲傳入眾人耳中:“切……和女人較勁,真是有失風範,倒地是不是男人啊?”

“嗬嗬……真是北方來的蠻子,真是丟臉……嗬嗬……”又是一道女聲響起,低聲回應著。

“嗬嗬……”

這時,卻是兩道女聲一起傳來。

這一層的環形過道,不過五六個人,隻有兩個女子。

這兩人女子說罷,卻是不好意思的忘了一眼丁古固,提袖掩著臉,捂著口兒,下了樓去。

當下葛火一張臉連那粗短的脖子,仿佛火燒了一般,紅遍了。這一道氣,卻是有怒沒地方撒,即便是有地方撒,卻也是撒不出來,這要是再說一次,便是讓人嘲笑到死了。

葛火當下握著拳頭,青筋畢露,轉身便要離去。

“讓他上去吧!”丁古固當下道。

聽得丁古固之言,葛火當下身形顫抖了一下,轉過身來。執事弟子見得丁古固說罷,當下臉上有些為難。

見得執事弟子這般,丁古固當下道:“我想,這匿典閣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即便是有,那也得放在第八層,或是第九層。你讓他上去,有什麽事情,我來擔當,如何?”

聽到丁古固願意擔當,執事弟子卻是沒有了先前那般緊張。

丁古固又道:“估計時間也不會太久,他也是因為上麵有一位朋友才來的,九生派也不能顯得小家子氣。”

“好吧,誰沒幾個朋友呢。”

執事弟子無奈說罷,便是打開了通往樓上階梯的木門。

丁古固與孫妙玉繼而拾階而上,葛火當先一步走,搶在了丁古固與孫妙玉的身前,仿佛是怕這隻是弟子會反悔一般,不過在樓梯之上轉頭望向丁古固的時候,那眼中不可掩飾的閃過一絲感激。

丁古固點了點頭。

第七層便是隻有潘靈一人了,這第七層的道典竟然大半數皆是玉簡的摸樣。這要觸手進去,想必,便能明白這玉簡之中所記載的內容了,也難怪,這潘靈能修煉到這樣的境界。

此時,丁古固望著潘靈,發現此女又有所精進了。

“嗯?”

潘靈轉過頭來,發出了一絲疑問之聲。

能上第七層,規定隻是九生派奇子身份。九生派共有四名奇子,加上丁古固這怪異的半路入門小子,也隻有五個,而那韋書與魏錦東也是出走,這樣便隻剩下一人了。這時,三人同時上樓,便是令潘靈疑惑不解了。

葛火伸手要去打開這第八層的門,卻是被一位突然出現眼前的老者給及時攔住了。

老者一張布滿古銅色皺紋的臉上,卻是沒有什麽喜怒哀樂的神情,手中握著一把掃把,掃把之上一頂黑色道帽飄著兩縷飄帶,束發高懸,一身古樸得有些發白的黑色道服,顯得歲月有些厚重。

“失禮了。”

見得黑袍老者這般擋路,葛火卻是意外的沒有前進,反而道了聲不是,退後開來。

老者當下戴上了道帽,正欲走開,眼光卻是瞟到了丁古固身上,繼而身形一個顫抖,手卻是隱隱握不住掃把的摸樣,隱隱有些顫抖。

見得這老道士這般古怪,丁古固當下試探道:“前輩,我能上去嗎?”

“能。”

老道士渾厚的語調之中,透露著不可掩飾的喜悅與激動。

本以為這老道士定然不會容許,難想到這老道士卻是容許了,丁古固也不做多想,帶著孫妙玉便是上去了。

聽得老者這一言,不單單是丁古固不解,潘靈當下身形卻是也顫抖了一下。

“老朋友……”

老道士說完,便是如鬼魅一般消失了,留下一句話,讓人疑惑當場,這疑惑的,卻是那葛火與潘靈了。

樓梯口的朱門被輕聲打開,葛火見得那第八層有一道白色身形站立門口處,卻是沒有上前的意思了,仿佛見著這道身影便是滿足了一般。

這第八層的書架之上,全然皆是通透的玉簡排列用一根根紅繩懸掛著,這些玉簡連名字都沒有標記,恐怕這些玉簡,便是需要上來的人一個個發覺,這便是像挖掘寶藏一般。

丁古固當下對著書架之上一塊無名的玉簡觸手了過去,玉簡握在手中卻是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待靈力輸入,當下發現了玉簡之內不尋常的地方。

這玉簡一篇篇文字信息湧入腦海之中,仿佛有一種魔力,竟然能讓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這種情況,定然是沒有什麽害處的,要不門中早有警告,丁古固也由它牽扯,不做掙紮。

片刻之後,丁古固回過神來,卻是發現身邊已然沒有了孫妙玉,也沒有了澹台雪影的身影,這第八層竟然是空蕩蕩的,沒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