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的談話讓李虎丘想到了一個人——端木野。如果他的性格真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強項倔強,那他的命運可要堪憂了。這件事背後藏著的秘密太大了,一張鶴鳴圖最終牽扯到這個國家的權利核心人物。似他那樣沒背景的,再沒什麽眼色,一味的堅持追查下去,黃寶江背景不凡,楊牧峰他又弄不動,這件事他如果不肯放棄,那他就很可能會成為第一個被“料理”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忽然認了這個很強悍的親爹,估計自己這會兒已經不定橫屍在何處了。也沒準兒會亡命天涯,被一大群特委和殺手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楊牧峰走的時候身邊跟著一個年輕人。徑直來到李虎丘麵前笑道:“藏鋒,咱們算半個同門,聽董師說起過你,日後去了京城,別忘了來找我,帶你去圈子裏跟其他派的高手切磋切磋。”
李虎丘一打眼就看出來這個人的功夫在暗勁層次上,比之楚烈略有不如。點點頭,“董師身體還好?”藏鋒道:“很好,他老人家早練的寒暑不侵,沒病沒災的,本來要退休的,但警衛團不批,趙副總理點名讓他警衛,隻好勉為其難再幹幾年,老人家挺想你的,常念叨你。”
李虎丘看著楊牧峰下火車後鑽進沙漠王吉普車,忽然心裏覺得挺荒唐的。有些分不清江湖和廟堂。李虎丘暗自尋思:看樣子從申城二盜鶴鳴圖起,他們就盯上老子了,案子查到楊牧峰這裏查不下去了,隻好在下邊找替罪羊,老黃是正選,但很明顯也不好弄,接著就是老子了,如果不是曼麗姐出了那檔子事兒,老子被迫認了李援朝,這會兒指不定被收拾成什麽樣了。
這一路上剩下的時間裏,李虎丘都在思考楊牧峰說的事。如此赤裸裸無顧忌的把真相告訴李虎丘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呢?李虎丘想到一種可能。端木野還沒有放棄調查,他也許會來找自己作證。楊牧峰把實底告訴李虎丘,說了其實等於什麽也沒說。卻用這種方式清楚明白的告訴了李虎丘端木野的對手是什麽級別的人物。讓他這個新科紅三代曉得輕重,免得把身後的大家族牽扯進來,到時候照樣奈何不得楊牧峰,還搞的大家不愉快。他又想到:如果端木野來找老子,又該咋辦?答案很矛盾,他隻是個小賊,雖然良知未泯,但行動起來更多還是依賴本能做判斷。這件事上,李虎丘的本能告訴他,幫端木野十分危險。
列車到鋼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兩點。李虎丘深一腳淺一腳走在老舊城區的一條泥濘小路上,按圖索驥找到大鼎子說的一處小平房。這個院子就是他跟黎亞榮當年學藝時住的賊窩。李虎丘跳進院子並未刻意靜音。走到正房門口時忽然感到胸前麻癢,化勁大師敏銳的感知力頓時察覺到自己被什麽東西瞄準了。這種感覺,就好像普通人閉上眼在眉心前拿著一根針晃動,明明沒接觸到,眉心依然會感到麻癢是一個道理。隻是化勁大師的感知力更敏感過凡人數百倍。
李虎丘橫身一躍的同時手中銷魂鉤已丟了出去,門裏伸出一隻手拿著一把消聲的手槍。無聲手槍發出噗的一聲,接著就被銷魂鉤掛住,李虎丘用力一拉,將門後之人的手槍拉了下來。門後人並不氣餒,手中也有一把銷魂鉤追出,掛住了李虎丘的銷魂鉤,烏黑的銷魂鉤像一條毒蛇,迅捷準確一擊必中!李虎丘壓低聲音問道:“你是黎亞榮?”又道:“別打了,我是李虎丘。”
門開了,裏邊走出一名精瘦的老者,滿頭白發,帶著老花鏡,胳膊上帶著套袖,佝僂著背,看樣子像老裁縫多過像老賊。“真的是你?你也逃出來了?”李虎丘苦笑道:“一言難盡,總之我是受了大鼎子之托來這裏的,他說有東西留在這裏,讓我幫他取了換成房產轉交給他老伴兒。”黎亞榮說我猜也是大鼎子讓你來的。李虎丘又道:“你逃出來應該是為了見你兒子吧?見過了嗎?”黎亞榮長歎一聲搖頭道:“沒呢,我沒勇氣見他,回來這些天我一直躲在這裏,我已經找到他們,但我不敢相認,我甚至連話都沒敢跟他說一句。”
這赫赫有名的塞外獨狼,一代賊王說到這的時候竟已哽噎說不下去。李虎丘道:“後天就是他結婚的大日子,到時候我把他約出來讓你們見一麵,認不認隨便你,說兩句話應該沒問題。”黎亞榮滿麵羞愧,連聲稱謝。
次日,李虎丘取了大鼎子托付給他的東西。
那是一尊玉製的古鼎,做的十分精細,雕工風格古雅莊重。如有行家看到不難認出這是一尊標準西漢玉鼎,乳釘勾連紋,昆吾刀法!和田白玉,非原生態呈潤透古玉質。土沁、水沁,呈水沁內沁變,玉質呈玻璃質光學特征。手感如嬰兒麵細膩。老賊黎叔是大行家,一眼認出這東西正是張寶鼎家傳的那一尊。據說是生張寶鼎那年,張寶鼎他爹埋胎盤的時候挖地得到的,寶鼎之名也由此而來。黎亞榮是識貨的,給李虎丘惡補了一番古玩行裏的知識,告訴他這個東西來曆清白價格應該很高,至少值八十萬。
李虎丘稱謝剛要走,黎亞榮把他叫住,神色激動,道:“虎丘真不愧是義氣好漢,我有東西要交給你,希望你能代我轉交給我兒子和兒媳婦。”說罷,從懷裏掏出個小包來,打開一看,是兩個小盒子。黎亞榮猶豫一下,將兩個小盒子一起交給李虎丘,打開其中的一個叮囑道:“這個盒子裏有一對龍鳳呈祥佩,純正的老坑種,清朝的雕工形製,價值不在大鼎子的寶鼎之下,你把它們交給我兒子。”
接著他又打開另一個盒子,裏邊卻是一顆大東珠。介紹道:這東西是黑龍江流域的江河中出產的淡水珠蚌裏取出的一種珍珠。其與一般珍珠相比因晶瑩透徹、圓潤巨大,而更顯王者尊貴,自古以來便是華夏曆代王朝所必需的進獻貢品。這枚東珠老賊得自前清落番到西北的一個親王的陵墓。其形碩大,圓潤晶瑩,尤其難得是珠子白天看色若淡金微微泛綠,夜裏看時還能散發出淡淡的綠光。
“這枚珠子就送給虎丘你了,算是咱們朋友一場,我留給你的一個念想,萬一他年你有個袖短腿長時,也可周濟周濟。”李虎丘剛要推卻,黎亞榮厲聲說道:“虎丘你如果不要,我立即把這珠子踩碎,東西也不托你轉交了,咱們就當從來不認識。”
黎亞榮品性涼薄衝動自私,輕易不對人動真心,可這種人一旦動了真心相交的心思,往往容易走極端,情感表達激烈且容易因為別人的拒絕受傷。李虎丘盛情難卻,隻好收下兩個小盒子。
李虎丘問他是否有時間一起去,黎亞榮告訴李虎丘,他這些天每天都去偷窺兒子和兒媳婦去,今天小兩口要去買東西,他得偷偷跟著,看有沒有機會跟他們說上話。李虎丘覺得他囈子成癡有些魔症了,沒再強求。
福德典當拍賣行。李虎丘將東西拿出來放到桌上。大查櫃小心翼翼端起來仔細觀瞧。半晌,問道:“賣還是當?可有來路?”李虎丘答:“有,受朋友所托賣的是祖傳的物件兒,準備賣不想當。”大查櫃將東西放回桌上。問:“客人可敢簽下文書證明這東西來路正?”李虎丘道:“正該如此。”大查櫃上下打量李虎丘一番後,說了聲稍等,自行奔了後邊。不大會兒,拿來一紙文書。讓李虎丘在物件來曆上做個聲明,並簽上字。李虎丘笑道:“您這是不是急了點?咱們還沒談價錢呢。”大查櫃也一笑,道:“我們福德典當是全國連鎖的大店,雖然成立的年頭不過四年,但在行內的信譽卻一向卓著,凡是我們看中的東西,隻要您不是漫天要價的,我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價格。”說罷,他沾濕手指在桌上寫了個八十,說道:“您看這個價格還算公道嗎?”
英雄所見略同。這個價格跟黎亞榮說的基本價格居然不謀而合。李虎丘不再遲疑,將這尊鼎的來曆做了詳細說明,最後簽字畫押,表示願意為此承擔一切法律責任。大查櫃將文書收好,接著拿來一張支票交給李虎丘,錢貨兩清。
李虎丘忽然想知道黎亞榮送給他的那枚東珠價值幾何,便掏出小木盒,將東珠拿了出來。大查櫃仔細接過來一看,不由大吃一驚。緊接著倒吸了一口涼氣,上一眼下一眼從新打量李虎丘好幾眼,才道:“這東西叫東珠,屬於珍珠裏最珍貴的一種,你這顆尤其難得,這麽大一顆,現在基本上已經看不著了,就算是在前清時期的皇宮裏,這麽大一顆也屬於稀世珍寶了,你如果想賣的話我可做不了主。”
門口有人正在這時走進來,人未到聲先到,甜脆悅耳:“什麽大物件兒連劉先生都做不了主了?”大查櫃聞聽忙站起身道:“二姑娘怎麽有空到北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