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像一條蚯蚓一樣扭著退出了這間大廳。
因為反正沒有旁人,他倒也不怕丟醜。
在貼著那張牛皮小卷的大廳入口處,林夕坐著休息了片刻,然後才又將放在地上的黑角弓和箭囊背起,走出了這間大廳,走出了黃色圍牆。
在這間大廳之中他消耗了不少的時間,走出黃色圍牆時夕陽已經落下,隻剩下一片赤紅色的火燒雲。
陰鬱灰暗在林間,然而林夕卻是走得極慢,一瘸一拐。
他現在的狀況比當時的暮山紫還要淒慘得多,可能就算拉得開弓,也未必能保持弓箭的穩定,擊中對手。不過幸運的是,他在沿途沒有遇到身穿黑甲的對手,順利的帶著五枚金五角徽章走上了先前已經發現的那一條木製步道。
學院真正的隱者之一,被外界一些絕密的資料稱為“學院守護”的白發黑袍老人羅侯淵默不作聲的站立在一根隻有拇指粗細的樹枝上,昏黃的雙目卻是如同鷹隼一般遙遙的看著林夕走出黃色圍牆,朝著木製步道前行。
這根樹枝隨著山風微微的晃動,看似隨時都要折斷,但是在他的控製下,卻似一直保持在一種極限的平衡,直到林夕走上木製步道,他的雙腳微微一動,從空中掠下時,這根樹枝才哢嚓一聲斷裂折斷下來。
這一個試煉山穀之中,負責接引、記錄每一名新生行蹤和戰績,包括故意製造出一些意外,將一些分散得太開的新生聚集在一起相鬥的講師,一共是二十三名,這名老人並不包括在這二十三名講師之中,也就是說,他願意見新生便見,不願意的話,便自然會有別的講師代替他的位置,對於他這樣的隱者,學院隻是隨其自便,不安排任何固定的任務。
說實話林夕這第一天的戰績和在第一階的“直擊矛”中的表現並沒有讓他覺得有任何驚豔之處,但是林夕身上的某些氣質,卻還是讓他少見的對林夕保持了全程的關注。
“羅老師。”
走上木製步道的林夕也很快看見了剛剛落於步道不久的羅侯淵,並馬上行了一禮。
“這些兵刃不準帶出試煉山穀。”暗中觀察了林夕在試煉山穀中整個過程的羅侯淵先補充了試煉山穀的一條規則,接著平靜的看著林夕建議道:“不過你若是能夠,可以在這裏把剩餘的箭矢射光。雖然未必對你的箭技有多少提高,但是按照學院已經得到確定的研究,接近極限但又不超過極限的痛苦刺激,可以有助魂力修行,讓接下來冥想修煉的效果更好。”
“在這種情形下把剩餘的箭矢射光?”
將手中當拐杖用的黑色邊軍長刀丟開之後,林夕轉頭看著自己箭囊中剩餘的十幾支黑色羽箭,忍不住苦笑。
這種地方軍最常規的黑角勁弓本身就要比他平時練習時的木弓要費力一些,正常情形下,他一隻手最多也隻能連續開弓三十餘次,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要再射十幾箭,那必定是真正的煎熬。
但是那第一階石殿之中的記錄,少年本身的好強和對修行的興趣,再加上這名老人語氣中的好意,卻使得他還是點了點頭,緊皺著眉頭將黑角弓持在了手中,對準了不遠處的一株大樹。
強忍著痙攣般的劇烈痛楚,林夕依舊不急不緩的開弓瞄準,然後才鬆開了弓弦,“哚”的一聲,飛出的羽箭釘入那株大樹的樹幹。
這些體現一個人心態的表現,讓羅侯淵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少有的讚賞之色。
交換了雙手,終於射完了剩餘的十幾支羽箭之後,林夕不停的嘶然吸氣,臉色痛得煞白,黑甲內的學院衣物又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
直到林夕放下黑角弓和空空的箭囊之後,羅侯淵看著他緩緩的說道:“按你們入學的時間,徐生沫應該還沒有教你們青鸞二十四式體術吧?”
林夕一邊深吸氣一邊道:“我們才上了一節課,他還沒有教我們青鸞二十四式體術。”
羅侯淵看著林夕點了點頭:“如果學過了青鸞二十四式體術,你就能在裏麵多撐一會。”
知道自己在山穀之中的表現必定有講師記錄的林夕並不驚訝,但是他卻是也不知道羅侯淵這句話的用意,所以也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羅侯淵抬頭看了看已經開始變得灰暗的天空:“你有興趣可以在練習青鸞二十四式體術之外,練習一下這兩式動作。”
說完這句話,他的右手手腕往內翻曲,好像往背上抓癢一般整條右臂又翻向背後,同時左手卻是從肋下反曲向背後,像是要拉這條右臂,但兩手卻是不相觸碰,做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尤其兩個手的手臂和手腕又慢慢的扭動著。
大概二十五秒的時間過後,兩隻手卻是又是掉了個個兒,再次重複這樣怪異的姿勢。
“瑜伽?”
就在林夕不得不再次強忍著疼痛學習著這樣古怪的姿勢,腦海之中同時忍不住冒出這兩個字的同時,羅侯淵看著林夕,認真的交待道:“我教你的動作,你不許教給其餘任何的學生。”
“啊!”
林夕忍不住想問為什麽,卻是牽扯到了一處劇痛點,發出了一聲痛呼。
……
……
“啊呀!”
夜幕降臨,新生止戈殿的餐廳之中,正從一隻燒雞上扯雞腿的暮山紫牽動到了身上的痛處,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慘呼。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樣子,讓平時許多看不慣他的土包和邊蠻都是臉露幸災樂禍的意味,而慘叫了一聲之後,暮山紫又是恨恨的咬了一口雞腿,心裏再次咒罵了一下那名躲著放箭,讓自己被清空金五角徽章退場的黑甲“銀狐。”
“反正講師說過了,武器兵刃隨意丟在林間,每次的位置都不一樣,下次你沒有弓箭,遇到我的時候,一定讓你死得很難看!”
正在狠狠咒罵間,一個人一瘸一拐的從餐廳門口走了進來。
一看到門口走進來的這個人,李開雲和唐可都站起來招手,而暮山紫一看,卻是鬱悶之情全笑,張嘴樂了。
林夕的臉上都有幾塊紫紅色的淤青,而且從他緊蹙著眉頭,有些慘白的臉色來看,比起他傷得似乎還要重點。
尤其他看到,林夕的雙手還在有些微微的顫抖。
“林夕,看來你被人揍得不輕啊,還好走路嗎?要不要我來扶你一下?”暮山紫幸災樂禍的衝著林夕叫道。
一看到暮山紫,想到他被自己射得倒地慘叫,以及自己在山穀裏麵射向他膝蓋卻是射偏了的一箭,林夕就忍不住嗬嗬的一笑,道:“還好啦,怎麽,我看你好像也經過了幾場大戰的樣子,怎麽樣,今天你得了幾枚金五角徽章退場啊?”
“我…”暮山紫臉色頓時變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道:“林夕,你又得到了幾枚?”
“不要理他,討人厭的要死。”邊淩涵扯了扯林夕的衣角,讓林夕坐下吃東西,同時輕聲告訴林夕:“聽說他這個人今天被人打得倒地不起,還在試煉山穀裏麵大喊大叫,結果被人搶光了身上的金五角徽章不說,還被人知道了他穿著的是狼頭標記的黑甲。”
“是麽?”坐下來的林夕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怎麽這副樣子?上午那麽不要命的衝進火場去,我倒是沒有親眼看到你如何莽撞衝進去的…後來你被帶去哪裏了?你燒傷沒好,就又去試煉山穀?”看到林夕手上大片灼傷未愈的地方,坐在邊淩涵身旁的花寂月眉頭大皺,有些不悅的看著他說道。
“你真是不要命了,那女副教授把你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不醒,蒙白小胖子都哭了。幸虧女副教授當場說你沒事,要不我們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麽樣子。”唐可看了很慘的林夕一眼,沉聲道:“是誰將你在試煉山穀中打成這樣?”
“安副教授把我帶回了她的藥室,我這燒傷沒有什麽大礙,她給我上過了藥,說明天就應該會好了。我也是聽她的建議,才去了試煉山穀。我這傷倒不是在試煉山穀裏麵被人傷到,是去了黃色圍牆的綜合訓練區裏麵,才弄成這樣。”林夕看著這群十分擔心自己的好友,一邊抓了塊糯米蒸排骨吃起來,一邊笑著解釋道。
花寂月惱火的用筷子敲了敲桌麵,心想一群人為他在這裏擔心,他倒好,弄成這樣回來,還能開心得笑得出來。
“你真不是被人打成這樣?”唐可明顯有些不相信林夕,懷疑林夕是個性要強,就算輸了也想要自己報仇,“你今天是幾星戰績離場?”
“五星戰績啊。”林夕啃了一大塊烤地瓜,一邊雪雪的呼燙,一邊很老實的說道。
周圍幾個人頓時在心中切了一聲,心想這家夥真是要強。尤其是原本準備幫林夕今後報仇的唐可更是撇了撇嘴。
“對了,你們今天都去試煉山穀了麽?”好不容易吞下一口地瓜,忙著喝水的林夕偷偷的問唐可和邊淩涵等人,“你們的盔甲上是什麽標記?”
“去是去了,不過標記麽,我們都商量好了,都互相不說。”花寂月和邊淩涵等人異口同聲道:“萬一今天把你打了的人裏麵有我們,我們怎麽好意思…”
“我保證你們今天沒有人打了我…”繼續埋頭對付食物的林夕在心中嘀咕,正在這時,吸引了很多止戈係新生注意力的是,一名身穿紅色學院服的學生突然出現在了門口,掃了一眼之後,直直的朝著林夕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