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暮燁…賀蘭悅汐…對於林夕來說,這個充滿古風的世界的姓名都不算好記。
但是在雲秦,長孫是皇姓。
所以即便是未到青鸞學院之前,在鹿林鎮之時,林夕就知道兩個名字,一個叫長孫錦瑟,一個叫長孫慕月。
一個是受萬民愛戴,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雲秦皇帝。
一個是嫉惡如仇,經常微服私訪的奇女子,雲秦長公主。
林夕當然沒有見過真正的公主,他也沒有想到皇帝的親妹妹,雲秦的長公主居然也會來找自己說話。
這一日之間,見到的大人物實在是太多了些。
“這可是活生生的公主耶…公主原來是長這樣,氣質果然不一樣。”
長孫慕月並不知道林夕此刻心中還有這樣將她和先前那個世界的一些禦姐氣場相比的想法,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我和你也算是舊識,早在鹿林鎮,我便見過你。”
林夕又是一怔,不由得看著這名素淨宮裝女子,“殿下去過鹿林鎮?”
長孫慕月看了林夕一眼,道:“要不然你以為是誰推薦你來青鸞學院大試?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單獨來見你?”
林夕心中一寒:“原來竟是殿下推薦我來參加青鸞學院大試的。”
長孫慕月眉頭微皺,並非因為林夕,而是因為自己。
她來時到現在一直是抱著要對林夕溫和一些的態度,而且林夕的模樣和性情也的確讓她喜歡,但此刻林夕的反應,卻是讓她也明白,因為自己的身份和以往的積威,使得她方才那一句說話之間,卻還是透露出了一些足以令對方感到壓迫和心寒的威嚴和譏誚。
“你做的不錯…”眉頭微皺間,長孫慕月盡量使得自己的聲音更加柔和溫婉一些,“我讓南宮未央問你話,也是覺得你當日喊的一些話有趣…可是沒有想到你真的就進了青鸞學院,還擁有風行者的天賦,在這些時日的修行之中就已經有了如此的成就。”
林夕覺得無形的壓迫小了些,忍不住看了長孫慕月一眼,道:“多謝殿下。”
長孫慕月又皺了皺眉頭。
林夕的平靜居然讓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接話的感覺。
“是我推薦你進青鸞學院,按理來說,你也算是我的學生。”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後,長孫慕月看著林夕說道。
林夕頓時微微一愣。
“你有今日這樣的表現,的確讓我欣喜。但我也不希望今日我和你的會麵讓你滋生些不利的驕傲心緒,你要明白,即便是我和皇兄,麵前也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長孫慕月十分清楚過猶不及的道理,從林夕臉上的細微神色變化上,她便知道今日已經不宜再多說什麽,說了這一句之後,便揮了揮手,直接轉身離開。
“當時我喊什麽讓她注意到了?看來老爹老娘說的的確不錯,那些‘胡話’的確是不能亂說。”
看著長孫慕月飄然遠去的背影,林夕忍不住苦笑,心中冒出這樣的念頭的同時,他也忍不住想到當時那名十分有趣,認真盤問自己的侍女不知道有沒有來,不知道自己現在能不能打得過這個侍女了。
……
西邊,碧落陵,東郊庶人城。
邊軍也是人,也要吃飯,也要穿衣,在激戰過後,也需要一些慰藉,但按照雲秦律法,即便是邊軍家眷也不得入軍營營帳,而碧落陵綿延兩千餘裏的最前線駐紮的邊軍有七萬之眾,還有三至四萬的替守邊軍在東郊後方平原。
邊軍家眷、隨軍人員,定居邊民,軍隊庫房、往來接待,邊貿商人,來往商隊…形形色色的建築人等,便自然在不可能有敵人襲入的後方開闊地帶形成了一個小型但又極其熱鬧的邊城。
有些佝僂,頭發灰白的南山暮踱步在庶人城的土巷之中。
城北深巷裏麵有一座青牆宅院,時值傍晚,裏麵隱隱的傳出一陣陣的肉香。
南山暮走到青色宅牆下,一隻腳在地上輕輕一踏,輕鬆的就躍過了高高的宅牆。
落腳處是一個鋪著青磚的庭院,庭院裏麵種著兩株紅楓。
一株紅楓前有一名身穿深紅色錦袍的商賈,坐在一張鬆木椅上。
看到南山暮陡然越牆而入,這名年紀和南山暮差不多,但滿麵紅光,滿臉富貴相,和這庶人城的風光有些格格不入的商賈霍然站了起來,但隨即又安然的坐了下來,點了點開著的黑漆大門,板著臉看著南山暮道:“門是開著的,你為什麽要跳牆?”
南山暮笑了笑,道:“你又發福了…當年你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但現在卻是已經肥頭大耳,麵有橫肉,正可謂是相由心生了。”
商賈麵色陰沉了下來:“年紀大了,總歸會變得難看一些。”
南山暮輕捋疏須,轉頭過去看著剛剛躍過的牆頭,感慨道:“你問我為什麽要跳牆?...當年你為了進內務司,害死了月秀,我得知消息之後,便是在這處牆外站了許久,一直想跳進這牆裏來。”
“那是當時京中的貴人看中了她,我早就說與我無關。”商賈冷笑著看著南山暮,道:“當日你不敢跳進來,是因為你自知未必是我的對手,而且我的官階在你之上,刺殺我是死罪,但我倒是不明白,現在你怎麽又敢跳進來。今日我也不會比你弱多少,而且我的職階雖然比你低了一階,但我們今日的身份都遠非昔比,你要殺我,罪名更重。”
微微一頓之後,商賈沉著臉看著南山暮道:“若你隻是想和我敘敘舊,跳這個牆可以讓你感覺舒服一些,那你現在可以出去了,我並不想破壞這難得悠閑的興致。”
“羅立,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忐忑。”南山暮笑了笑,看著商賈道:“你也明白,隔了這麽多年,我當然不會發神經沒事再來跳這座牆。”
商賈微微的眯起眼睛,袖子中的十指微微顫抖,不由自主的朝著門外看了出去。
“你放心,我沒有帶什麽人來。我不會讓我的那些兄弟和我一起送死。”南山暮在商賈對麵的一張石條椅上坐了下來:“你耐心等待一會,如果我的消息和判斷準確,有人就很快會出現,到時候你就會明白怎麽回事了。”
南山暮的語氣十分平靜,但不知為何,這些年已經位居高位,早已經八風不動的商賈卻是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深巷之中有犬鳴。
犬鳴又漸漸消失,黑漆大門的門口,走進了三個人,走在最後的人將大門關上了。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在高牆外響起,隨後又沒有了任何的聲音,整條深巷之中的聲音也全部消失了,似乎全部被隔絕在了關上的黑漆大門外。
一眼看清為首的那人,坐在椅子上的商賈隻覺整個庭院之中又有一陣陰風卷過。
“劉軍師,你怎麽來了?”
……
來的人是聞人蒼月的最為信任的軍師劉玉祥,大多數人都習慣稱呼他為鬼軍師。
此刻披頭散發,臉上有著一條醒目刀疤的靜默而森冷的鬼軍師身後,還站著兩名身穿青色鎧甲,背後交叉形背著兩柄顯得過分長的長刀,臉上帶著白銅麵具的武士。
雖然已經離開邊軍很長的時間,但是看到這兩名如同鬼神一般的武士身上沉重而森冷的青色鎧甲上的狼頭符紋,再看到那兩柄刀柄上也有深深狼毛般紋理的長刀,這名商賈的腦海之中便又馬上浮現出了“天狼衛”三字,麵色更是一白,沒有了半分血色。
黑旗軍…天狼衛…這些都是追隨於各路邊軍大帥的神秘而強大的修行者部隊,唯有在執行一些難度和危險都極高的任務時,才會顯露出行跡。
而且這些修行者…遠比一般的修行者會戰鬥,會殺人。
庭院中越來越冷,竟似將至冰點。
兩名鋼鐵俠一般的天狼衛不發一言,厚厚的戰甲、背上的雙刀和臉上的金屬麵具上閃耀出來的光澤更加的冷酷。
“羅立,你的運氣真的不錯。”南山暮看著鬼軍師和這兩名天狼衛,卻是反而轉頭對著已然站起的商賈微微的一笑:“這幾日我一直想要乘著自己死前做些自己想做卻又沒有做過的事,我想著跳一下這座牆,再拉你一起上路,那便算是完美。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正好到了這庶人城。”
“劉軍師,這不關我的事。”商賈的頭發已經全部被冷汗濕透,他知道鬼軍師代表的是什麽人…以南山暮的身份,那人還要對付他,這個漩渦便足夠將他徹底的吞沒。
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隻是不明白,南山暮一生謹慎,而且已然是這碧落邊軍的第三號人物…職階已然相當於八司的副司首,又一直是聞人蒼月的左臂右膀…到底發生了什麽,聞人蒼月竟然要對付南山暮!
他的職階比起鬼軍師甚至還要高出一階,但是他十分清楚,自己內務司的這種官階,在這種滔天漩渦之前,在鬼軍師和身後的聞人蒼月之前,根本就算不上什麽。
鬼軍師提著一柄綠鯊魚皮的細長寶劍,他根本沒有理會這名正好有事進入庶人城的內務司高官,隻是看著南山暮點了點頭,不缺尊敬的冷聲道:“南山將軍早就知道我們要對將軍你動手?”
“我從聞人將軍的上司做到他變成我的上司,和你們共事這麽長的時間,若是連你們的做事手法都不熟悉,都不察覺,那這些年便真是白做了這戍邊左將軍。”南山暮深深的看著鬼軍師,“隻是我沒有想到,我為聞人將軍做了這麽多事,他竟然是連我都要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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