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東西讓這名強者到臨死的時候還放不下?
林夕走上前去。
這名雙頰無肉的黃袍道人體內的鮮血已經近乎流光,到了最後的時光,隻是因為林夕走到他身前的一些微小震動,他跪在地上的身體便失去了平衡,無力的朝著旁邊倒了下去。
然而他這隻伸入懷中的手卻是抓得極緊,以至於林夕用了一些力氣才將他這隻漸漸變得冰冷的手拖了出來。
黃袍道人的手裏抓著的是一卷小冊子。
林夕打開了這卷小冊子,隻是看了數眼,卻是眉頭蹙了起來,看著這名已然斷了呼吸的黃袍道人一眼,心中輕歎道:“原來隻是想要接替他的生意而念念不忘,隻是錢財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到死的時候你還如此,實在也太可悲了些吧…”
先前林夕想著這名黃袍道人如此不甘,莫非是有什麽可以提升修為的丹藥或者是還未來得及修行的強大修行法門,尤其在看到是一卷冊子的時候,他便有些激動,想著肯定是什麽強大的修行法門了,然而這卷小冊子卻和修行完全無關。
這卷小冊子上記載全部是一個個的人名,聯絡方法,以及這個人所擁有的一些門路,所做的生意。
這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大市場,就像無數地下蟻蟲組成,陽光下的雲秦人見不到的生意。
秦執言花了三年的時間,斬斷了自己和這個見不得光的黑市與其中無數江湖人物,地下商隊之間的聯係,從這裏麵退了出來,但這名黃袍道人卻不知花了多少時間陪伴在秦執言的身旁,摸清了這個帝國最東邊的地下黑市網的許多門路。
隻要組織起一些自己的人手,這名黃袍道人恐怕很容易就會取代秦執言的位置,填補秦執言退出之後的空缺。
恐怕是還想更清楚的從秦執言的身上知道一些東西,或者是純粹盡最後的情分送秦執言最後一程,這名黃袍道人在這個車隊之中,也無比憧憬著自己未來的黑暗帝國和榮華富貴,直至死都不想放手。
林夕看著黃袍道人的屍身心中輕歎著搖了搖頭,但是他的眉頭卻是又陡然皺緊了些。
因為他驀的想到了池小夜,想到了自己和池小夜之間的一些約定。
他陡然想到,這卷小冊子上的一些人物和門路甚至深入到龍蛇山脈之後的一些流寇,或許在將來,這卷對於他而言會有些用處。
隻是覺得或許會有用處的可能,林夕便沒有絲毫的猶豫,沒有將這卷小冊子交給“屠黑虎”,而是直接收入了袖中。
他是此行的統領,而且這名強大的黃袍道人是他擊殺,並沒有人對林夕的這一動作而有非議。
所有人都隻是看著林夕,等待林夕的下一個命令。
林夕想要動步,陡然又想到了什麽,頓住,轉身看著跟在自己身後低著頭,背著扁平箱子的蒙白,用唯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學院有沒有交待什麽?”
蒙白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廝殺之中恢複過來,而且此刻他都根本不敢看周圍的鮮血和橫七豎八的屍體,生怕自己會更加丟臉的吐出來,聽到林夕的聲音,他隻敢看著林夕的雙腳,艱難的顫聲道:“隻是讓我把這個箱子交給你…還有讓我們把這些馬車送到辛陽城外,會有大順通錢莊的人接手,然後我們會得到一些銀兩…接下來讓我們就像徹底做發了,不用再做強盜的十狼一樣,遠走高飛,趕去貴雲行省侯雀城,到時自然會有另外一支隊伍和我們會合。”
“箱子?”
林夕微微一怔,頓時明白這應該就是佟韋所說的給自己的新的魂兵弓箭。
“那你再幫我背會兒…到我們出發我再看…還有,你怎麽好像又胖了些…”
看著這個臉色異常蒼白,鼻子上都是汗珠的小胖子,林夕輕聲的說了一句。誰都看得出蒙白是真的膽怯,甚至連林夕也沒有注意蒙白剛剛是怎麽鑽到馬車底下去的。
這樣的一個胖子又背著個箱子,在不高的馬車底下穿行,對於林夕來說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但正是因為知道蒙白是真的膽怯,卻因為自己是他的朋友,他還是跟了上來,而且還在關鍵時候衝出來扯了他一把,這便已經足以讓林夕對這個膽怯的胖子沒有鄙視,隻有一些感動。
“我們接下來要將馬車裏的東西送到辛陽城外,到時會有錢莊的人接手。”
“屠黑虎,你們整理一下這些馬車,我去看看這名秦大人。”
林夕發出了讓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然後朝著秦執言的馬車走了過去。
按照資料,這名律政司官員也是一名修行者,所以即便在這時,林夕也提醒自己必須時刻保持著對修行者的警惕。
……
秦執言縮在黑暗無光的車廂角落裏索索發抖。
在他最依賴的那名黃袍道人捂著脖子跪倒在地的時候,他便已經關上了車窗、車門,縮在了角落裏。
外麵喊殺聲陣陣,又慢慢消隱下來,這過程極短,可對於他來說,卻是無比的漫長。但如果這是個噩夢的話,他卻又希望車廂門永遠都不要打開,讓他一直在這個馬車中這樣呆下去。
但事實卻和他的意願相反。
車廂門很快被人直接拍開,陽光照射了進了車廂,照射在了蜷縮在角落裏發抖的他的身上。
在他眼中和惡魔沒有半分區別的林夕站在車廂前,平靜的看著他,道:“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出來。”
秦執言聞到了自己身下發出的惡臭。
他知道自己已經因為對這人的極度恐懼而大小便失禁,但他當然不想死,所以他大腦發白的從車廂中滾了出來,跌坐在地上。
林夕看著這名大小便失禁的卸任官員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名律政司官員雖然是修行者,但已經像被關在籠子裏,隻知道睡了吃,吃了睡的老虎一樣,已經忘卻了本能,沒有了什麽威脅。
……
秦執言的大腦略微的恢複了些思考的能力。
他看到所有那些忠於他的死士已經全部倒下。
除了站在他麵前的林夕以及那名跟在林夕旁邊的膽怯胖子之外,其餘那些刺客沒有人管他,都在忙著整理馬匹和拆解其中幾輛破損的馬車。
人的一生會有無數的等待,而秦執言的這個等待已經等了數十年,看著自己等待了數十年的生活要在此時徹底的破滅,秦執言忍不住顫聲輕喚了出來:“我是卸任的官員…劫掠官員的車隊,罪加一等。”
嘩啦一聲,便在此時,其中一輛拆解的馬車夾層中掉下了許多長長的鐵匣。
其中有幾個鐵匣蓋子在墜地的時候脫落了開來,數十顆璀璨的寶石掉了一地。
看著那些隨便一顆就能購置一個大院的寶石,聽到秦執言此刻顯得分外可笑的話語,林夕眉頭微挑的恥笑道:“是卸任的貪官。”
秦執言看著林夕,渾身抖得更加厲害,卻說不出話來。
……
一輛輛馬車從秦執言麵前趕了過去。
“不殺死他?”
“屠黑虎”走到了林夕的身後,因為林夕在這一戰中表現出來的戰力和充滿鐵血氣息的統禦之風,他由心的保持著尊敬和謙恭,站在退後林夕一步的地方,微微躬身。
林夕看了一眼這名魂力修為還略高於自己的高大禿頭男子,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秦執言,輕聲鄙夷道:“看樣子不殺他,他也活不下去的。”
就好像回應他的聲音一般,他的聲音還未在“屠黑虎”的耳畔消失,秦執言便已經發瘋般的哭喊了起來:“你們拿走我所有的東西…還不如幹脆給我個了斷,將我殺死。”
聽到秦執言的哭喊,“屠黑虎”冷笑了起來:“地上有的是刀,你想死的話可以自己了斷…或許還能死得好看一些。”
“啊!”
秦執言從地上跳了起來,抓起了身前不遠處一柄掉落的黑色長劍,發瘋般就要朝著林夕和“屠黑虎”衝來。
林夕和“屠黑虎”隻是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秦執言隻是跑出了幾步,卻是停了下來,不敢再衝上來。
“啊!”
他再次發出了一聲大叫,一劍刺入了自己的心髒。
“走吧。”
林夕沒有再看這名唯有自殺時才像一名修行者的卸任官員一眼,轉過身,對著蒙白和薑笑依、邊淩涵示意,讓三人和自己一起走上一輛馬車。
看著這種既不強大,又不值得尊敬的對手的死亡,簡直是沒有半分的快感,唯有淡淡的疲憊和反感。
......
車隊精簡成了四輛,換了一條小路,快速的朝著辛陽城前行。
邊淩涵已經瞪了一直低垂著頭的蒙白許久,但看到終於抬起了頭的蒙白異常蒼白的臉色和臉上都沒有擦拭的汗水,她卻是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生不起責備的心來。
蒙白將一直晝夜不離身的箱子解了下來,放到了林夕的麵前。
林夕拍了拍蒙白的肩膀,然後打開了這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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