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裏跳下去拚命,至少有一半的機會會摔成肉餅吧。你還讓我們相信你,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薑笑依艱澀的咽了口口水,看著林夕,“你不要告訴我你的修為這麽快就是靠這樣修行出來的。”
“不全是。”林夕搖了搖頭,“但我在三茅峰裏麵跳過比這深得多的峽穀。”
“還是太瘋狂。”薑笑依苦笑了一下,“可更瘋狂的是…我居然說服自己相信你。”
邊淩涵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手心裏全是冷汗,她身體的每一個意識都在提醒她這是十分荒謬的事情,然而她記得自己答應林夕的事情,於是她也點了點頭,臉色有些微白,但極其簡單的回答:“我會和你一起跳。”
林夕很開心。
這種開心不止來自他可以幫助薑笑依和邊淩涵變得更強,還在於這種絕對的信任。
恐怕也隻有在這樣充滿古風的世界裏,他才會這麽幸運,能夠擁有這樣的朋友。
“蒙白,你呢?”林夕轉身,鼓勵的看著蒙白。
此刻的蒙白嘴唇都發白了,渾身的綢衫和頭發都濕了。
“我…”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夠有些言辭不清的說出完整話來:“我從來沒有想做什麽英雄…也沒有想過要有什麽榮光…我隻是一個內相係學生,我想著的就是在學院內相係好好的呆著。”
“我明白。”林夕點了點頭,“可是今天如果你出手不夠快,說不定我就被那人的弩針射中了。”
“有些人天生膽大些,有些人天生膽小些。”林夕看著蒙白,因為言語不知道該怎樣說得合適,有些苦惱道:“其實我想說的大概意思就是…就算是兔子,到了真正急的時候也會咬人,就算從沒有想著咬人,具備些能咬人的能力,總也不會是什麽壞事。”
蒙白想了好一會,覺得自己還是做不到,“不行,我肯定跳不到那裏的,我不敢跳。”
“好。”林夕也不勉強,想著或許看到自己和薑笑依、邊淩涵安然無恙的話,他也會膽大些,所以他便對邊淩涵和薑笑依點了點頭,又點了點比較遠的一株鬆樹:“我能比你們跳得遠些,我選那棵鬆樹。”
“越看越是害怕啊…”薑笑依擦了擦手上的汗,自嘲般的說了這一句,伸手點了一棵:“我那棵。”
“要說得清楚些,免得到時候撞在一起。”邊淩涵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從左邊過來第七棵,你第八棵。”
“林夕,你們都在逼我。”就在林夕和薑笑依、邊淩涵已經選定了自己所要設法落腳的鬆樹,準備開始之際,蒙白突然悲憤的叫了起來。
林夕頓時一愣:“我們逼你?”
蒙白無助站了起來,看著林夕和同樣不解的薑笑依和邊淩涵,道:“你們要是都不小心跳死了…剩下我一個人怎麽辦…還有吉祥要是覺得你們三個人都死了,我還活著,不要以為我害死了你們,把我吃了。”
……
涼爽的山風吹拂在四個年輕人的身上。
林夕突然很想笑。
雖然有著跳過更高懸崖的經驗,但是跳崖這種事情,並不是跳過一次就會不怕了的,對於任何危及自己生命的東西,人天生就有著莫名的恐懼感,林夕雖然一直表現得十分平靜,但他的手心裏也在不停的冒著冷汗,想到要跳過那麽遠的距離,落向落差還有十幾米的鬆樹頭頂求生,他也是緊張和害怕得心髒在不停的劇烈跳動,估計平時體內一些不會分泌的激素也開始大量分泌。
但是蒙白的樣子卻是讓他都甚至被分散了一些緊張的情緒,無形之中身體反而沒有繃得那麽僵硬。
“我們跳吧!”
他對著薑笑依和邊淩涵真的露出了一些笑容,也沒有再和蒙白說什麽,便退開了十幾步,朝著看準的那顆鬆樹衝了起來。
“啊!”
隨著奔跑加速,林夕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似乎不由自主的聚集到了雙腳上,在他的視線之中,那一株山穀中的鬆樹變得越來越清晰,同時,隨著越來越接近山崖,衝速越來越快,那種即將被吞噬的壓迫感和恐懼也越來越強,使得林夕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大叫。
“啊!”
“啊!”
薑笑依和邊淩涵也受了感染一般,在狂奔到崖前,即將躍出的瞬間,也發泄般大叫了起來。
三個人“慘叫”著,如同墮鳥般,脫離了山崖,朝著峽穀中墜下。
吉祥看著崖頂,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不知道林夕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麽。
蒙白的身體顫抖了起來,身上的每一塊肉都似乎在抖著,他的嘴角都有點抽搐了。
“啊!”
他也大叫了起來,肥胖的身體再次像皮球一般在地上彈動,“等等我!”他似乎尖叫了這麽一聲,像一隻不會飛的肥鳥般,滿臉抽搐著從山崖上跳了出去,跳向距離山崖最近的一棵鬆樹。
他的嘴大大的張開了,卻因為強烈的失重感而發不出聲音,風倒灌進他的嘴裏,吹得他的嘴和兩頰的肥肉都“撲撲撲”的像一層窗紙一般震蕩著。
……
林夕眼中蔥翠的綠色樹冠急劇的接近。
“嘩啦!”一聲,他已經像一塊石頭一般撞入這顆鬆樹的樹冠之中。
一瞬間破碎的樹葉和鬆枝充斥在身周,身外的世界顯得無比的雜亂,林夕的呼吸徹底的停頓,但他的心髒劇烈收縮之下,身體的機能和反應卻是超過了平時任何時候,他的手以極快的速度拚命的先行扯著一切可以扯到的東西。
在連續折斷了數根樹枝之後,他的下墜之勢略緩的瞬間,他的目光莫名的鎖定了一根粗壯的枝幹,他眼中沒有了別的存在,隻覺得這根可以救命。他的手拚命的朝著這根枝幹抓了上去,“喀嚓”一聲,他抓住了這根枝幹,但這根枝幹卻是依舊無法承受他的下墜之力而瞬間折斷。
但他的身體因這一扯而更慢了一些,他的視線中再次出現了自己所能夠得到的粗壯枝幹。
他再次準確的抓住了一根,在一陣心悸的哢哢聲中,這根枝幹折斷了一半,卻是硬生生的將他掛住,他的身體,借助這根其實也隻有小孩手臂一般粗細,且折斷了一般的枝幹,懸乎乎的掛在了離地二十餘米的空中。
林夕並沒有馬上做下一個動作,而是馬上努力轉頭看向了其餘幾個人。
他看到邊淩涵已經卡在了比自己位置略高的幾根樹杈之間,薑笑依正壓斷了一個樹枝,但接下來薑笑依又成功扯住了幾根細枝,借著牽扯,他成功止住了下墜之勢。
唯有蒙白的體重實在太重了些,而且似乎用力有些過猛,跳得位置略過了些,沒有落到最容易掛住的鬆樹正中位置,喀喀喀的連續壓斷了無數枝丫之後,“啪”的一聲墜地。
林夕心情略緊,雙手一鬆,身體下墜,連連抓住下方的鬆枝,看上去沒有絲毫難度的降下穀底。
“啊!”
就在他快接近穀底時,蒙白發出了一聲慘叫。
此時林夕的感知和反應還處於絕對的巔峰,聽出蒙白的這一聲慘叫中氣十足,且害怕的成分遠多於痛苦的成分,他的臉色便頓時一鬆,喝道:“蒙白,你怎麽樣?”
“胸口好痛,不知道有沒有摔斷幾根骨頭。”
在蒙白的回應聲中,林夕落地,快奔了數步,便到了蒙白的身前。
看著已經坐起來的蒙白,林夕伸手飛快的在蒙白的身上按了幾按,他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蒙白身上的骨頭好好的,倒是落滿了鬆針的地上,被他砸出了一個淺淺的凹坑。
薑笑依和邊淩涵也落下了地麵,有些踉蹌的跑了過來。
看到軟泥地上被蒙白砸出的淺淺肥胖人形,看著笑著的林夕,再看到四人都是被樹枝刮擦得亂蓬蓬的,且還掛著不少枯枝鬆葉的頭發,薑笑依和邊淩涵突然也都笑了起來,笑得十分大聲。
蒙白摸著自己的身上,感覺好像並沒有折斷什麽東西,但他還是忍不住的渾身發抖,不知道薑笑依和邊淩涵為什麽笑成這樣。
“想不到我們真的做到了…”薑笑依漸漸止住了笑聲,他的身體也有些微微的顫抖,神情也變得有些複雜了起來,他仰頭看著剛剛跳下來的地方,“其實我在跳下來的時候,都沒有什麽信心。”
邊淩涵的笑聲也漸止,她也是和薑笑依同樣的感覺,隻是因為林夕的保證和她對林夕的信任,所以她才會跳下來。
“我的修行資質很一般,甚至對於能否進入青鸞學院,我都沒有什麽信心。”
薑笑依沒有停止出聲,他像是說給別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我以前都一直想著,不管怎麽樣努力,我都會很平凡,但是老師告訴我不要妄自菲薄…林夕,謝謝你,沒有你,我不會理解老師的話,我這一生恐怕都不會敢做這樣的事情。”
“有時候你們自己都不知道…你和李開雲的身上,也都有著一些我難以企及的東西。”林夕在心中如是想著,但此刻他知道自己不必說出來,所以他隻是笑著,捶了捶薑笑依的肩頭。
“我居然真的沒事?”
蒙白摸清了自己厚厚的肉下的骨頭,感覺似乎真的沒什麽疼痛,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頭頂上方枝丫間一路被他撞出來的孔洞,不可置信的自語。
“雲秦修行者一般都習慣將大莽千魔窟和煉獄山的修行者稱為魔。”邊淩涵看著自己破了些皮的手掌,輕聲對著林夕道:“不過有些時候我覺得你比他們都魔多了。”
“既然這樣,那就更魔一些,我說我會逼得你們更狠一些。”林夕笑了起來,道:“你們還有沒有力氣?有的話,我們再來一次。”
“什麽,還要來!”
蒙白差點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