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清遠城一間官宅之中,發出了一聲木裂的脆響。
一張紫檀木桌子被張靈運伸手一拍,爆裂了一個桌角。
張靈運的臉色鐵青,牙齒咯咯作響。
“區區一個商行掌櫃,竟敢反過頭來對付我,竟讓我蒙受如此奇恥大辱!”無邊的怒火,還有一種被自己完全沒有放在眼中的對手狠狠抽了一個巴掌,而無法還手般的情緒,讓這個原本前途無量的年輕官員,渾身的血液都似乎沸騰成了毒火!
民間的風評不是那麽容易轉化,而且他的好友馮征明原本也會成為他棲霞行省官場上的一大助力,但今日這一來,馮征明的官場之路,就相當於徹底的斷了,將來最多隻能做他的門客,最多隻能起到一名普通修行者的作用。
“我原本隻不過是想讓她乖乖聽話,為我所用,現在如此,不殺了她,難消我心頭之恨!我不僅要殺了她,還要她身敗名裂!”
一掌拍碎身旁的桌腳,張靈運的臉色反而變得更加的猙獰。
聽到他的這句,他對麵椅子上坐著的一名年輕人,是當日在畫舫上和他飲酒的另外一名好友,頓時眉頭一跳,想要張口說什麽。
但就在此時,這名左眉上有一個淡淡青記的年輕人和張靈運都是耳廓微動,陡然身體一震,幾乎同時如虎躍一般跳出,隻是幾步,就已經推開房門,跳到了院中。
幽幽的月光下,兩人所望向的屋簷上,有一隻雙眼發著綠光的普通黑貓,正飛快的跑過。
“是一隻貓。”
左眉上有青記的年輕人神情一鬆,輕聲說道。
張靈運轉身回屋,臉上鐵青之色略減了些,但眼中卻依舊有著如貓眼般的幽火,“一個剛剛發家的普通商行,要是敢做監視官宅之事,那就真是自己找死了!我料大德祥也沒有這樣的膽子!”
“既然馮征明根本無法抗衡,那陳妃蓉那女子的修為,至少也到了大魂師巔峰。”左眉上有青記的年輕人看著張靈運,勸誡道:“你的馬車被人做手腳,大德祥恐怕還有其餘修行者,要殺她恐怕難以做到,而且即便冒著風險動手,這種時候,殺死了陳妃蓉,別人也會聯想到你的身上,這對你極其不利。”
“這你不用擔心,我既然敢動這樣的念頭,便是有萬全的辦法。”張靈運寒聲道:“我知道通過誰可以找得到畫師。”
“畫師?”左眉上有青記的年輕人大吃一驚,“難道他就在左近的城鎮中?”
張靈運點了點頭,冷笑了起來,“修行者食不厭精,像他這樣的人,也不可能靠食色活著。他的要價雖高,但對於我來說還不是什麽問題。他是近國師巔峰的修行者,既然連我們洪師姐那樣的大美女,國士中階修為的高手都遭了他的毒手,陳妃蓉最多最多剛過國士階,又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左眉上有青記的年輕人聽到他這句話,頓時打了個寒顫:“難道…”他一眼看向張靈運,隻是看到張靈運臉上的神色,便心知事情恐怕和自己想的一樣,頓時住口,沒有再說下去。
屋簷上,一處陰影之中,一團黑影以比貓還敏捷的動作,悄然離開,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
大德祥分號一間會客廳中。
陳妃蓉坐在一麵根雕孔雀開屏的屏風之前,她的對麵,坐著的,正是柳家的重要謀士蘇仲文。
兩人的身旁的案上,都放著一杯上好的紅茶。
棲霞行省的紅茶在雲秦最為出名,兩人身旁的紅茶,是其中最為名貴的紅雀舌,但兩人卻都是一口未飲。
“既然不是柳大人讓蘇先生來找我,那蘇先生來見我,是有什麽事情?”
陳妃蓉微蹙著眉頭,看著似笑非笑看著她的蘇仲文,說道。
“他雖有進步,但依舊太過年輕稚嫩,若是有些事情被他知道了,他心軟之下,反而諸多麻煩。”蘇仲文平淡道:“所以索性先不讓他知道,就我一人來見大掌櫃的好。”
陳妃蓉在心中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直覺中的擔心的事情恐怕真的要來了,然而林夕之前和她說的一些話,給了她信心,她對於林夕也有信心,於是此刻,她的心中依舊平靜,也隻是淡淡的看著蘇仲文,道:“既然是覺得都不便讓柳大人知曉的,那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
蘇仲文微微的一笑,道:“大掌櫃真的姓陳?”
陳妃蓉看了蘇仲文一眼,道:“我不明白蘇先生的意思。”
“上次會麵之後,我查過大掌櫃的過往。”蘇仲文淡淡的說道:“按理說大掌櫃應該隻是個粗鄙村女,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才智氣度,於是我便更加疑心,讓人去你之前住過的地方查了查,結果很快便發生了件有趣的事情,隻是找到了兩名認識‘陳妃蓉’的人,所做的描述,便和大掌櫃實在相去甚遠,可以說是完全兩個人。所以便隻有一個可能,大掌櫃你冒用了‘陳妃蓉’的身份。於是我便好奇,大掌櫃你到底是誰,到底犯了什麽事情,才需要冒用別人的身份?”
陳妃蓉想了想,看著蘇仲文,道:“那你接下來,查出來了沒有?”
“大掌櫃之前那些年的足跡都在龍蛇邊關的一些邊貿集市,魚龍混雜,人員流動又多,不過慢慢查,總是查得出來。”蘇仲文看著陳妃蓉,道:“不過大掌櫃是聰明人,應該明白,和我合作,比起交由刑司或是柳家追查下去,都要好得很多。”
“柳家?”
陳妃蓉用一種莫名的眼光看著蘇仲文:“怎麽,你想棄柳家?”
“我是愛才。”蘇仲文歎了口氣,看著陳妃蓉,卻是真誠道:“若隻是一般的人物,一般的大商號,我自然不會動心,然而大掌櫃之前表現出來的能力,卻是使得我相信,大德祥的潛力,比柳家還大。與其靠著柳家,為什麽不靠著大德祥?”
“我是真心想和大掌櫃合作…我想我和大掌櫃聯手,也必定能幫大掌櫃很大的忙。”蘇仲文微微一頓之後,看著陳妃蓉道。
“我隻是大掌櫃,不是東家。”陳妃蓉搖了搖頭,道:“大德祥又不是我的。”
“我已經查過,東家是刑德榮父子,但我也已經探聽清楚,他們不做任何決策,大德祥是你一手在掌管。”蘇仲文微笑道:“大德祥是大掌櫃一手做出來的,以大掌櫃的才能,暗中再另作個商號出來,流通些銀兩過去,超過大德祥,想必也不是難事,隻是要消耗一些時間而已。”
陳妃蓉看著蘇仲文道:“你的意思是用大德祥養肥另外一個商號,而你就是另外一個商號的東家?”
蘇仲文點了點頭,真誠道:“不是我,是我們。將來我們會是那個遠超今日大德祥的商號的東家。”
陳妃蓉想了想,笑了起來,道:“那便等你查得出來我是誰再說。”
蘇仲文麵色一厲:“大掌櫃你是不想合作?”
陳妃蓉搖了搖頭,道:“你總得給我幾天時間考慮,這種事情,想必你也不急在一時。”
蘇仲文站了起來,冷冷的點了點頭:“好,我會給你幾天的時間…這幾天,我都會在清遠城裏等著你的答複。”
陳妃蓉眉頭一動,正想站起,就在此時,屋中一陣冷風卷入。
一道青色的身影推門而進,掀開了門簾,沒有任何的言語,身體瞬間拖出了一條長長的殘影,右手並指如刀,直接朝著蘇仲文的脖頸間斬去!
這道青影疾掠之間,整個屋中全部都是風的炸響,就像一條條皮鞭在空中猛抽,右手上閃出金屬般的光澤,真像是一柄快刀!
“好大的膽子!不過也太小看我蘇仲文了吧!”
麵對如此聲勢的突然襲擊,文士模樣的蘇仲文卻隻是冷笑了一聲,一步往前踏出,右手雙指並指為劍,朝著來者的胸口點去。
這青色的身影,正是身穿一件普通青色棉袍的林夕。
蘇仲文的這一擊似乎也沒有什麽奇妙,但是一腳踏在地上,林夕的身體一震,卻是瞬間有種被切斷了地麵聯係,懸空虛浮,立足不穩的感覺。
林夕對敵經驗已經十分豐富,在這身不能大動的半年時間內,除了魂力修為已經到了國士之外,其對於魂力的運用和對於元氣的細微感知,也已經到了十分強大的地步,隻是這一瞬,他就知道,這是蘇仲文對於時機的把握精準到了極致,就在他腳踏地麵最後要用力一擊的時刻,猛力震蕩地麵,震得他的腳底和地麵瞬間脫空,使得他在腳底最後借力的時刻,卻是微微的踏了個空。
也隻是這樣的一擊,林夕便已試出了蘇仲文的實力,他也任憑蘇仲文的雙指,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噗”的一聲,林夕胸口的棉袍被徹底洞穿,蘇仲文的雙指深深的刺入他的身體,與此同時,林夕隻是在心中喊了聲:“回去!”
……
時間隻是回到半停之前。
從屋簷上無聲躍落的林夕走入了隔壁一間房間。
等到蘇仲文從和陳妃蓉交談的房間走出,走出了這個院落,林夕才“再次”推開門,掀開門簾,進入了會客廳中。
看著因他的突然出現而一驚一喜的陳妃蓉,他直接開口道:“我早些時候就已經回了,聽到了他和你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