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座城門關的城牆上響起。
一名中年城防官員臉色極其難看的帶著一眾部將朝著絞盤位置奔行。
開著的城門,自然有開著的用處,中州遠郊的一些中州軍、一些工坊運送來的軍械,都要通過這個還開著的城門進入中州城…對於他這種必須確保這座城門一直開著的人而言,這城門就是他的身家性命,這座城門可以在別的時候出問題,又怎麽能在這種緊要的時候出問題!
在視線之中剛剛出現城門絞盤的瞬間,他的瞳孔就劇烈的收縮起來,錚的一聲,拔出腰刀的同時,發出了一聲厲喝:“是什麽人讓你們這麽做的!”
十餘名城門守軍,正在合力翹彎一根金屬鎖柱。
任何一名城門守軍,都十分清楚,這根金屬鎖柱是用來防止絞盤逆轉的。
在升起城門時,絞盤的巨大齒輪每前進一格,這根金屬鎖柱就會滾入後退的齒輪格中,這樣即便轉動絞盤的軍士不再用力,齒輪都不會倒退,上升的城門都不會再度墜下。
這種絞盤雖然是數十名軍士一起推動,但中間也必定要停歇,推動的軍士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毫不停息的將城門升起。最為關鍵的是,沒有鎖止裝置,城門哪怕升到最高,還是會再度落下,除非一直有數十個人能夠有力氣頂著。
實際的情況下,瞬間的爆發力和這種持續的頂著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數十名軍士在一聲齊聲呐喊之下,同時發力,可以輕易的將絞盤轉動一格,然而卻不可能一直持續的發力,吊著這樣的一座沉重閘門。
最簡單而言,此刻隻要這根金屬鎖柱損毀,這個城門,在絞盤修複之前,便根本不可能保持開啟!
麵對這名中年城防官員氣急敗壞的厲喝和直接拔刀出鞘,這十餘名正在破壞絞盤鎖止裝置的城門守軍卻是根本沒有任何停留,甚至沒有任何人回答他的問題。
其餘所有站立在這十餘名軍士周圍的雲秦軍人,隻是冷冷的朝著他看了過來。
“關大人…”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手中的腰刀咣當一聲掉落在他麵前的地上。
此時他才發現,那些雲秦軍人之中,有一名官階比他高了數階的人存在。
官階遠遠超出他的麵容粗豪的雲秦軍人,是原正武司城關戊守統領關勇。
在雲秦皇帝和江家決裂的那些個流血的日子裏,關勇和他的上級呂滅敵都得到了提升,成為了中州軍中的重要將領。
在這名中年城防官員的認知裏麵,按理而言,關勇和呂滅敵比他更應該保證這座城門的通暢。
“當”的一聲。
是撬棒從絞盤金屬鎖柱中鬆脫開來的聲音。
極強韌的雲紋鋼製成的金屬鎖柱隻是出現了微微的彎曲,已經無法起到鎖止作用,但那十餘名城門老守軍並沒有停歇,開始卸除絞盤上其它機構的卡銷,以造成更大的的破壞。
關勇依舊沒有出聲。
他冷冷的看了一名這名中年城防官員之後,便似乎將他當成了空氣,眼裏再也沒有他的存在。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開始發冷,渾身開始不停的流淌出冷汗。
他徹底明白了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明白此刻最需要做的事情是順從,否則他根本等不到這場戰爭的最後結果,就會和絞盤上拆卸下來的某些部件一樣,從城門樓上當垃圾一樣丟出去。
“咚!”
就像是某種奇特的連鎖反應。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和關勇所在的這處城門樓附近因為城門墜落而產生的塵囂還在升騰而起,又一聲同樣沉重,令整條城牆都在隱隱顫抖的巨大響聲,便從西北角響起。
一聲過後又是一聲。
連續五聲像身軀無比龐大的巨人踩踏的聲音,在中州城的不同方向響起。
加上這裏,一共六聲。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此刻在心中唯一思索的問題,是怎麽不是七聲,而是六聲。
然而就像在解答他心中的疑問一般,隻是間隔了數個呼吸的時間,咚的一聲,城牆再次震顫。
即便是在皇宮中奔跑的中州衛軍士,都聽到了這此起彼伏傳出的巨大響聲,隻是他們一時還來不及想明白這到底是什麽聲音。
……
七座原本開啟著的城門,全部關閉,將中州城裏的人全部關在城裏的同時,也將城外還在陸續趕來的中州衛和運送軍械的車隊阻擋在外。
文玄樞在這七聲巨大的響聲中深深的皺了起來。
“這是皇帝手裏的第二張掀開的牌。”
他轉過頭,看著身旁馬上的白衫文士,沉聲道:“呂滅敵和關勇叛了。”
“先前以上千名他們舍不得殺的人的性命,來取得我們的信任,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倒也是難為他們了。”白衫文士點了點頭,沉靜道:“狄愁飛也叛了,否則光憑他們兩個人做不成這樣的事情。”
文玄樞陰沉了下來,“不錯,狄愁飛也叛了。”
“我隻是想不明白一點。”白衫文士看著麵色極其陰霾的文玄樞,道:“狄愁飛不是朝堂中那種牆頭草一般,隻知隨風就倒的愚蠢官員,他是龍蛇邊軍的傑出將領,像他這樣的人,可能比我還要懂得打仗。他就算是想叛,也應該在他能夠取得最大利益的時候叛。此刻我們和皇帝的交手才剛剛開始,誰勝誰負根本就是未知之數,他在這樣的時候便選擇了叛,也實在太早了一些。”
“如果說皇帝還有能夠對付我們數萬人的東西,那這破了的皇宮裏是塞不下的,隻有可能在真龍山裏麵。”文玄樞看著皇宮裏那座真龍山,冷笑了起來,“難道你相信這真龍山裏真的和傳說裏的一樣,藏著一條龍?一條可以一口吞掉我們所有人的龍?”
白衫文士笑了笑,“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
“所以呂滅敵和關勇叛不叛,這座城關不關,都沒有什麽關係。”文玄樞冷冷的說道:“如果我們這城裏的所有人還不足以戰勝這個殘破的皇宮,那城外的中州軍,也根本沒有什麽意義。”
白衫文士平和道:“我也是這樣的意思。如果皇宮裏還有足以對付我們的力量,我們轉過頭去對付城牆守軍,反而會被兩邊夾攻。所以就讓這座城關著…看這座關著的城,最終是誰的吧。”
文玄樞點了點頭,然後舉起了拳頭,向前揮出。
這個命令,便是不顧其尾,城中所有的中州軍隊,全力進入了皇宮。
有銀色潮水一般的中州衛軍士湧入了金鑾殿。
這更是尋常人一生都不可能進入的地方。
有些軍士甚至忍不住將目光聚集在腳下,他們在劇烈的喘息著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著的竟然不是戰鬥,而是腳下這金色的,顯然很厚的地磚,到底是不是用純金製成的?
看上去似乎又不像是純金,像是燒製出來的磚,但什麽樣的粘土,又能燒成這樣沉重冷凝的色澤?
一名銀甲軍士忍不住將手中的長槍用力的往地上刺去,他得到了答案。
地上出現了一個極細的斑點,斑點裏麵的粉末,不像是金屬,卻像是某種陶瓷的粉末。
也就在他有些可笑的探索出這個問題答案的同時,這個大殿之中,閃現出了許多纏繞著金色閃電的刀光、劍光。
一名名身穿淡金色衣衫的修行者,開始在這座皇宮的許多處地方顯現出身影,和仙一學院的劍師一樣的速度,斬殺著中州衛。
整個皇城盡殺聲。
殘破的皇宮裏麵,開始到處鋪滿身穿銀甲的中州衛屍體。
從外麵看起來,不停的從各處湧入皇宮裏麵的中州衛,就像一群群被趕盡屠宰場裏的羊一樣。
這種死傷的速度是驚人的。
然而文玄樞的心情卻依舊十分平靜。
對於他而言,這也隻是雙方的不斷相互壓榨出對方手裏真正力量的過程。
皇帝是雷霆學院的創始人之一,在這樣的大戰裏麵,既然都已經出現了這麽多仙一學院的修行者,那再出現許多雷霆學院的修行者,也是極正常的事情。
他所要擔心的,隻是想呂滅敵這樣他沒有預料到的變故。
……
隨著一名名雷霆學院修行者和中州衛的不斷倒下,原本顯得到處都是人的雲秦皇宮重新顯得有些空曠起來。
一名身穿華麗大袍的老者,不知從哪一座殿宇中走出,出現在了金鑾殿後的皇城中軸線上。
文玄樞的馬車已經到了金鑾殿前的一座宮橋上。
或許也正是他的車架才讓得這麽老者出現。
不管如何,此刻文玄樞看到了這名老者漫步在鋪滿屍體的中軸線大道上,朝著他的車駕走來。
這名老者,是皇城大供奉倪鶴年,是整個中州城中,最強大的修行者。
這樣的人無論朝著中州城中的哪個修行者走來,這名修行者總會感覺到極強大的壓力。
然而此時看到倪鶴年的出現,文玄樞的嘴角卻反而泛起了一絲笑容,他不由在心中想到,長孫錦瑟你終於快要技窮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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