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刺得時八頭臉發燙。
撲麵卻有寒風來襲。刮得時八遍體生寒。
冰火兩重天。
最初,時八決意臨時離開天島,趕來看看傳說中的芭蕉樹。
於是順著豎亥的指引,駕著飛鳥,疾速往南邊飛來。離了天島後,洪荒的光陰就成為殺人不見血的利刃,由不得時八不抓緊時間。如是一來,駕鶴翩躚的悠然情致,茫然無存。
往南邊飛了一陣之後,空氣中漸漸掀起了涼風。
在這三伏天的驕陽下,時八感覺如同躲進了冰箱般舒爽。
繼續往南,涼風漸漸化為徹骨的寒風。與時八同行,替時八引路的豎亥頓時覺得有些受不了。
“天上好大的風!”豎亥哆嗦著道。
時八心中一動,降到地麵。地麵。雖然氣溫還是差不多,但總比天上風小了很多,感覺好多了。
地麵草木稀疏,唯有亂石嶙峋,不時有風吹過,將這裏的塵埃吹得漫天,地表反倒沒有多少塵埃或土壤。
時八兩人策馬奔馳,越過一道山嶺,山嶺靠南一側,草木更見稀少。眼中所見,多半隻是一些蒼翠的地衣和苔蘚。
馬蹄踏在苔蘚上,濺出細細的水花,在陽光下七彩斑斕。
遙遠的南方,一個巨大的陰影,在疊疊群山的帷幕之後,已然在望。
“好!終於看到了!謝謝你的引路!你可以回去了!接下來我一個人就好了!”時八拍著豎亥,高興地道。
豎亥誠惶誠恐,熱淚盈眶:“這怎麽敢當!這怎麽敢當!俺怎麽當得起您的謝謝!”
“快回去吧!”時八現在度日如年,哪裏肯跟他在這種小問題上糾纏,打了個招呼趕緊駕著大鳥頂著寒風往南飛。
寒風雖利,卻還不足以將時八凍殺。
隨著距離接近,巨大的陰影,漸漸自蒼茫的天幕中浮現。輪廓漸漸清晰,色澤漸漸分明。
那是一片,巨大的芭蕉葉。芭蕉前方的巍巍群山,這時充當了最好的陪襯:在時八的眼中,那巍巍的群山,跟芭蕉葉擺在一起,就如同一群侏儒跟巨人站在了一起。連巨人的腳麵都沒達到。
那連綿的山脈,亦連芭蕉樹的樹幹都比不過。
差距太明顯了。
這個時候,時八的飛鳥已經不行了。
一方麵是風太冷,凍得它受不了了。另一方麵是風太大,就算它羽翼豐滿一點也不怕冷,在這狂暴而莫測的南風之中,亦無法有效地往南飛行。
時八棄鳥就騎,發現戰馬一出來也變成凍傷狀態,趕緊點出石神白虎,駕著白虎在寸草不生的冰冷石地上前行。
晴空裏,忽然響起驚雷陣陣,一陣狂風卷著漫漫的雲霧忽然自高天上襲過,轉眼籠罩了時八所在的這一片天地。(考慮到時八與外麵時間的不同步,可知此過程其實並不快也並不突然,隻是時八覺得突然。)
密密麻麻的驚雷此起彼伏,天地間乍明乍暗,乍暗乍明,仿佛來到了世界末日,傾盆的雨水,夾著鵝毛的大雪片與雞蛋的大冰雹,一時俱下,或急或緩,或剛或柔,沒頭沒腦地砸向時八。
時八駭然,趕緊在頭頂上空點化出一頭罄雲朱雀當傘用。看天上的聲勢,布質的雨傘顯然頂不住,石質的“雨傘”才稍稍靠譜一些。
朱雀一出,身上頓時現出淡淡紅光,紅光籠罩下的時八,頓覺渾身一暖,這才想起朱雀是南方的火係神獸。隻是不知原來還能取暖驅寒。
“這下好了,有朱雀罩著,冬天省暖氣費了!”時八喜滋滋地想。
罄雲朱雀出頭不久,冰雹就砸下來了。呼嘯著如同戰火紛飛的炮彈,砸到朱雀身上轟然作響,轉眼就將朱雀壓得動彈不得。耐久度急速降低。
眼看就要不行了。
時八大驚失色,趕緊丟出一枚罄雲,大喊一聲玄武。
玄武現形,頂在朱雀的上空。
冰雹砸到玄武圓溜溜的背殼上,四處飛散,真正加到玄武身上的攻擊力,頓時減免一半。再加上玄武寬厚的背殼,天然的高防,剩下的攻擊傷害,亦被它輕鬆承受。耐久度隻以極微小的速度往下掉。
時八心中大定,再點出一頭朱雀、一頭玄武。經過這麽久的磨煉,九頭石神,都能點出第二頭。
兩頭玄武罩著,兩頭朱雀保暖,時八的小日子又滋潤起來。
時八一不做二不休,幹脆點出一幹石兵在他外麵繞成個圈,擋風。
凜冽的寒風,果然減免不少。
“駕!”時八再次起行,堅定地向著南方的巨大芭蕉葉前進。
他現在已經有些懷疑,這巨大的寒風與惡劣的天氣,乃至周圍奇怪的植被環境,都是這片芭蕉葉搞的鬼。
他隻猜中了一部分。
走到更近時,隔著茫茫的風雨,他終看到,除了最靠近他的北邊這一片芭蕉葉外,東西兩邊,各有一片芭蕉葉,側向伸展而出。
東西兩邊的芭蕉葉,在北邊這片的上方,呈左右對稱。
依據同樣的原理,時八猜測在他看不見的南邊,應該還有另一片芭蕉葉,與他現在麵對的這片大葉對稱。
而通過望氣術,亦印證了他的這一猜想。
遠望去,可以見到五道氣柱。
一道正中,是青綠色,象征植物。
靠北的這一道,白裏透藍,藍裏透黑,像冰像水像深海,靠西的一道,黃裏透金,靠東一道,青中帶紫,靠南還有一道,紅光衝天。
光從葉片透出,時八有理由猜測,外圍的這四道光,就是四周的四片大葉散出。因為除了這變態的巨型芭蕉樹,周圍實在沒有別的什麽生物。無論動物,還是植物,似乎都無法在這極端的環境下生存。
現行一陣,地勢漸低,之前的雨夾雪夾冰雹,融匯的水,在時八兩旁的山穀中,咆哮而過,往南匯攏,聚入一片汪洋的大澤。
時八的坐騎,因為避水,行到了山上。這時站在山間餘脈的巔峰,往向南邊。
隻見南邊汪洋一片,冰雪與泥水交間,赫然是一片巨大的沼澤。
而沼澤的中心,遙遙地,正樹立著那棵巨大的芭蕉樹的“樹幹”。
樹幹的規模,相比時八見過的世界之樹,自然不值一提。
但是作為一棵芭蕉來講,這絕對是超乎常理的異數。
這個時候,天上的冰雹,不隻沒有止息,反而越下越大。
而時八這時也已經確定,這場持續數個月(對時八是隻有小半天,但對遠方的冰雹製造者來講,顯然是小半年)之久的冰雹,絕對是衝著他來的。
因為除了最初來勢凶猛,撲天蓋地之外,之後的小半天,這冰雹風暴的致雨雲,便一直隨著他往南遊走,到最後,甚至精確到了數千米的範圍:去他數千米之外,就不再有冰雹肆虐。
對於一場冰雹來講,數千米的範圍實在不算大,何況還要控製得這麽精確。若說隻是巧合,時八第一個不信。
一個巧合持續小半年,沒有這樣的事情。
看看前方茫茫的大澤,時八不由再次慶幸。慶幸他的點石術在聆聽黃費兩老一番論道之後,大有長進,可以點化出兩頭玄武來了。
不然眼下這一關就不是很好過。現在則輕鬆至極。一頭玄武罩著天上,一頭玄武載著他,輕鬆自若就可以在沼澤的無邊泥水裏隨意地玩泥巴。
時八當然不會有閑心在洪荒玩泥巴。就算要玩那也得天島在旁邊的情況。
他隻是駕著個玄武,頂著個玄武,繼續冒著冰雹雨雪往前衝。
雖然沒什麽道理,但他有種直覺。就好像旋風的中心風眼反倒沒什麽風,這場冰風暴,亦不能沿伸到芭蕉樹的樹身本身。
而另外的經驗與直覺亦告訴它,越是龐然的大物。越不要怕,越要勇於接近。
誠然大物,離得越遠越可怕,反倒是近身之後,處處都是破綻。
類似的經驗,時八至少可以舉出兩個:世界之樹,世界之樹顯然應該是極厲害的,當時小若以長藤抓時八,大喬以樹枝拋時八,都顯示出極強悍的超遠距離超大規模戰鬥力。
可但是,但可是!
它們就是被一群軟趴趴,軟綿綿,對著玩家光挨打不能還手,簡直是白送經驗,不堪一擊的蛀蟲克製住了,克製得死死的!
若非玩家出手幫忙,這些世界之樹幾乎要一個個一步老建與蒼梧的後塵,活活被蛀蟲吃死!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巨樹降玩家,玩家降蛀蟲,蛀蟲降巨樹)的例子,莫過於此。
不過時八看中的不是一物降一物,而是巨囧物被人接近,或曰鑽到內部之後,反倒沒了太大的抵抗力。
另一個例子就是時八單挑幹掉過的海蛇。同樣是被時八鑽進(其實是時八被海蛇一口吃進……)海蛇的喉嚨裏,然後,那誠然的,不可一世,可以毀天滅地的巨囧物,就這麽被一個渺小的玩家克死了。
依據類似的原理,時八感覺,一旦能夠成功近得了芭蕉樹的身,他應該就能克製住這棵看上去頗為恐怖,頗為變態的巨大芭蕉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