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再度響起陣陣腳步聲。
還有生物在地麵上攀爬時,撞到沙礫產生的細微動靜。
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洞口內。
已不知過了多久。
鍋子的火,早已熄滅,易寒靠著鍋子,垂著頭顱,似乎已經死去,鍋內的液體早已變作一團漆黑之色。如同墨汁一般。
“哦?”
站在鍋子前頭的老者微微有些驚訝,他蹣跚的腳步朝前行了幾乎,伸出手在鍋內攪動了一下。
“全倒進去了?”
老者眉頭輕皺。
“師父..”
仿佛是感覺到了動靜,易寒緩緩的抬起蒼白的頭顱,呼吸竭力的望著老者,那雙森冷的雙目隱約之間可見血光。
“你的毅力著實不是常人能夠理解,很好!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算是在我走之前,幫了我一次大忙了!”
老者雙目閃爍著一絲光澤,連連點頭道。
“這湯液有何作用?”易寒深吸著氣,低聲道。
老者望了他一眼,繼而淡淡道:“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易寒心頭微顫。
“是的!這也算是造化吧,真是無法想象,你究竟是如何撐過這痛苦的十二個時辰,如若當年我也有你這般毅力...”說道這兒,老者忽然止住了聲音。
這十二個時辰,是易寒重生之後,最為痛苦的十二個時辰!人仿佛被打入了地獄,嚐著無盡無邊的痛苦!
但一想...上一世的冤屈,易寒便覺心中多出了一股難以磨滅的執念!
沒有力量!那麽,就得被人肆意踐踏,被人肆意抹殺。
“你下來吧!”
老者道。
“是,師父!”
易寒點點頭,竭力的從鍋內爬出。
此時此刻,他的全身早已一片蒼白,那是一種病態的白,四肢沒有半點兒力氣。就連穿裝備,也費了不少功夫。
雖然全身無力,可全身的變化異常明顯,似乎皮膚的表層多了一層看不透的物質,如同過濾器一般,吸收著四周的空氣。
“隨我來!”
老者道,繼而轉身朝洞口外走去。
易寒不在懷疑,立刻隨著老者朝外走去。
不知為何,總感覺今日師父的精神比昨日的好上不少,也不咳嗽了。
這一回,老者並沒有再帶自己去什麽地方了,而是直接返回了之前的茅屋。
茅屋內擺放著滿滿的破舊書籍還有大量的藥草,人還未靠近茅屋,便能夠嗅到茅屋內飄出來的氣味了。
老者緩緩的推開了茅屋的門,小黑沒有進去,而是卷成一團,安靜的守候在門外。
老者輕輕一歎,腳步越顯的蹣跚。
這一刻,易寒忽然發覺,老者渾身上下的氣息正在瘋狂的退去,他的皮膚慢慢幹枯離開,雙目不再有任何的焦距,頭發幾乎全白。
“進來吧!”
老者沒有回頭道,他緩緩的走進屋內,目光停留在屋內琳琅滿目的草藥上,幹瘦的手指慢慢撫過每一本破舊不堪的書籍,眼中布滿了留戀。
“如果不出意外,我該是見不到明日的日出了!”老者淡淡道。
“師父,您千萬別這麽說!”易寒連忙道。
雖然,自己與老者相識不久,但老者卻毫不保留的交給了自己許多東西。
易寒雖是殺手,但盜亦有道。
殺手...不可能沒有感情。
這一刻,終於明白,為何之前看師父的氣色會比昨日好了。
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吧。
老者已經坐在了床邊了。
就像那一日,易寒推開門,見到老者的情形一樣。
“我的時間不多了,小子,你且坐下,我來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吧!”
老者的嗓音開始沙啞,不再洪亮。
易寒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行到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老者露出一絲和煦的笑容,道:“你是我唯一的徒弟,雖然你我相識時間極短,但也不重要了,小子,你是誰,我不必知道,但我要你必須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莫邪言!”
莫邪言?易寒心中暗暗囁嚅,縱是上一世,也未曾聽說過這個名字。
見自己徒弟的眼中閃爍著少許疑惑,老者搖頭淡道:“這個名字如果放在五十年前,想必還有些人聽過,哎,那都是成年往事了,小子,其實,我是天香穀毒醫係叛逃的弟子!”
“天香穀毒醫?”
“是的!”老者點點頭,混濁的雙目閃過一絲不甘:“五十年前,我被天香穀下達了最高的擒殺令,倉促之間,我帶著天香穀至寶‘無字天書’逃離了天香穀,在輾轉十數年後,才隱居於這歸月峰!”
老者指了指易寒,神色前所未有的肅然,道:“這個屋子裏,是我多年來製毒的所有經驗與筆記!我將傳你我畢生毒醫之術!小子,我隻要你為我辦一件事情!”
易寒心髒暗跳,深吸了口氣,道:“還請師父吩咐!”
“我要你...殺了天香穀的掌門,白蕭羽,然後,幫我向...向天香穀的二長老詢問一件事情..”
殺白蕭羽!又是殺白蕭羽,究竟這人與那白蕭羽有多大仇恨?
易寒不解,道:“詢問何事?”
“你去...去問那二長老...問其是否還記得...雙月拜雲之約...”老者的聲音虛弱開來。
“雙月拜雲之約?”
“你去了...殺了白蕭羽後,直問便是了...”
老者嗬嗬的笑著,一雙眼中竟閃爍著淚:“小子,你手中的‘無字天書’是神州的頂級至寶,但現在它被封印,我不怕你不殺白蕭羽,因為‘無字天書’的解封之法,便是白蕭羽的血,哈哈...哈哈哈哈...”
易寒心中一驚:“難怪!!師父這麽放心,把這般重要的東西交給我...”
老者從腰間掏出塊令牌,顫顫巍巍的遞給易寒。
他的眼中,已是老淚縱橫,可是臉上又是得意的笑容。
“今日起..你便是我逆天門的掌門至尊了!這..這令牌..是我逆天門的令牌,你且帶著...小子..能殺..便殺..不能殺,我也不怪你,隻要有一日,你能夠站在群雄麵前,大喊一聲:莫邪言!我便知足了!”
老者虛弱的說著,他眼中的鬥誌與狂傲,漸漸隱沒。
這時,茅屋外忽然響起小黑一聲悲慘的吼叫。
老者的笑容越發的盛了..
“逆天門加上你,一共三人,你..我...還有小黑..小黑其實不是蛇,它是...一條蛟龍,它是蛟與龍雜交而成的生物,龍者高傲,而蛟龍不同,它是蛟與龍的雜種,實力不強,龍血不純,為龍族不恥,所以被驅逐了,那年,被遭人追殺的我,救了奄奄一息的它。”
“小黑與我皆是被驅逐,被拋棄,被人斬盡殺絕的存在,所以,我們曾經誓言,若有朝一日,定要逆天而行,讓天下蒼生知曉,我們的存在,因此,才有逆天門的存在...但...這個狂妄的想法...我卻無法實現...從今日起,小黑便會聽命於你,你記住..小黑助你,純粹是因為,你是逆天門的掌門至尊...它是服從逆天門的掌門至尊...所以,你不可狂妄,不可自大,要承認你的身份...有朝一日..我希望..能夠看到那一日..可惜..咳咳咳..咳咳咳..”
老者忽然間,猛的咳嗽起來,他的呼吸急促,漸漸,平複下來。
“我要走了..”
老者淡淡笑道。
易寒不語。
“殺了白蕭羽,你便能夠站在神州的巔峰,不過,以你現在的實力,絕不可能鬥得過他..知道我為何要讓我弟弟挑選一名刺客嗎?因為,隻有刺客,配上我天下無雙的劇毒,才有可能殺掉那被人稱之為半仙的存在!你....帶著我的頭顱..去投奔天香穀吧...”
老者嗓音逐漸大,又逐漸細微下來,他似還有很多話,沒有來得及交代,可惜,造化弄人..命運,已經給不了他太多的時間了。
他的眼中,還掛著一絲眷戀,一絲不甘,可惜,這些,都必須煙消雲散,因為,它們的主人無法留住它們。
如此...卻..沒有再開口了。
易寒一見,頓時愣住,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膝跪下,恭敬的朝老者磕了三個響頭。
莫邪言...就這麽死去了。
他終究沒有戰勝命運的一切。
“吼!!!!!!!”
小黑哀鳴的咆哮之聲在茅屋內不絕於耳。
聲音恢宏威嚴,響蕩了整個歸月峰,刹那間,歸月峰的生物無比匍匐在地,簌簌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