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焰

第一零一五章 若非死別,絕不生離(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人依舊絲毫不敢放鬆的追逃著,很快離開了末雲山脈,並一直從西夏國修仙界的南部,穿過一處處荒漠,平原,深山,漸漸來到了此國的中部地域,這裏因為不是靈氣濃鬱之地,故而大多是一些修仙家族與小門小派立足的地方。

兩人均已是到了心疲力倦的地步,所比拚的由一開始的法力而漸漸變成了毅力,似乎都拿出了血本來。

這段枯燥卻又緊張不斷的時間裏,許老鬼的自信也慢慢被消磨掉了,讓他有些失算和駭然的是,其身形每次才一靠近時,羅羽不僅能立刻發現,並第一時間催動遊日舟風馳電擎的激射離去,其速度之快讓,隱隱和之前沒多大變化,數次下來,這讓許老鬼不禁開始懷疑其判斷了。

不過許老鬼也不是遲疑不決之人,盡管羅羽的表現出乎意料,但在五彩靈樹這等誘惑的作俑下,許老鬼哪怕是再拚命一次,也絕對會在所不惜的。

心裏如此想著,許老鬼渾身淡藍色的靈力一湧,將其身軀和金色的逐月旗一並裹在了其中,同樣速度奇快的朝羅羽所在方向追去。

兩人又是宿命般再次上演當日一追一逃的驚心動魄情形,但卻是換了地方,竟出現在西夏國修仙界中。

不過這次許老鬼已抱著打一場持久戰的心思,心裏隱隱覺得羅羽還會再給他帶來不少‘驚喜’時,忽然其神念的感應中,羅羽的深青色遁光輕顫了一瞬後,速度飛快下降了小半,盡管羅羽依舊能駕馭遊日舟不停逃竄,可明顯遁光青色越來越淡了。

許老鬼見狀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羅羽就果然不出所料的沒有恢複傷勢,之前的氣勢都是裝出來的了。

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許老鬼心裏有底後,同樣發起狂的飛遁起來就比之前有信心多了,而且兩者間遁術的快慢也似乎換了位置,恐怕要不了多久,羅羽就會被其追上的。

一片荒無人煙的雪山附近,在距離許老鬼十餘裏外一片丘陵上空,羅羽麵色慘淡的坐在遊日舟上從此地飛速掠過。

稍一感受體內不堪入目的傷情,麵色即陰沉又複雜的檢查了一遍體內的情況後,羅羽發現除了傷勢又被牽動外,原本就不多的風靈力也枯寂殆盡,根本再也難以達到遊日舟的最快急速,而身後的狂鳴聲卻越跟越緊,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羅羽忍不住滿臉恨意的回頭瞅了一眼身後的金藍色遁光,心裏鬱悶憂慮的讓其胸口隱隱作痛,渾身難受無比,但人力總是有盡頭,就算羅羽算盡了一切,卻抵不過天意的安排。

噗!

在心裏充滿怨恨無法化解之下,急火攻心的羅羽忍不住一口心血噴出,此時羅羽實在沒有辦法了,腦海一片麻木。

心裏蕭瑟般的一冷後,羅羽也不再計較傷勢的惡化了,他五指間車輪般打出一道道法訣湧入血跡中,隨即口中發出一聲低喝。

頓時間,原本體內的殘存精血一抖的滴入了遊日舟體表,血光微微一閃的消失不見,有羅羽不惜代價的催動下,光華消退不小的遊日舟,卻像是吃了猛藥般化為一道青紅兩色的迅光,雷霆般急速向前衝去。

血光的加入盡管讓羅羽增速不少,可似乎也隻是起到一點飲鴆止渴的效用,那原本的青紅兩色沒飛出去太遠,血光就逐漸隨風消散,讓其遁光重新變成單一顏色起來,並且肉眼可辨的青光比先前更為暗淡。

在羅羽身後窮追不舍的許老鬼遁光,雖因此又被一下拉開數裏之遙,不過其臉色一怔後立即獰笑暗喜,兩人距離之近,已是在其神念可清晰感知的範圍內了,就算不再依靠那道誅邪禁製的作用,許老鬼也不擔心羅羽能逃出起手掌心。

何況羅羽顯然並不精通那些刺激精血的秘法,否則不會出手就露出如此明顯的痕跡,許老鬼一眼就看出羅羽在自欺欺人的目的了。

如此反反複複的情形,又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裏多次再現。

許多時候,許老鬼一次次激動的認為大功告成時,羅羽總要不顧一切的拿命來逃,其耗費的心血之多,已是讓許老鬼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逐漸轉變為震撼了。

許老鬼吃驚的,是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性子堅毅之人,兩三口的精血自然不算什麽,可一旦過度消耗後,那種體內法力反噬的痛苦堪稱非人的折磨,幾乎能讓人一時三刻就意誌崩潰,但眼前的一幕分明顛覆了許老鬼以往的認知,似乎再大的疼痛,隻要沒死,羅羽都會含著最後一口氣拚到底。

如此一來,羅羽不顧自己體內糟糕透底的情況和早已散布全身的劇痛,奇跡般又足足堅持了一日一夜,許老鬼在此期間,也毫不吝嗇吞服了數種平日裏視若珍寶的靈藥,可麵對如此大的法力消耗,仍然大感吃不消,但這更讓他心裏暗暗對羅羽有了一絲情理之外的歎服。

讓將一名結丹期修士牽著鼻子走,屢屢在其手中逃脫,光是這份膽識與心機,現在的六派築基期弟子中,已無人能與之相比了。

越是如此,許老鬼對羅羽的殺機更重了幾分,更是不會放虎歸山的。

何況,羅羽既然已到了這般瘋狂的地步,就能證明他到了強弩之末的絕境,不然以許老鬼這一連幾日來對羅羽的了解,隻要還有一點點希望,羅羽都會讓自己隨時隨地保持冷靜,故而縱使許老鬼心裏對羅羽另眼相看,反而卻又不擔心羅羽能逃出其掌心了。

隻是另有一件事情,在許老鬼追殺羅羽的這段時間裏接二連三的發生後,一下從起初時的並不重視,漸漸變得讓許老鬼大感擔憂了起來。

他們在這西夏國修仙界中,從南部末雲山脈一直橫貫來到了中部地域後,最近的一兩日裏竟然碰上了數波身穿清一色魔甲和擅使各類火屬性法術的低中階修士!

作為六派聯盟的一名高層長老,見識自然非同小可,許老鬼稍加打量這些人的穿著與所使的法器,就瞬間清楚了在西夏國遇到的是魔修和炎州修士,但不明底細的他,根本不敢想象西夏國修仙界的中部地域都被外來修士滲透進入了,這意味著何等巨大的天變!

當初將梟哭手裏的玉簡交給風笑侯時,由於茲事體大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風笑侯最多出於朋友之宜將玉簡轉呈到汐女派,故而當時玉簡裏麵的內容並未驚動六派聯盟的高層,而隨後想必是汐女派、烈獸山、雲歡宗的修士真的在邊境地區察覺到了炎州修仙界的變動,但又出於想多瓜分些賀州靈脈的考慮,三派多半是暫時將此事給隱瞞了下來。

再怎麽說,如今蒙州已將嵐州綁在了一條戰線上,他們算計著炎州修士見到蒙嵐兩州大軍勢如破竹的可怕後,就會知難而退的。

出於這種考慮,在六大派近乎傾巢而出後,對炎州修仙界的防範就少了許多,卻沒想到真被乘虛而入了。

不過畢竟三大派的根基在這裏,就算外麵的好處再多,這三派也絕不會舍本逐末,就像烈獸山和雲歡宗近期,不就是在收緊整頓和布置盡可能多的傳送陣以應付任何突變之事發生,想來汐女派勢力在這兩派之上,更是應該做好了準備。

但盡管如此,三派還是小看了賀州魔修與炎州修士這些年嘔心瀝血的準備,他們同樣深知大量修士的出征不可能做到瞞天過海,故而早就想好了多條應對之策。

而其中的一種,便是賀州魔道一方麵時隱時現的出沒在邊境之地,故意用來吸引三大派的主意,並且讓他們也不得不派出大批修士去監視那片地方,另一方麵,魔修與炎州修士早已暗中修建了不少通往西夏國中部地區的短距離傳送陣,這樣他們根本不用和三派大軍正麵硬碰,便能輕而易舉的攻入西夏國腹地,並以兩麵包夾之勢,先來將守衛邊境的三派修士一網打盡。

當然除此之外,炎州修仙界的暗手還有很多,畢竟和西夏國修仙界是數千年不變的老鄰居了,隨著這些年的小心經營下來,他們已買通了不少西夏國中南部地區的修仙家族和個別小型門派,雖說真打起來不可能指望得上他們,但起到一點眼線和四麵煽風點火,讓對手疲於應付的效果還是不成問題的。

因此,在早有預謀的算計之下,幾乎才幾日的功夫,西夏國修仙界的中南部地域便被大片侵占了下來,而由於炎魔兩州的實力高出對手太多,局勢基本成了一片倒的殺戮,清剿速度之快,外界更是還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一切都如平常那樣,隻是炎州修士和魔修明顯還在等一個時機,才並不著急的在占領的地方構築防禦屏障,不過也派人在幾處重要山脈的出入口巡查搜索,連一隻蒼蠅都別想出去報信。

不得不說,炎州修士這次的準備太充分了,對要針對的地方了如指掌,每次定點清除下來,幾乎到了算無遺策的精準地步!

羅羽和許老鬼兩人卻是不走運,均還未弄清楚情況,就稀裏糊塗的進了這片敵巢。

幾次下來,還好遇上的都隻是一些低階修士組成的巡邏小隊,這些人招惹到許老鬼頭上,自然是毫不客氣的被翻手間擊殺了。

不過這些或許還能用湊巧來牽強的解釋過去,兩人都沒有意識到局勢的嚴重性,終於在某一次,當許老鬼和羅羽二人親眼見到一群魔修在屠殺一個當地的修仙宗門,幾乎快將整個門派殺戮殆盡,並連帶著附近幾個修仙家族也被血洗了一遍後,許老鬼臉上再也難以掩飾震撼和驚懼了。

隻是許老鬼見到羅羽仍是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仿佛就要往死胡同裏麵鑽的樣子後,他心裏不免狠狠抽搐了一下。

要不是親眼見到那些人一見羅羽也一副仇視異常的樣子,恐怕許老鬼又要懷疑是否中了羅羽的圈套。

但思來想去,羅羽區區築基期修士一個,哪有這般大的本事調動數百名魔修任其使喚,多半真是巧合了,許老鬼心裏自說自話的安慰著,隨即在冒險和五彩靈樹二者間稍一猶豫,許老鬼還是硬著頭皮選擇了後者,不過許老鬼也不是真的愛財不愛命之人,他一邊加緊朝羅羽追去的同時,一邊又連續發出四五道傳音玉簡,分別向附近一些門派通知了情況,也聯絡了幾位就近的好友,打算讓他們在幾處可能經過的地方設伏,到時一起拿下羅羽。

......

蒙州元江國三大水道之一的瀾河,也同樣貫通著西夏國,但在這裏卻被人們稱之為‘風冥河’,由於西夏國的國土雖廣,但大多是雪山荒漠,故而西夏國的子民也大多以遊牧為生,因此這僅有的一條水道顯得及其重要。

甚至西夏國中,論麵積僅次於都城的第二大世俗凡城便是緊靠著風冥河而建,人們尊崇著心中的信仰與感激,便將這座大城直接取名為‘風冥城’!

素來山水匯聚之處,靈脈資源也一定少不到哪去,不得不說,在這風冥城附近紮根落腳的修仙宗門著實不少,以至此城中流傳的有關仙人的傳說也各種各樣,甚至許多凡人還聲稱與仙人打過交道。

這一日午時,在距離風冥城約六十餘裏外的一處死水沼澤地上空,一片深灰色的瘴氣霧靄裏麵突然尖鳴聲傳來,接著青光一閃之下,羅羽臉色蒼白無血的出現在青色飛舟法器之上。

此刻羅羽的模樣看起來真是三魂少了七魄的樣子,不僅雙目昏暗無光,並且仿佛在這短短一日一夜中瘦了整整一圈,身形不住顫抖著仿佛隨便一陣風就能將其給刮倒!

在羅羽腳邊,不知何時又將天命給喚出了靈獸袋,不過同樣在之前就元氣大損的小天命,此刻也異常萎靡不振的趴在地上,似乎連與羅羽交流的氣力都沒有了,不過天命鼠的目中卻忽隱忽現著凶狠的紅色怪芒,嘴裏時而有氣無力的嘶吼兩聲,仿佛心裏極度煩躁不安!

天命鼠自小聰穎,憑借這些年和羅羽性命相依,早已能無聲的感受到羅羽這位主人的身心變化,這些天下來,羅羽氣息在一次次消耗精血後變得越來越微弱,甚至和它的念頭溝通也若有若無,天命有感於此,靈智未開的小老鼠本能的狂躁起來,眼中滿是嗜血的意念。

當青色飛舟靈光暗淡的停在此處後,忽然光華一斂的定在原地,終於是不再飛遁了.....

“命裏七尺,難求一丈,不逃了!既是天意,又怎麽逃的過去。”

一道虛弱至極的歎息聲驀然從羅羽嘴裏傳了出來,臉上竟有過從未出現的絕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