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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商議了一下,將細節方麵敲定好,於是李閑獨自一人先到了隋軍大營,其他人都在預定好的地方等著。這樣做,是因為李閑要提條件,他卻沒有想到,自己本來擔心手下人會被辛世雄調走分開,誰知道辛世雄竟然愚蠢的做了那麽一個決定以至於連條件都沒機會提出來。到了大營遠處就被遊騎攔住,李閑說是與左屯衛大將軍辛世雄有約,遊騎便看押著李閑進了大營內,然後留下李閑在轅門處等候,有一人進去通報。
連營實在太大,足足等了一個時辰那人才回來將李閑帶了進去。
大營中不可縱馬,李閑老老實實的步行隨著那帶路的人往前走。左屯衛的營地在靠近遼東城的一側,相隔甚遠,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沿途李閑雖然表現的很規矩,但是隋軍大營中的景象還是看了個仔仔細細。
軍營規整,士卒訓練認真,沒有看到一個人嬉笑打罵,一片肅殺之氣。
一路走到左屯衛的營地,那領路的士兵回身對李閑客氣說道:“你且在這裏稍後,我進去稟報將軍。”
李閑點了點頭道:“勞煩了。”
過了一會兒,那人從大帳中出來對李閑說道:“將軍正在升帳議事,你且稍後,切不可在軍營中胡亂走動。”
李閑點頭致謝,那人轉身走了。
這一等,足足就是半個時辰,李閑卻沒顯得焦躁不安,也沒有表現出憤怒不滿,反而站在門口看著不遠處空地上士兵們操練好像入了神。空地上是上千長矛手和樸刀手在演練陣型,另一個地方是弓箭手在訓練射藝,李閑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樸刀手和長矛手的合練,視線最終定格在那些弓箭手身上。
大隋府兵,訓練有素,單就那些弓箭手而言,絕對沒有一個人濫竽充數。李閑看得仔細,他發現那麽多弓箭手,單獨射靶的人,七十步內幾乎都能命中靶子。而合練的弓箭手,隨著將校的指揮,或漫射或攢射,將校指揮士兵,如臂使指。
隻看了這一會兒,李閑便心中頗為震驚。他知道大隋府兵戰力之強天下無雙,所以能想象到這些士兵肯定平日裏都是辛苦訓練的。雖然看在眼裏的和心裏想的幾乎一致,可他震撼在於,無論是單兵作戰能力還是士兵之間的配合,府兵的表現真的已經讓人歎為觀止。
比如長矛手和陌刀手的配合演練,李閑看得幾乎瞪圓了眼睛。
前麵擺放著數排草人,象征著敵軍。長矛手成隊列衝上去,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連續三排長矛手組成了第一道攻勢,前麵的兩排草人立刻被捅翻在地。這時,從長矛手刻意留出來的間隙中,樸刀手蜂擁而上,將後麵的草人砍瓜切菜一樣放倒在地。再然後,樸刀手收縮,長矛手斷後緩緩以方陣退卻。
長矛手,是大隋府兵中造價最便宜的兵種了。他們每個人身上隻有一件半身皮甲,沒有戰裙,即便是半身皮甲,也隻是勉強護住要害。他們的兵器是一根木棒上安裝了一個鐵槍頭的長矛,造價便宜,但毫無疑問,他們是大隋府兵中除了輕騎兵之外行動最迅速的兵種,作為衝鋒部隊和斷後部隊都是上上之選。而且,他們雖然很廉價,卻是騎兵最懼怕的兵種。長達一丈八的長矛,若是列成槍陣的話,就算重甲騎兵都不敢輕易撞上去。
李閑在前世雖然不是一個軍事愛好者,但也是一個混跡於各種論壇的閑人。他記得自己曾經看到過一個帖子,其中提到了瑞典長槍兵是騎兵的克星,而且還能通過列密集陣型左右搖擺長槍來阻擋羽箭,據說百分之七八十的羽箭都能被蕩出去。不知道真假,但很顯然,從五代之後大宋開始,槊,橫刀這樣的兵器就開始漸漸的退出曆史舞台,長槍成了戰場上的王者。
李閑其實能猜到,辛世雄之所以讓自己等這麽久,無非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罷了。幾個月前十八騎在遼水東岸出盡了風頭,當著遼水西岸數萬大隋府兵的麵將左屯衛大將軍麥鐵杖的屍體搶了回來。這算是為麥鐵杖報了一部分仇,而這個仇,應該是作為麥鐵杖繼任者的辛世雄來報的。他接管左屯衛,想要服眾最佳的辦法就是替麥鐵杖報仇,雖然在第二日的渡河戰中他親自率軍衝殺,並且不留俘虜,盡皆斬了降兵的腦袋也贏得了左屯衛士兵的尊敬,但終究還是有些遺憾。
李閑知道,自己那天的驚豔出場一定給左屯衛的人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樣的,辛世雄必然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作為一個即將升任大將軍的人,為了能在左屯衛有絕對的控製權,對於李閑這樣一個讓左屯衛士兵心生感激的家夥到來,他怎麽能不立威?
雖然,李閑是陛下親自下旨來他左屯衛的。
李閑也不著急,反正他有事可做,能如此近距離的看一看大隋府兵訓練,也不失為一種收獲。
左屯衛將軍辛世雄站在大帳門口,將簾子拉開一條縫隙向外看了看。見那少年站在不遠處正全神貫注的盯著空地上士兵們操練,不急不躁,對這少年的心性倒是頗為讚賞。昨夜陛下突然出現在軍營中,可是把宇文述他們嚇了個夠嗆。然後陛下連夜召集朝臣們議事,命令以宇文述為行軍總管,劉士龍為監軍,調集左祤衛,左武衛,右祤衛,左驍衛,左屯衛等九衛共計三十餘萬大軍,於五日後開拔,長途奔襲,與率領水師登陸的來護兒大將軍匯合,攻打平壤城。
想著昨夜陛下的雷霆之怒,辛世雄現在仍然心有餘悸。
他從來沒有見過陛下發那麽大的火。
說起來,這次宇文述還是作為行軍總管全權指揮三十萬大軍遠征,劉士龍依然為監軍似乎兩個人的聖眷還依然隆厚,但是很顯然,陛下是給兩個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尤其是監軍劉士龍,若是再犯什麽錯的話,隻怕仕途就算走到頭了。不過這次偏師長途奔襲,常理上應該不會有什麽差池,來護兒大將軍的水師已經登陸,隻要大軍斜刺裏殺過去與水師會和,幾十萬大軍還打不下一個小小的平壤城?當年南陳有那麽多堅固大城,還有長江天塹,不也擋不住大隋的雄兵嗎?
隻是已經到了七月,在這遼東苦寒之地留給隋軍可以作戰的時間並不多了。按照常理,九月份這個地方就會飛雪,大軍勞師動眾遠征,補給跟不上,若是兩個月內拿不下平壤的話,也隻能退兵返回。
一想到這裏,他就恨劉士龍恨得牙根癢癢。若不是這個不懂軍事的混賬監軍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遼東城早就破了,百萬大軍怎麽可能耽誤三個月之久?所以,對陛下這次依然以劉士龍為監軍,辛世雄很是無奈不滿。隻是文官為監軍,這是朝廷慣例,他就算不滿意也說不出什麽。
陛下隻給五日的時間準備,而且這是一次沒有後勤補給的遠征,每個士兵平均要攜帶三石左右的糧食,對於士兵來說這絕對是個不小的負擔。高句麗境內多山道路難行,還要攜帶這麽多糧食出征,確實是個挺無奈的選擇,可是大軍渡過遼水已經三個月碌碌無為,若是不趕在入冬前打下平壤豈不被人恥笑?
辛世雄理解陛下的苦衷,卻不理解為什麽還要讓劉士龍這個不懂軍事的文人指手畫腳。
本來他就鬱悶,昨夜陛下單獨留下他,告訴他,那個在遼水東岸殺敵奪屍的燕雲將要到他帳下做事,他就更鬱悶了。
看著站在外麵的李閑,辛世雄不由酸溜溜的想到,這小子倒是好運氣,竟然得到了陛下的垂青!
想自己從軍這麽多年,麥鐵杖老將軍身死,可他依然還是左屯衛將軍,而不是名正言順的左屯衛大將軍!
辛世雄本來是想狠狠難為一下那少年的,可是畢竟此人乃是陛下親自下旨派過來的,若是為難的狠了,那豈不是令陛下難堪?
見他站在大帳門口發呆,他手下幕僚陳奇知道將軍心裏在為難什麽,於是向前走了幾步,咳嗽了一聲道:“將軍可是在為難怎麽安排那燕雲?”
辛世雄回頭看了一眼,歎氣道:“玄謀有何良策?”
陳奇乃是博陵人士,字玄謀,是個心思靈活之輩,深得辛世雄信任,當日,正是他勸說辛世雄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麵,不收高句麗俘虜盡皆砍了腦袋替大將軍麥鐵杖報仇,贏得了左屯衛士兵們的尊敬,辛世雄才會如此順利的接管左屯衛。
“這有何難?”
陳奇捋了捋胡子,輕笑道:“既然這少年是陛下看重的人,那大將軍隻需將他抬舉起來便是。”
辛世雄沒想到陳奇竟然說了句廢話,有些不耐道:“難不成我還修理他一頓?”
陳奇道:“大將軍,我的意思是……陛下不是賞識他嗎,那大將軍便也抬舉他,給他一個不高不低的虛職,對他禮遇有加,隻是不讓他接觸兵事,上不得軍陣,立不到功勞,若是此人從軍良久寸功未立,到時候大將軍再參他一本驕橫無禮,他還能長久嗎?隻怕,到時候陛下也會失望之極吧。”
辛世雄眼神一亮,隨即連連點頭。
帳外,李閑終於等得有些不耐了,他在心裏默默罵了幾句辛世雄的也不知道多少代祖宗,然後蹲下來,撿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將剛才看到練兵之法畫了下來。若是他知道陳奇給辛世雄出的這主意的話,一定笑得肚子抽筋然後好好對陳奇由衷的說一聲謝謝。
左屯衛大營不遠處,宇文士及看著那少年蹲在地上寫寫畫畫,不禁在心裏讚了一句,好氣量!不過想了想,這少年如此憨傻,說不定看不出這是辛世雄在故意刁難他吧。
他笑了笑,舉步往前走去。
既然如此,那麽便幫你一次吧……